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闻言,却淡淡道:“不用。” 他不是帮沈姑娘,是真心想娶。且,就算是帮沈姑娘,也跟张虎兄弟无关。 张虎明显被噎了一下,总算明白陈青为什么说这人少爷脾气,平日眼睛里看不见别人了。 . 李禅秀下午来送汤药时,才知道裴二上午跟蒋百夫长起冲突,打了一下。 他放下药箱,一边帮对方上药,一边蹙眉道:“昨天不是商量好了,先不跟他起冲突吗?你伤还没好,这一架打完,是不是伤口又崩裂了?” 裴二眼神闪躲,不敢答话。 他额角出了血,指节上也是青紫的伤,有些破皮,打架的时候凶狠,打完见到李禅秀,却有些狼狈。 尤其见对方看向自己的手,忙不自然地蜷紧手指,想遮住那些伤。 李禅秀见他这般,有些好笑,上药时故意在他伤上按一下,问:“为什么不听我的?” 裴二疼得眼睫轻颤,竟也不出声,只抬头看向李禅秀,黑眸带着几分不甘,闷声解释:“他把鸡蛋打翻了。” 李禅秀:“……” 就为这事? 上完药,他拉过旁边的破凳子,在裴二面前坐下,道:“既然你跟他交过手了,那正好借这个机会,先给你恶补一下。”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是他昨晚熬夜画的小人图,都是在练拳脚功夫的小人。 “我之前看过几次蒋百夫长跟人对打,知道一些他的身手套路,都在这图中。虽然我没练过功夫,但看别人练过,等会跟你一起拆解分析,怎么应对他的招式,另外——”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画着差不多的小人,继续道:“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个讲拳脚功夫的册子,你拿去看看,上面的功夫对你或许有用。” 这也是他昨天熬夜画的,画的是他梦中知道的一些功夫。梦中他因寒毒缘故,在武功上一直一般,在战场也使不了重兵器。 这个小册子上的功夫,就是教他用一些巧劲,对上力道和身手比自己厉害的人时,可以用技巧取胜,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说起来,这也是一位……有心人所赠。 蒋百夫长身强力壮,裴二却身上有伤,用这种巧劲的办法取胜,正合适。 裴二看着第二个册子上的小人展示的功夫,莫名有些熟悉。 不过他很快也看出这些都是靠巧劲取胜的功夫,直觉自己应该用不上,倒是沈姑娘这样瘦弱的人,可以适当练一练,防止歹人。 他放下册子刚要说不用,却对上李禅秀期待的眼神,不由生生止住,若无其事地拿起册子又看几眼,认真道:“嗯,很有用,多谢……沈姑娘。” 李禅秀顿时放下心,道:“你能用得上就好。” 接着又问:“对了,你骑射功夫怎么样?” 说完没等裴二回答,就先轻按了按自己眉心,道:“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裴二闻言却迟疑,道:“虽然不记得,但我直觉……应该还可以。” 李禅秀惊讶:“还行是多好?” 裴二想了想,脑海浮现两个词,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吧。” 李禅秀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远处的陈青更是捂着肚子大笑。 裴二不解,抬眼看两人。 “你不相信?”他忍不住问李禅秀。 李禅秀轻咳,忍着笑:“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裴二:“……”你就是不信。 旁边的陈青直接笑道:“你知道那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吗?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形容并州的裴世子还差不多。” 裴二蹙眉:“裴世子是谁?” 李禅秀此时倒是止了笑,认真向他解释:“裴世子是并州的守将——裴椹裴将军,也是燕王世子。据说他骑射相当厉害,少年在洛阳时,就因百步穿杨、一箭双雕,名震洛京。” 裴二见他这般神情认真地夸一个他没听说过的人,忽然有些不舒服。 他忽然想到,那位裴世子还在洛阳,满负盛名时,沈姑娘也在洛阳,正是闺阁少女…… 偏偏陈青这时又在旁语气夸张道:“听说裴世子18岁那年,就敢手持银枪,一人亲率两百铁骑,冲进胡人大营,在三万人中来回冲杀,杀得那些胡人惊慌不已、阵脚全乱,还擒获数名胡人的王族,威震北地。” 一听他们谈起那位燕王世子,其他伤兵也忍不住凑过来,你一句我一嘴地接着谈论。 有说那位燕王世子是趁胡人夜半休息,杀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才取得大胜。也有说燕王世子少年英雄,浑身是胆,带着两百铁骑如狼入羊群,硬生生杀得那些胡人不敢动弹。 “唉,要是咱们大周多些这样的将军,北边的土地早就收回来了,咱们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担心胡人突然又来袭击。” 最后,一个胡须有些发白的老兵感慨道。 李禅秀静静听着,面上辨不出情绪。直到人都散了,他才回神,又看向裴二。 裴二此刻垂着眸,神情似乎有些沉闷。 李禅秀以为他受了打击,不由宽慰:“你不必多想,蒋百夫长箭法虽好,但远不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你若真有这本领,大比时一定能赢。” 裴二抬头,却看着他问:“你觉得那位裴世子厉害吗?” 李禅秀闻言微怔。 裴椹自然是厉害的,他虽没见过对方,但梦中后来,中原大地沦陷,胡人的铁蹄直抵长江北岸,饮马窥江,正是裴椹力挽狂澜,守住长江,夺回淮河防线,为仓皇难逃的大周朝廷又延续十几年国祚,不过…… 李禅秀收回神思,微笑道:“我又没见过他,怎知他厉不厉害?” 原来没见过? 裴二心情顿时又好起来,面上却故作镇定,假装拿起那份小册子继续研究。
