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营中盐被克扣的事,陈将军还遗憾过,想着那批盐要是仍经过永丰驻地,说什么也得“先斩后奏”,想办法给自己营地留一点。 但没成想,敢情盐没经过永丰,不是改了路线,而是直接被劫了! 不多时,去搜蒋铳住处的人就来报,没找到和山匪勾结的书信,但在蒋铳的家里搜到一些玉佩、金饰等财物,正是不久前山匪抢劫那几个长安来的贵公子的,其中玉佩和从西寨搜出的赃物刚好是一对。 当初就是因为这几个长安来的贵人被抢,严郡守才命永丰、永定两个驻地出兵剿匪,没想到剿匪之前,赃物却先到永丰的蒋百夫长手里了。 现下基本可以断定,蒋铳的确勾结山匪。若是官盐也被查出,更可以坐实他合伙抢劫官盐的事。 帐中众人不由都看向蒋校尉,目光微妙起来。 勾结山匪,攻打自己人,抢劫官盐,这么大的事,蒋和这个做兄长的真的一点不知情? 甚至,他该不会是同伙吧? 见众人目光都看过来,蒋和手心的汗越来越多,脸上血色也消退。 心知蒋铳勾结山匪的事是洗不了了,忽然—— 他猛地将手中书信往地上一摔,拔刀道:“这个畜生!竟瞒着我和父亲做下这等无法无天的事,真是死有余辜!莫说他现在死了,就是没死,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饶他!” 说着握刀就要冲出去,怒喊:“蒋铳的尸体呢?这各不忠不孝的东西,还替他敛什么骨!” 看那架势,竟像是要去戮尸谢罪。 帐中其他军吏见了,赶忙上前抱住他手臂拦着。 钱校尉被他这么快的变脸惊到,回神后,忙“好心”道:“哎呀蒋校尉,你是要找令弟的尸体戮尸?好事啊,他还在山崖下躺着呢,就是摔得太碎,不好拾啊。乌定山你知道在哪吧?这样,我的马借给你,骑马快一点,别去晚了,尸首被狼叼走,就戮不了了啊。” 蒋校尉正假意挣扎,一听这话,面色顿时青白,许是怒极攻心,忽然一口血喷出。 钱校尉吓一跳,道:“哎呦,怎么说着说着还吐血了?我可什么都么说啊,我知道了,肯定是被令弟气的。” 蒋校尉咬牙,齿缝尽是血色,转头死死瞪向钱校尉。 裴二看他一眼,忽然朝陈将军拱手,沉声道:“将军,蒋铳勾结山匪,证据确凿。蒋校尉作为他兄长,亦有嫌疑,是不是应该暂停职务,等待案子调查?” 蒋校尉一听,立刻又怒视他。 陈将军自是求之不得,闻言立刻点头:“嗯,有理。” 蒋校尉闻言,一口血又喷出。这次没撑住,直接晕了过去。 钱校尉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用刀柄戳戳:“哎,不会是装的吧?” 被赵将军瞪了一眼,才赶紧收回刀。 李禅秀不由看他一眼,没忍住笑。 下一刻,一道坚实的人墙忽然挡住视线。 他看一眼站过来的裴二,轻咳一声,抬头向陈将军告退。 离开中军大帐后,不多时,裴二也跟出来了。 李禅秀还有些尴尬,不习惯跟裴二独处,随意找话道:“刚才那位钱校尉……” “自大,愚蠢。”裴二立刻点评。 李禅秀:“……” “但知错能改。”裴二看他一眼,又补充。 李禅秀:被提醒后还能上蒋铳的当,“自大”这个评价倒是没错。不过…… “他刚才说话挺有意思。”李禅秀继续没话找话说。 裴二闻言立刻思索:沈姑娘喜欢说话有趣的? “对了,你怎么不问我证据是哪来的?”见他迟迟不说话,为避免尴尬,李禅秀又找话道。 裴二自然能猜到,证据是陆骘、宣平他们给的,但回想一下钱校尉刚才“有趣”的说话风格,他清了清喉咙,道:“哎呀,不会是陆骘宣平他们给的?” 胡郎中说要哄哄……哄,不就是投其所好? 李禅秀:“……?”怎么忽然阴阳怪气? “的确是宣平一早让人骑马送来的,另外藏盐的地点其实不是阿福说的,他没听到,是陆骘发现此事后,通过在寨中盘查,查出来的。” 裴二:“哎呦,这样啊,那他还挺有能耐的。” 李禅秀:“……” “你是不是……对陆骘有什么意见?”他忍不住试探问。 裴二:“怎么会?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禅秀:“……”但这么说话,真的很……阴阳怪气。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打算去见陆骘一面,得找个借口去县城。 但看裴二一眼,想了想,还是不再作声。 因一早接到宣平让人送来的信,没来得及喂金雕,就赶来军营。这会儿事情完了,李禅秀便想先回去,把雕喂一下。 回到住处,那雕也不知多久没吃好了,一见他开门,就飞扑上来。 裴二紧跟在后,怕它伤到李禅秀,忙用刀鞘把它打开。 金雕扑通一声落地,立刻昂起脑袋,一双圆眼愤怒瞪他,过一会儿,忽然脑袋往地上一躺,不起来了。 裴二面无表情:“哎呦,不会是装的吧?” 李禅秀:“……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他表情一言难尽。
