仙人叫他……师弟。 仙人叫了他的名字。 他配吗? 沈长决绷着脸点了点头,呐呐着,“师兄。” 纪姜瞥了一眼沈长决,总觉得沈长决这声师兄叫得不自然。 他开始以为沈长决才十一二岁,毕竟看起来太过瘦弱了,知道小乞丐是沈长决后,他才记起,开篇的时候龙傲天是十四岁的少年。 看起来的确是营养不良,看起来比他矮了很多。 这是他出任务以来第一次见龙傲天比自己矮小,颇觉得新奇,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却也不妨碍他现在对小龙傲天有点好脸色。 之后几日沈长决都没有再见到纪姜,听说是在落雪崖练剑。 落雪崖…… 沈长决看向高高的散发着寒冰的山峰,他去不了…… “臭乞丐。”齐以彦拦住了沈长决,居高临下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少宗主?” 沈长决对齐以彦没有好感,这个人差点害得仙人送给他的玉佩被夺走,他对这个人只有厌恶,以至于此刻也根本不想和齐以彦说话。 “你以为少宗主帮你解了一次围你就可以得意了吗?我告诉,我才是最适合站在少宗主身边的人!” 这句话成功地让沈长决停下脚步并转过头来,他目光中带着几分阴郁,冷冷地看着齐以彦。 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并不好听,“仙人,看不上你!你不配。” “你这臭乞丐!”齐以彦大怒,“我爹是齐国的皇子,我是齐国的皇孙,我不配,难道你配?” “我也不配,你……更不配。”沈长决说到这里垂眼,但他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帮仙人做事的。 齐以彦气得不行,抽出随身携带的木剑指向沈长决。 沈长决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木剑,“宗门有规定,私自对同门动手者,视情节轻重于思过崖思过,入宗不过几日,你应该不想去思过崖。” “你!” “按照辈分来说,如今我算是你的师叔,对师长动手……” 齐以彦恶狠狠地收了剑,没错,现在沈长决……是他的师叔。 沈长决没再搭理齐以彦,越过齐以彦往外走,他也得去练剑了。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地追赶着仙人,让仙人想用人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会是他。 沈长决的脚步忽然停住。 他看见了纪姜,被剑宗的弟子们围在中间,被凌云牢牢地护着,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众星捧月、高高在上。 这就是他的仙人。 沈长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纪姜。 软糯的少女音响起,“这就是少宗主,纪姜师兄。” 沈长决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是上次在广场替他说话的那个女孩。 他为了生存,自幼便过目不忘,对这女孩自然也是有印象的。 不过沈长决没打算和这女孩说话,也不需要和人建立任何感情。 他不需要别人帮助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仙人是例外,仙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仙人,那么做什么都可以。 对他……同情和怜悯也是他的荣幸。 纪姜也看见了沈长决,他的视线在少女和沈长决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 他并没有打算和沈长决多说什么,毕竟这会儿还有事。 所以被一行人拥簇着离开的纪姜,并没有看见沈长决抬起又收回的脚步。 女孩的声音在沈长决耳边响起,“沈长决,就算他的母亲如今是你的师父,你现在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纪姜从落雪崖下来后见沈长决握着一根木剑在竹林挥舞,他在旁边看了半晌忽然往前几步握住了沈长决的手。 身后的人身上传来好闻的味道,沈长决却身体僵硬,视线落在被纪姜握住的手上。 他……他这样的人,也配被仙人这么对待吗? “手抬高。”纪姜的声线依旧是沈长决熟悉的清冷,“剑修的剑,不能拿不稳。” 沈长决脑子空白地跟着纪姜的手行动着。 仙人……在指导他。 “专心,收神。”纪姜又道。 沈长决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师兄。” 纪姜松了手后退几步,沈长决身后一空,只觉得心也空。 “继续。”纪姜轻轻地抬了抬下巴,“我看看。” 被仙人看着…… 沈长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一眼一板地舞剑。 纪姜本来没准备管沈长决的,这是龙傲天,不需要他的指导。 不过看到别人在最基础的练剑上出现错法,他有点忍不住动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上手了。 纪姜盯着沈长决看了到他收剑才伸出手,“手上的剑给我。” 沈长决看着面前这只如玉般的修长有力的手,心跳如鼓,赶紧把木剑递给纪姜。 “看好。”纪姜说。 沈长决连忙点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纪姜。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不外如是,沈长决曾经也在凡尘听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他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很平常基础的剑法,很平常的木剑。 