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章把林归渡放下,又舍弃马车,背着容宣从独木桥上过去。 林归渡看着热气淹没的身影,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契开城伫立着两座山壁,传说山壁是完整的,直到第一位飞升者在此渡劫,数百道天雷将山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随着沧海桑田,两块山壁没再合在一起,反而离得越来越远。一座在东边一座在西边。 那时百姓们都生活在山壁上面,后来妖族扎营,人们被迫搬去山脚下居住。 过了许久,城中发现一座矿石山。地下采集出来的矿石可以打造器皿和兵器,有路过的炼器师看出这些矿石可以炼制法器,于是把消息传出去,契开城因此声名远扬。 可好景不长,城里炼器师越来越多,炼器时炉子里集赞的熔脂全部倒在地上,久而久之,山脚下的路变成了橘红色的河流。 契开城的热浪也是因此而来。 百姓们开始在山壁上凿石洞,建房屋,搭天桥。 所以演变成山壁中间藏洞府,方寸之地是市集,炼器炼金满地走,滚火来去无命回。 林归渡过桥来到西边山壁,上面放下一个绳梯,他踩着绳梯爬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从小径进入三角石槽里放着一束鲜花的洞府。 铜环扣响,门内传来啾啾的叫声。 一只长着黑白灰和红喙的小鸟妖,脑袋从门里探出来,亲昵地来到林归渡身边,在他身上蹭了蹭。 林归渡睨了眼小鸟妖脖子上的花环,看着像是今早采的鲜花。 “你主人挺有闲情逸致,还出城采鲜花编花环。”平时那个人在,他都不乱跑,这次多半是偷偷溜出去的。“好啊,这回终于被我抓到把柄了。” 几步跃上台阶,推开小门,一眼便瞧见坐在秋千上织毛衣的夭春幡。 没错,就是织毛衣,怀里的毛线球骨碌碌慢慢转动着,纤细十指抓着木制棒针不断交错扭动。 而秋千上的人美的太不像话。 戴着大朵鲜花编织的王冠,前额处还有一个眉心坠,小圆玉钱上镶嵌着一颗暗黑宝石。 穿着层层叠叠的公主裙,裙纱上繁花点缀,雪白的肩头露在空气中,蕾丝袖上系着茶色和白色的缎带,静静地垂下来,裙摆透着森林自然静谧的葱绿。 旁边悬挂的灯笼映照着,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份梦幻柔和的气息。 最令人诧异的是,两条辫子后面的耳朵很长很尖,有点像精灵的耳朵。 “林归渡,你个半吊子又出去瞎算卦了吧?” “你怎么知道?” “施家筹重金请人抓你,你的画像市集上张贴的满城都是,闹这么大我想不知道都难。” 林归渡摇着扇骨,“疯了疯了,又不是我想给他们算卦,是他们非求着我算,灵石我都没收一枚,他们还好意思……” 一把石子兜头砸来,“你把人家祖坟弄炸了,他们不杀你才怪好吗?!” “哼,大不了我不去市集,等风头一过,告示取消了我再出去。”他坐下来吃冰露,“正好我也想休息几日。” “我听说施家派人在城门口堵你,你怎么进来的?” “哼哼,山人自有妙计。” “嘁,早知道我不让阿箐去接你了。” …… 林归渡从屋里搬来躺椅,刚坐下就瞧见夭春幡身上多了一条很粗的白蛇。 白蛇唇缘两边和前额有几片淡淡的天青色鳞片,身体其他地方和尾巴尖都是雪白色。 他嘴角一抽。 人家日常恩爱撒狗粮,他已经习惯了,这才回来多久,他们又开始撒狗粮了? 感受到对面的鄙夷,白蛇张嘴口吐人言:“施家人在外面吵翻天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我有卜错卦了。” “别瞒了,我已经听师兄说了,你把人家祖坟炸了。”白蛇嗤笑,“要不是我做了天怒人怨的事,人家祖宗的棺材板会压不住?” 林归渡蹙眉,“明明是施家龌龊事做尽折损了子孙福气,竟然怪我头上,真是好心没好报,他们要是再胡搅蛮缠,我等下一个阴天把他们一窝端了。” 夭春幡好奇心上来,“施家那边做什么龌龊事了?” “问什么问,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规矩。” “嗐,不说就不说。” 林归渡大爷似的躺在椅子上,手里扇子摇得飞快,“我回来路上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修和傀儡。” 白蛇头从后面伸过来,搁在夭春幡肩上,冰凉的触感夭春幡早已习惯,只是…… “别吐信子,痒。” 头上挨了一巴掌,白蛇厚着脸皮,唇缘蹭着他的脖颈。 “师兄……” “叫你别动,再动就滚!你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明明挂在我身上,我骨头都被你坠散架了。” “还没呢。” “你再说一次。” “师兄,我错了。” “哼,我才不信你个死不悔改的玩意儿。” “师兄啊……” 林归渡扇子重重合上,指节重重抓紧扇骨,“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吗? 他心底咆哮,但身体很怂,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