第47章 李禅秀担心金雕被打伤, 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看完发现没事,不由松一口气:“应该是被饿的。” 虽然离开前,他叮嘱过陈青, 让对方来帮忙喂雕。但家中剩的兔肉不多, 只给金雕留了一天食物。 他那天原本想去县城后,当天就回,没想到会回被掳去山寨,隔了三天才回。 陈青来给金雕喂了一天食, 第二天没肉, 就挨了顿啄。最后不仅倒贴钱买肉, 还苦兮兮被雕欺负。 李禅秀昨天回来,看到对方留的字条, 也是忍俊不禁。 不过昨晚家里没肉,只能让金雕又饿一晚。今早他从军营回来,才顺便去镇上割些肉。 “你等会儿回营, 记得把钱还给陈青。另外看他被啄的严不严重,要是严重, 把金疮药也给他一些。”李禅秀一边把切好的肉条喂给金雕, 一边对裴二道。 那金雕被他喂这么多次,对他倒也渐渐亲近了,叼一根肉条吞下后, 立刻讨好蹭蹭他手心, 一双圆眼盯着他手边更多的肉条。 裴二见它蹭着李禅秀, 一双黑眸立刻冷冷瞪向它。 也不知那雕为何如此怕他,瞬间就怂了, 好像被训过很多次,很熟悉这种眼神似的。 李禅秀无奈, 摸摸金雕顺滑的羽毛,对他道:“你对它这么凶干什么?这雕很金贵,刚才那一刀要是把它打伤,就太可惜了。” 金雕好像被摸得舒服,踱着爪子,往他身旁又挨了挨。 裴二盯着那雕,眼神幽幽,清了清喉咙说:“是吗?那它也太没用了。” 李禅秀:“……”怎么感觉还在阴阳怪气? 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 军营里,案子怎么查,山匪怎么处理,是陈将军要操心的事。裴二不必急着回去,干脆在家多留一阵。 早饭是他和李禅秀一起做的,他负责烧火,李禅秀炒菜。 成亲这么久,裴二还是第一次吃李禅秀做的菜,忍不住想夸。尤其胡郎中也说,要多哄媳妇。 想到这,他清了清喉咙,开口:“哎……” “别说‘哎呦’,赶紧吃。”李禅秀生怕他又阴阳怪气,赶紧夹一筷干笋炒肉,塞进他嘴里。 裴二顿时僵住,舌尖碰到筷子的边缘,想到上一刻,这筷子或许也碰过沈姑娘的……舌尖,忽然,他耳根蔓上一阵热意。 他一点点细嚼,舍不得咽下,余光不时看向李禅秀。 李禅秀这两天对他的视线本就敏感,被看得万分不自在,忙轻咳一声,随意找话道:“你今天说话怎么很奇怪?” “……奇怪?”裴二回神,不解问,“不有趣吗?” 李禅秀:“……”哪里有趣? 平时都这么跟人说话的话,少不了每天挨一顿打。 裴二看他神情,顿时明白自己弄巧成拙了。 正好那金雕又踱步到厨房门口,探着脑袋往桌上的干笋炒肉盯——菜里的肉是刚才喂雕剩下的。 裴二不看不来气,割了一斤肉,半斤进了它肚里,还来看! “这雕光吃不干活,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买些鸡仔让它带。”他幽幽道。 李禅秀筷子一顿,表情匪夷所思:让金雕带鸡仔?这跟让猫给耗子当爹有什么区别?不会被直接吃了? “这样鸡养大了,不仅有鸡蛋,雕也有鸡肉吃。”裴二继续幽幽道。 李禅秀:“……”父吃子,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而且肯定等不到鸡仔被带大。 但考虑到裴二失忆,可能不知这些,他忙打消对方这个可能会浪费钱的念头。 裴二点头,继续吃饭。道理他其实懂,只是看这只只吃不干活的金雕,实在不顺眼。 这么养下去太亏了,他和沈姑娘又不是很富裕。 “等它伤好吧,伤好了,就能帮你打猎了。”李禅秀劝道。 用过朝食,两人把金雕关回房间,一道回军营。 之前去县城买的药材没被劫,已经送到营中,李禅秀这两天要和胡郎中一起,把该制成药粉、药膏的,都先制好一下。 这样万一发生战事,药可以直接拿出来用,不会耽搁治疗时间。 裴二去了趟伤兵营,把给金雕买肉的钱还给陈青,顺便给对方一瓶治外伤的药——是他瞒着李禅秀,花钱从胡圆儿那买的。 至于李禅秀特意给他制的金疮药,他舍不得送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胡圆儿回药房后,就跑到正在磨药粉的李禅秀身旁,脆生生道:“沈姐姐,裴姐夫刚才找我买了一瓶跌打损伤药。” 说着把裴二给的铜板交给李禅秀,估计铜板上属于裴二的余温都还没散去。 都是军营的药,卖得的钱自然也该归军营。胡圆儿年纪虽小,但胡郎中教他的事,他还是记得的。 李禅秀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失笑,将钱收进柜中。 他以为裴二是舍不得把好药给陈青,不由想下次去县城,得再买些药,多制些金疮药给对方。 顺便要去见陆骘。 只是怎么找借口去,还需再想办法。 . 三日后,军中对剿匪的后续处理,基本完毕。 被山匪藏起的那批官盐,当天就已经被找到,也坐实了蒋百夫长勾结山匪、坑害边军,抢劫官盐一事。 陈将军和永定镇的赵将军联合写文书,将此事悉数告知严郡守。 另外,虽没有证据证明蒋校尉也牵扯其中,但他弟弟犯下诸多大罪,若是还活着,也免不了被砍头。他这个当兄长的,自然避免不了被牵连,至少校尉这个职位,他是别想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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