第13章 李禅秀也拿起第一份册子,跟裴二分析起蒋百夫长的招式,并借自己梦中后来的经验,提一些见解和拆招的办法。 营帐内人多嘈杂,他说话声音不大,有时会被盖住。 几次之后,他干脆拉着凳子,坐到靠裴二近些的位置,身体也微倾靠近,好似挨着。 裴二瞬间僵住,李禅秀的忽然靠近,令他心脏一紧,瞬间乱了节奏。 他僵着不敢动,生怕稍微一动,就会碰到对方,做出冒犯的举动。但视线却忍不住轻轻看向旁边,鼻间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浅淡药香。 李禅秀仍低头在讲解,干净漂亮的食指指着册子上的小人,侧脸轮廓清丽,眼睫浓长纤翘,偶尔随着他说话轻颤,耳廓皮肤纤薄,白玉似的耳垂上有一颗小痣…… 忽然,李禅秀停下讲解,转头看过来。 裴二猝不及防,视线被抓个正着,一时怔住。接着耳后阵阵发热,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心中也忍不住懊丧。 沈姑娘定会觉得他轻浮。 他懊丧地想,视线也不敢再看对方,下意识飘向别处。 李禅秀只是讲了半天,没听见他回应,才抬头看他。此刻见他好像在发呆,有些神游天外,不由一阵无言。 “你刚才在听吗?”他探身问,距离又近了几分。 裴二呼吸微滞,身体不由微微后仰,僵着手脚更不敢动,声音干涩:“听、听了。” 李禅秀:“……”感觉不太像在听的样子。 他不由叹气,虽说起初想找一个有点呆,不那么聪明的人成亲,但裴二最近发呆的次数未免也……有点多。 身体退回原来位置,他摇摇头,拿起小册子,决定再给对方讲一遍。 裴二见他拉开距离,终于舒一口气,只是又微微失落,直到李禅秀再次讲解,才终于收回神思。 这次他终于在认真听,时不时也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快一个半时辰。 李禅秀听旁边有伤兵说该用飧了,才发觉已至傍晚,忙放下册子,起身道别。 裴二紧跟着站起,要送他。经过陈青床边,顺手又拿走木拐。 陈青对他这种行为已经习惯,不想说什么,倒是忍不住打趣地多看他和李禅秀两眼。 其他伤兵躺在床上,一个个装得正经,其实有不少人也忍不住用余光偷觑。 谁能想到,伤兵营里那个之前昏迷多日,被军医都判了“死刑”的穷小子,居然要娶他们这最好看的沈姑娘了。 几个年轻伤兵羡慕得酸溜溜,又忍不住用目光揶揄裴二。 裴二察觉他们在看,忽然转头,面无表情地扫众人一眼。 啧,没趣。 大家忙收回视线,继续假正经。大约是相处久了,都知道他只是性子冷,不喜交流,人其实不坏。 裴二和李禅秀一道走至营帐外,天边夕阳渐垂,寒风渐起,余晖似乎也变成了冷的。 李禅秀抬手遮眼,看向天边那片冷橘色。 裴二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没看出什么特别,迟疑一下问:“沈姑娘,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等答案,他想明天早点到营帐外等对方。 李禅秀听了,却陷入沉默。 再过两天,就是寒毒发作的日子,除了发作当天寒冷难忍,前后两天也会畏寒。 他已经决定要装病几天,假装是风寒加重,原本打算等装病后,再让人跟裴二说,接下来几日他来不了。 但此刻对着裴二的眼睛,他迟疑了一下,却没隐瞒,说:“我接下来几日有事,可能来不了,到时让胡圆儿给你送药。” 裴二听了,目光不由暗淡失落,但很快又捕捉到关键字眼——接下来几天? “几天”是几天? 军中大比就在三天后。 “军中大比那日,你会去看吗?”裴二不由又问,语气多了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李禅秀再度沉默,大比正好是寒毒发作后的第二日,那时他应该仍体虚畏寒。 但对上裴二期盼的眼神,他却忽然笑了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会去。” 裴二仿佛心中压着的石头落下,忍不住松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想到什么,迟疑问:“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李禅秀摇头打断,依旧笑道,“这可是关乎我们能不能顺利成亲的事,没什么比这更重要,我不去也不放心,还有……你一定要赢。” 裴二不觉耳后又红,哑着声音保证:“我会的。” 顿了顿,他目光坚定,又重复一遍:“你放心,我一定会赢。” 李禅秀一愣,随即笑着朝他点头,道别离去。 裴二一直目送他身影转过不远处一座营帐,终于彻底消失,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他拄着拐,微瘸地走回营帐,刚进去,就听见一阵起哄声。 “哟——站在外面这么久,你跟沈姑娘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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