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蔡澍赞道,不过沉思一下,又道,“但此事也要慎重,先派人去那三万军中探探虚实。” 张楚立刻道:“刚好可以用那位小殿下想招揽裴椹为由,派使者去对面军中。” 耿文勉张了张口,正要阻止,蔡澍却一抚掌道:“大善!张先生,此事就交由你去做,速派人到对面军中探虚实。” 张楚一听,立刻面露喜色,躬身行了一礼,疾步出去。 耿文勉还要再劝阻,却被蔡澍不耐挥手阻止。 县衙外,张楚安排好出使人员后,将其中一人拉到隐秘处,低声叮嘱:“我已设法让蔡澍破坏府城那边想招揽裴椹的计划,你到了对面军中,记得将我的话转达给梁大人知道,让他营造出对面容易被攻破的假象。切记,要告诉梁大人,圣上和太子殿下亲自交代,无论如何,不能让裴椹倒向义军。” 使者立刻称“喏”。 张楚在一行人离开后,不由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心中暗想:但愿来得及。 他刚才说的圣上和太子,自然不是远在司州的老皇帝,以及梁州的李玹,而是已经在金陵称帝的梁王父子。 梁王在长安时,常出入老皇帝寝宫,哪能不知道那些信的事? 一听说裴椹如今占据长安,而自己登基后,对方又迟迟没上贺表,更没听自己的调令,去攻打洛阳,便担心他已经知道什么,日后会不受控制,所以赶紧派人到长安和梁州活动。 对面军中,前梁州郡守梁兴荣得知情况,也不负“圣意”,当即让自己的梁州残军代替裴椹的三万军,好让使者以为他们确实不堪一击。 之后蔡澍的使者假意说李禅秀要招揽裴椹时,他更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姿态道:“招揽?哼,让你们公主嫁给我们裴将军,这事才有得商量。” 等使者被“气”走后,梁兴荣顿时也松一口气,暗道:这样应该不会再来招揽了吧?是谁都咽不下这种气啊。 然而也是赶巧,先前燕王夫妇在赵王发动兵变前及时逃离,如今正在这三万军中,又刚好得知梁兴荣这番话。 更巧的是,燕王妃在军中还遇到了陈青等人,这几日常招陈青去问话,询问裴椹在雍州的事。 而陈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裴椹当初如何像个血糊糊人一样躺在伤兵营角落里昏迷等死,而李禅秀又如何人美心善,大义相救,然后两人暗生情愫、喜结连理、恩爱非常等等事,绘声绘色地向燕王妃描述一番,听得燕王妃不住拭泪,感动连连:“椹儿与她真是天造地设,上天都撮合的一对。” “可不是,王妃殿下,不是小的吹嘘,咱们全军营的人都知道,裴世子和沈……和那位公主殿下恩爱非常哩。” “可惜她怎就是对面的公主……”燕王妃又擦着眼泪,不无遗憾道。 也就是这时,她听底下人来汇报了梁兴荣的话。 这不听还好,一听,惊得她立刻站起,急道:“这如何是好?那梁大人真这么说,岂不无端毁我儿姻缘?不行不行,得快派人去长安告知椹儿。” …… 长安,裴府。 裴椹和杨元羿正对着金陵和司州送来的信件沉默。 半晌,杨元羿试探问:“俭之,你打算如何做?” 这是问裴椹要选哪边。 事实上,不止裴椹,现在除了几个大胆称帝的蠢货和已经打算割据一方的诸侯,其他还忠于朝廷的各路人马,都是一个头两个大,忽然冒出两个皇帝来,怎么选,实在是个问题。 更别提西南还有个当朝太子李玹,虽然他曾被圈禁过,但还没来得及被废,皇帝就先被囚了。如此一来,按法理,李玹可比金陵那位更有资格称帝。 其实如果是以前,杨元羿觉得这事没什么可犹豫的,裴椹定然会选金陵那边。毕竟他跟梁王父子关系近,而司州那位又已经是朱友君的傀儡玩具。 但偏偏,他们不久前刚看了皇帝寝宫的那些信。 自然,以裴椹的实力,也可以谁都不选,自己割据一方。但这样一来,名不正,也言不顺。 没看胡人到了洛阳,都扯起大旗,说他们胡人的先王曾与前朝的愍帝结为兄弟,承袭雍朝正统。大周的开国太祖乃篡逆之辈,他们入主洛阳,是为前朝的愍帝报仇,讨伐逆贼。 当年前朝愍帝为争夺皇位,请胡人出兵帮忙,事后确实曾与胡人的大王结拜。但没多久,这位胡人好兄弟就把愍帝的脑袋割了,之后中原乱了五十余年,直到太祖皇帝建立大周,才短暂安稳一段时间。 “但你别说,这话要不是胡人说的话,没准还真有用。”杨元羿忍不住道。 起码一些世家大族,无不怀念前朝后来被他们当傀儡玩具的雍朝各位小皇帝。 裴椹淡淡看杨元羿一眼,还没说什么,忽然外面来人报:“将军,王妃殿下派人送信来。” 裴椹闻言,抬手接过信,打开一看,表情却险些扭曲。 杨元羿见了,忍不住好奇看一眼,随即也惊得“嘶”一声,道:“这梁兴荣跟你有仇?” 裴椹哪还有功夫跟他说这些,当即要写信向李禅秀解释,可忽然又想起,金雕已经送信去并州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攥紧手中信纸,想了想,忽然道:“我去一趟梁州。” 杨元羿:“什么?” “正好顺路把我父母接回长安。”裴椹沉着脸,大步往外走道。 杨元羿:“……”复杂。假如这么想,能让你觉得自己不是特意去见公主的话。 . 