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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他应该将簪子刺进青年的后颈，杀死宋舒。然而现在宋舒却说一切是他做的，还请求柏温放过他们。 柏温面带笑意，眼底的阴狠毒辣却宛如毒蛇紧紧缠绕眼球。这么急着顶罪，看来真的很喜欢水潋。 “你对那孩子，究竟是什么心思？” 宋舒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心思？ 他疑惑地迟钝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钝，让柏温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宋舒喜欢水潋，甚至愿意和水潋一起逃跑。 这半个月柏温一直很疑惑，宋舒为什么喜欢水潋？他为宋舒找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宋舒单单看上了水潋？ 印象里，水潋并不是他挑选的孩子当中表现最亮眼的一个。 柏温思考了很久。他养宋舒太久，心里那点剩余的自尊压根不愿意承认他不了解宋舒。 就像是当年他对宋不尘，他以为宋不尘会选择他，最后却选择了喜欢他的安琪儿。导致他成为三人友谊之中彻彻底底的笑话。 他不愿重蹈覆辙，所以就算是想法错误了他也不愿意去深想。 这样的疑惑持续到某天隐卫告诉他，他们抓到了水潋的弟弟青绡。 青绡被送回古宅，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只有那双眸子亮着惊人的火光。他在愤怒，在怨恨，他想杀死他。 柏温静静看着那双眼睛，只想到宋舒藏起来的、关于爱丽丝的画册。 清纯妩媚的眼睛亮着光，仿佛落进璀璨星河。那是一双极为特殊，让人见之难忘的眼睛。 现在他在青绡身上看到了这么一双熟悉相似的眼睛。 就像是终于放好最后一块关键碎片的拼图，所有线索闭合成为逻辑，柏温首先感到的是可笑。 青绡和水潋是兄弟，约莫眉眼也相差不到哪里去。原来宋舒喜欢水潋，是因为那双和爱丽丝相似的眼睛？ 水潋也是替身？ 有趣的是，他一开始选定的是青绡，水潋却主动找上他，请求他换人。 柏温心中对宋舒的愤怒仍残存着，却没有当初那般失去理智，甚至有一丝难得的释然快意。 宋舒也不似他父亲那般痴情，找替身，甚至还能和其他人寻欢作乐。 这不是他最初的、想要培养的孩子吗？ 像是终于在无数交织的变数之中捕捉到唯一安定的因素，柏温心情也终于跟着平静下来。 他又想到那叫爱丽丝的女孩。 柏温绅士地抚了抚袖口的褶皱。他会把她找出来，然后杀死，再重新掌控宋舒。 将青绡调在宋舒身边，大概也是柏温人员安排上的恶趣味。 水潋一定在找青绡，把青绡放在宋舒身边，不有趣么？他实在是好奇，哥哥和弟弟，到底是抱着怎样不同的心思变成现在这样。 像是守株待兔捕捉小动物的猎手，柏温恶劣地想要看青绡痛苦，再看宋舒究竟能不能认出青绡。 至于青绡会不会对宋舒有害，柏温在宋舒身上施了魔法，因此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担忧的事。 不知为何，宋舒发现柏温周身气息柔和了不少。 柏温：“这一次出去，和艾利斯王子相处得如何？” 这句话是有些试探的，在里安那边得到的信息仍然不足以让柏温对这位与爱丽丝名字同音的王子放下心。 也许他应该让隐卫帮忙调来艾利斯王子的画像看看。 柏温心里做了决定，状态也变得更为松弛。 宋舒则是要吓死了。他好歹是和爱丽丝谈恋爱了，柏温又是个掌控欲强的死变态，万一对爱丽丝起疑心，他可能就要和爱丽丝原地分手。 宋舒后背冷汗浸湿，心虚但是强装镇定，死宅长期的面瘫属性让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看起来极为可信。 “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柏温听了果然很满意。“学院那边的假期还未结束，你可以在古宅好好休息。当然，也可以进宫看看。” 此时的宋舒还不清楚柏温已经看到他书房里画的那四十多张爱丽丝，更不清楚柏温即将派人去调爱丽丝的画像。 他以为柏温已经放过他，巴巴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谁要进宫啊？面对里安那变态，他还不如一天画一百张写生！ …… “事实证明不要立flag。” 宋舒麻木不仁地坐在进宫的马车上，“以后我再多嘴，麻烦你直接给我一巴掌。” 555举摄像机也举累了，干脆开着录音笔，【怎么，进宫而已，呆在古宅里不也还有柏温吗？】 宋舒想了想，觉得非常有道理，一时间有点感动，因为555这些天终于阴阳怪气地说了句统话。 “555，你真好。” 宋舒夸夸的时候目光会不自觉地发射真诚buff，加上好相貌的加持，十分容易让人产生被重视的错觉。 555清楚宋舒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但还是被宋舒看得有些别扭，默默地把录音笔关了，傲娇地轻哼。 宋舒这次是收到克莱恩的邀请，特地进宫辅导克莱恩的作业。 宋舒觉得辅导只是个幌子，克莱恩写了那么多信催他回来，一回来就约他过去，肯定是有事想要和他商量。 至于是什么事，宋舒也大概能猜到。 ——克莱恩看他和艾利斯相处了那么久，特地来打探关于艾利斯消息的！ 毕竟艾利斯和克莱恩相互是对方的劲敌。 宋舒深呼吸，终于轮到他给老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是时候让克莱恩瞧瞧什么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马车轮子咕噜咕噜走在宫道上，很快在一幢小别墅前停下。 