舞剑的纪姜,就是真正的仙人。 沈长决的眼底慢慢地燃起一簇火焰。 纪姜回身,在沈长决面前停下,“记住了吗?” 沈长决用力点头,“记住了。” “你知道刚才你犯了个什么错误吗?”纪姜的视线下移看着手中的剑。 沈长决不明所以,“什么错误?” “剑修的剑是不能随意给其他人的。”纪姜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不可离手,更不可离身。” “可是师兄不是其他人。”沈长决急忙道,“师兄,师兄是仙人。” 纪姜把木剑递给沈长决,无奈地摇头,“我不是仙人,只是一个修者而已,沈长决,莫要再叫我仙人了。” 沈长决愣愣地接过剑,剑柄上还带着纪姜的体温。 “即便我是你的师兄,你也不能把剑给我。”纪姜说,“明白了吗?” 沈长决低下头,低声说,“明白了。” 纪姜颔首,“那我先走了。” “师兄。”沈长决又叫道。 纪姜回头,“可还有事?” “以后、以后我还能找你指点吗?”沈长决满含期待地问。 纪姜顿了顿,想到自己打算要闭关了,那闭关之前稍微指点一下也无妨。 谁有他敬业啊?专门给自己培养对手。 “师兄。”沈长决小声地问,“那……若是师兄不忙,什么都可以请教师兄吗?” 纪姜疑惑,“还有什么?” “我、我没识过字,如今在识字。”沈长决脑袋垂得很低,他看着纪姜不染尘埃的鞋尖,声音很轻,看起来格外自卑,“可是我……没有人可问。” 哦,被排挤了。 纪姜明白了。 他道,“自然可以,若是你愿意,每日卯时之后可以去找我,那个时候我不练剑。” 沈长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师兄。” 纪姜颔首,这下是真的走了。 沈长决看着纪姜的背影,过了许久才握着手中的剑舞动。 方才纪姜舞的一招一式,他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出来。 纪姜对此一无所知,即便他知道了,也会感叹不愧是龙傲天。 纪姜离开了沈长决后没多久,就被人挡在了去找萧青垣的路上。 他对这个少年有印象,是在开山门收弟子那日推沈长决的人,如果要说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这是一个中期因为嫉妒陷害沈长决被戳穿,最后被魔气侵蚀,成为了魔修的傀儡的反派。 “小师叔。”齐以彦冲纪姜扬起笑脸,“我师父是苏云鹤。” 纪姜颔首,“原来是师侄,你找我,可是有事?” “小师叔。”齐以彦说,“我方才看见你指导臭——沈长决了。” 纪姜嗯了声。 他冷淡的态度并没有让齐以彦退缩,反而更大胆,“小师叔能不能也指导一下我?” “你越过你师父让我来指导你?”纪姜不明所以,“为何?” “那小师叔为什么要指导沈长决?”齐以彦问。 “他师父是我娘亲。” 齐以彦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可是、可是我师父……” “你是大师兄唯一的弟子。”纪姜道,“大师兄对你尽心尽力,你应该不像沈长决连最基本的舞剑都不会。” 齐以彦张了张嘴,“小师叔,沈长决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你不要被他装出来的样子蒙骗了。” “你可知道,背后议论同门,是要上思过崖的。”纪姜的声音很平静,“那日在山门前的事我看得清楚,是你先去招惹沈长决的,按理来说品格不端的人剑宗不收,不过师兄既然收了你,希望你能一心向道,不要辜负了你手中之剑。” 齐以彦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木剑,咬紧了牙。 纪姜看他这副模样,又顿了顿才道,“你与沈长决不同,娘亲事务繁忙,没办法给予沈长决细心教导,我便代母指导一番……师兄能力在我之上,与我不是同峰,我也不能越俎代庖,你明白吗?” 齐以彦低声说,“我明白了小师叔。” 纪姜嗯了声,“那你好生修炼,我便先走了。” 齐以彦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沈长决那样的乞丐,凭什么? …… 卯时之后,沈长决抱着一摞书来到纪姜的房门前。 房间里的烛火幽幽,他看见纪姜穿着一件长袍很随意地坐在桌后,与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截然不同。 清冷和高不可攀褪去了大半,半湿的发披在肩上,被烛光笼罩显得格外柔和。 “芽芽。” 屋子里还有人。 这么晚了,苏云鹤还在这里。 沈长决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躲在了门外看向屋内。 苏云鹤在纪姜对面坐下来,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接到消息,说是汪洋城有魔修的踪迹,明日我会带人下山去查探。” 纪姜抬眸看着苏云鹤,“师兄此去要小心。” “我知道。”苏云鹤定定地看着纪姜,“只是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又有许久看不到你。” 纪姜唇角露出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让苏云鹤看得有些痴迷。 “师兄怎的还像小孩一般?” 苏云鹤轻叹口气,转移了话题,“芽芽似乎对沈长决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纪姜问。 苏云鹤道,“你以前从不会对除了剑之外的事情或人感兴趣,为何为沈长决如此尽心?” 纪姜合上书,思考了一阵,“许是因为……觉得他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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