裴椹到梁州军中后,还没来得及向燕王妃问清具体是怎么回事,李禅秀就因刚好得知他回来,派使者来送信,约他在西山坡见面。 裴椹收到信后,想了想,决定先去见李禅秀。 另一边,安兴县内。 蔡澍先是得知裴椹留在梁州的三万军其实不堪一击,正大喜过望,不久又从张楚口中得知,裴椹已回梁州军中,正要去西山坡见李禅秀。 至于张楚如何得知,自然是梁兴荣遣人告知。 “将军,万万不可让裴椹和那位小殿下见面,万一他真招揽了裴椹,日后在义军中,他必然势头更盛,您再想翻身,可就难了。”张楚劝道。 蔡澍冷哼:“这我自然知道,不过裴椹来了也好,他去与那小娃子见面,定然不会带太多人,趁机派人将他杀了,之后并州军群龙无首,不管我打那三万军,还是之后打长安,都会容易许多。” 张楚一听愣住,但转念,又想起金陵的圣上和太子交代,宁可让裴椹没命,也不能让他自立或倒向李玹,于是很快又点头,赞道:“将军此计甚妙。” 一句话,又把蔡澍哄得飘飘然。 …… 梁州府城内,李禅秀和裴椹约定时间后,正要去和他见面,却忽然被城中事耽搁,最终晚一刻才出发。 正是晚了这一刻,让他及时收到安兴县的眼线传回的消息。 得知蔡澍的打算,他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只带十几人去和裴椹见面,忽然改为带五千兵马出行,一路向西山坡疾驰。 路上寒风凛冽,吹得脸颊发僵,李禅秀心跳却一下快过一下,紧紧攥着缰绳,心中祈祷:但愿裴椹没事,但愿他不是一个人来…… 还未到西山坡,就先听见一阵喊杀打斗声。 李禅秀心一紧,心脏仿佛要跳出喉咙,忙急声对身后骑兵道:“快!” 说着自己也拔出腰间长剑,同时急拍马臀。 西山坡,裴椹正被三五千人围攻。他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但确实也没带太多人,只有随行不到百名护卫。 李禅秀赶到时,裴椹甲衣已沾满血,手中长枪的枪杆更因染血后太滑,快要握不住。 李禅秀脸色骤变,急忙率军冲进去,挥剑砍杀。 裴椹看见他,目光也一怔,望着他在马上的身影,失神一瞬。也就是这一瞬,猝不及防被一杆长枪击中脑后。 不是多重的力道,他却忽然觉得头部一阵剧痛,眼前发黑,摔下了马。 李禅秀眼疾手快,一剑刺死那人后,急忙也下马,去扶裴椹。 蔡澍派来的三四千人本就被裴椹等人杀了一些,此刻李禅秀带的五千兵一到,不多时,就将他们打得溃散。 耳边兵戈声渐渐消失,裴椹眼前黑色也慢慢散去,视线逐渐恢复。他费力眨了眨眼,擦去沾在眼皮上的血后,正看见李禅秀焦急呼喊他的秀丽神情。 他不觉扬起唇,轻轻笑了笑。 虽然耳中还有些嗡鸣,听不太清对方的话,可对方的关切担忧,尽数映在他眼底。 对方果然是喜欢他的,先前他们立场对立,但现在,好像忽然又没那么对立了。时局变化太快,既如此,他是不是可以……再次表明心意? “我没事。”裴椹哑声开口,黑眸难藏笑意,看着正为自己担心焦急的李禅秀,“先前梁兴荣说的那些话,还请殿下勿要介怀,那是他个人之言,并非是我的意思,实际上,我……” 他刚想说自己爱重殿下,绝不会说那种无礼的话,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先愣住。 他目光直直落在李禅秀修长白皙的颈上,那里有一处精致漂亮的凸起,好像是……喉结?
第106章 见裴椹忽然愣住不说话, 李禅秀不由又喊了他两声,颈上的那处小凸起也跟着动了动。 裴椹怔住的目光紧紧落在上,内心第一想法竟是那小小一团, 万分可爱。像他少年在洛阳逛灯市时, 见过的商人用白裘毛沾成的一种小猫摆件,大概只比拇指大一些,憨态可掬,玉雪可爱。 不过那种小猫摆件不会动, 而面前人白皙颈上的这一小团儿, 竟然……会动。 直到李禅秀发觉他怔了许久, 忍不住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目光担心:“裴椹?裴将军?” 裴椹终于骤然回神, 倏地收回已经近乎冒犯的目光,声音一阵发紧:“我……没事。” 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他忍不住又看过去。 没看错,是真的。裴椹心中想。 即便眼神再不好, 他此刻也认得, 那是喉结,可公主怎会有喉结? 先前在画舫上,对方穿着带裘毛的披风, 刚好将脖颈和脸侧些许轮廓遮住, 他并未注意, 也可能是他当时注意力都在对方说的话上。对方当时嗓音也微哑,像受了寒。 但此刻, 他视线清晰,李禅秀的领口也无任何遮挡, 他看得十分清楚,也确定,对方确实有喉结。甚至对方说话时,声音亦如碎玉,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清润好听。 而且不知是不是一段时日没见,对方下颌线条也比先前在永丰时凌锐些许,虽然还是尖尖白皙的下巴,但更凌厉漂亮了。但无论如何,对方……对方分明应该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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