宋舒还未下马车就看见等候在路边的克莱恩。 克莱恩穿着正式的西服，黑红腰封外衬黑色长外套，身材和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生得比现代男模还要赏心悦目。 宋舒被扶着下马车，一阵风恰好吹过，挽好的发丝在空中逸散，发丝拂过脸颊红唇，被指尖压在耳垂附近。 克莱恩反应极快地接住掉落的簪子，置于手心递回去，微笑：“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宋舒不会挽发，只好把簪子收进口袋里，随克莱恩进门。 仆人斟茶上点心，克莱恩将鎏金茶杯推过去，“这些天写信打扰老师了。” 宋舒摇头：“不打扰。” 克莱恩写的可比安东尼那不知所云的废话好多了，起码让他有回信的欲望。 宋舒感觉口渴，抿一口茶，“让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克莱恩放下茶杯，长腿微曲着，后颈缱绻交缠的卷发随着动作倾落。缓声：“我想问问老师，对下一任国王的看法。” 如果宋舒看得仔细，他可以发现克莱恩动作的不协调，又或者说，发现克莱恩其实受伤了。但遗憾的是，宋舒除了对爱丽丝仔细，其他人压根就不会过多搭理。 他想的是，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要他站队了。 555磨刀霍霍：【别忘了。】 感情线一塌糊涂，起码剧情线宋舒得牢牢握住。 宋舒心里比了个ok的手势，又借着抿茶的动作垂眼，“你很适合这个位置。” 宋舒刻意不看克莱恩，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自己心虚，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真有点渣男了。 555：【那不是，昨天才夸完爱丽丝，今天又来哄克莱恩。】 咳咳…！！ 宋舒差点呛到，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555怎么把他说得跟个始乱终弃的男同一样？ 克莱恩意外地笑了，偏黑的肤色看起来有些酡红，就像是处在兴奋之中的蛇类，阴冷的怪异。 他直白地看着宋舒，“老师似乎很相信我。” 克莱恩不是里安的孩子。他只是实验室出生的黑魔法禁忌品，是莉莉丝挽留宋舒母亲安琪儿的失败产物。 没有王室血缘，又如何能参与到王室夺嫡之中？于是克莱恩瞄准了宋舒。自始自终他都清楚里安、莉莉丝还有柏温对宋舒的偏爱。只要宋舒支持他，里安也许会出于看热闹的心思，让他参与夺嫡之争。 宋舒是天生的宠儿，出生开始就无需担心一切。而克莱恩的痛苦也正是从出生便开始，他的诞生被强行刻上宋舒的名字。 但他现在都没能明白，宋舒到底是什么？是疼痛的信号，还是救赎的安全词？ 克莱恩对宋舒的感官很复杂。他恨里安，也恨创造他的莉莉丝，唯独对宋舒恨不起来。分明他的一切都是宋舒间接造成的，没有宋舒，他甚至不用遭受那些羞辱般的训诫。可结果就是，他尝试过，他恨不起来。 克莱恩微微垂着眼皮，偏黑的肤色，黑曜石般纯黑瞳孔，总是有那么点邪性的。这使得克莱恩需要温和地微笑，用王室绅士礼节将那邪性压下，让自身神态表现得更为亲和。 他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讨人喜欢，只可惜面前的人眼里只有爱丽丝。 宋舒坐在克莱恩对面，手指捧着克莱恩推过去的那杯茶。常年受着柏温的管制，古宅也不常出，他肤色偏白，仿佛煮沸牛奶上浮现的那一层奶皮。五官精致，却不失英气锐利，你不会错认他的性别，却也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克莱恩想，他对宋舒到底是什么心情，宋舒又是怎么看他的？宋舒如何可以态度肯定笃定地，却又用着全然不在乎的语气说出相信他这种话。 话语和态度很矛盾，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舒也许真的不在乎这种事，也不在乎他。 面对他们，宋舒总是散漫的，甚至有些懒洋洋，说不定现在捧着茶杯也是在走神，大概再想艾利斯、想今天吃什么，总之落点不会在他们身上。细数宋舒所用心做过的事，克莱恩能想到的几乎都和艾利斯有关。 他的弟弟艾利斯，国王里安真正的孩子。又一个和他命运截然不同、幸福得让人嫉妒的天之骄子。 克莱恩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非人类的嗜血杀意。他压抑着，但那点情绪还是不可避免从眼睛里跑出来。 可很残忍的一件事，不管他情绪外泄到如何地步，在场唯一的人不会在意。 仿佛天生的，宋舒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带着让人牙痒痒的冷漠和看定一人的偏爱，让人想着把他撕碎，囚-禁，这样他眼里起码能容得进其他人了。 但死人总没有活人来得鲜活。死了仅剩的尸体也是冰冷的，没有反馈，那让人可恨的冷漠也还在。 看着宋舒喝茶又虚空走神，克莱恩总算是摸得到点豁然开朗的想法。 他想，如果宋舒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都让人痛恨得牙痒痒，那宋舒和他一起去死好了。 和他一起沉沦，尸体也葬在一起。 这样里安和莉莉丝恐怕也会气疯吧？ 如果结局就是这般，好像夺嫡之争失败也没什么所谓了。克莱恩的情绪转变外露，很快从压抑阴暗的心情脱离，他再度看向宋舒，问出了今天的第二个问题：“老师，如果无休止地使用治愈魔法，是否是一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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