第293章 如意坊 入目皆是炫目的火红,崖下岩浆激荡,拍打着石壁。 一仰头,壁立千仞,山体都是赤红。 慕含章背着容宣向东边山壁攀爬,若不是有阵法护体,怕是这会儿他已经热晕了。 途经他人洞府,一路打听,没人知道如意坊的位置。 慕含章一筹莫展之际,先爬上峰顶去茶寮点了一壶茶,小二送来的茶水倒入碗中也是红色。 受地域气候影响,契开城内灵植变异,能适应生存下来的灵植不是红色就是紫色。 小二倒完水没走,停在桌前多了看几眼。 慕含章见他在打量容宣,他冷冷问道:“你看着我朋友作甚?” 小二皮笑肉不笑,“你朋友?”用帕子擦了擦手,咧嘴道,“客官不要以为我修为不高就分不清活人和傀儡。” 慕含章不觉得尴尬,“我朋友是傀儡又如何?” “得,就当他是吧。”小二眼珠一转,“我开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你,你一定是外城来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带着傀儡招摇过市,契开城的百姓不喜欢傀儡人。” 说罢,小二神气地走开。 他以为慕含章会叫住他,让他多说点,自己就可以索要好处,谁知慕含章气定神闲坐着品茶,压根没有叫住他的想法。 他气得鼻子一歪,只好离开。 其实慕含章将话听进去了,也想起方才见到那些人时,他们脸上神色很不好,还以为是他们不喜欢外人打扰,原来是因为看到容宣才会那样。 可惜知道的太晚,他已经招摇过市了。 又一想起路上寄回瑁城的信,到现在还没收到回信,纳闷的同时隐隐感到不安。 算了,与其等鹿征的回信,倒不如自己去找,反正自己现在已经在契开城了,当务之急还是…… 他正在想如何将容宣藏起时,外面打斗声传来,小二站在门口,满脸惊讶,“夭寿了,那女人怎么把杀手朝这边引过来了?!” 小二手忙脚乱想要关门,不过为时已晚,那些人已经来到茶寮前。 慕含章看见了小二口中的女人,是一个拥有古铜皮肤的女人,穿着浅蓝诃子裙外面披着黑色羽毛衣,金色的发饰戴了不少,项链、镯子一件不落,从头到脚看起来像一位公主。 只是隔得远,女人又不停地躲闪着杀手,所以一时看不清她的容貌。 见过皮肤白皙和黝黑的,头一回见到这种肤色,还是出现在女人身上,慕含章不由感到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就是因为这份好奇,才让女人盯上了他。 代栩栩一下子跳到慕含章身边,二话不说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夫君好狠心,看到我被人追杀,你都无动于衷,你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有病吧! 小二跑得不见踪影,剩下一众杀手们瞪着他,似乎他们已经相信女人的话,认定他真的是女人的夫君了。 一把刀对准他,杀手头子凶狠地问他:“你就是她的奸夫?!” ……又成奸夫了? 这到底是什么剧情? 慕含章拂开代栩栩的手,冷漠说着:“不是。” 代栩栩一脸悲伤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中充满被抛弃的绝望,不得不说她演技真不错。 她掐了掐胳膊,流下两滴眼泪,“夫君啊,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为了你已经抛弃了未婚夫,如今你却不要我了,你太残忍了!” 慕含章似笑非笑,“劝你演戏找别人,别找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代栩栩一愣,她就是看出慕含章修为高,在杀手之上才找他救命,可现在似乎弄巧成拙了。 就在她进退两难时,那边杀手也从她迟疑的表情中察觉出不对。 “好啊,你个臭婆娘,你敢耍我们!” 说着,对面杀手们又准备动手。 代栩栩紧张地拽着慕含章衣袖,“喂,你这人怎么能见死不救,你出手救我又不会死。” “你修为在他们之上,为何还要怕他们?” 被慕含章反问回来,代栩栩直言道:“没听说过寡不敌众,再说了本小姐的手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翻译一下,就是不常打架杀人,所以她自然不是杀手的对手。 其实她此时心中也恨得咬牙切齿,那可恶的施家真是太看得起她了,想她一个只知道花钱打扮的千金小姐,什么都不懂,居然还请这么多杀手来追杀她,真是钱多人傻。 哼,若是今天能脱困,她一定要回去向父亲告状,让父亲带人灭了施家! 不过这些是后话,眼下保住小命才能报复回去。 代栩栩深知要活命得靠慕含章,可是慕含章软硬不吃,她急坏了,只能无措地躲在慕含章身后。 慕含章厌恶地皱眉,清楚代栩栩是拿他当她的人肉盾牌。 二话不说直接瞬移到旁边,代栩栩反应也快,上一秒瞧见对方瞬移走了,半秒后她也跟着瞬移,成了慕含章甩不掉的尾巴。 代栩栩:“哼,你别想甩开我!” 面对代栩栩的骄傲挑衅,慕含章讥讽她,“我确实不用非要甩掉你,我也可以帮那群杀手杀了你。” 如此近的距离,慕含章直接可以动手要了她的命。 代栩栩看着她眼底杀意涌动,脑子一片空白,想哭死的心都有了,真是为了躲狼跳进了虎穴,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蠢的人吗? 不知现在逃走还来不来得及。 大概是生命受到威胁,她脑子突然上线,看见和慕含章一桌靠在墙上的傀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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