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烆的声音也有些哑,透着酒足饭饱后的餍足。 “你上次说的,是不是骗我的?” 顾烆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瞅他,“什么骗你的?” “你说我上辈子走的时候让你别忘了我。我跟你说的其实就是,让你忘了我,好好照顾自己,找个人结婚生子吧。” 顾烆心虚清了下嗓子,一时没回。 他是想让沈筱跟他说让他别忘了自己的。 但短短一段时间的陪伴哪儿能改变这个人二十多年里养成的根深蒂固的东西呢? 所以那天,他只能和沈筱扯了个谎。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好在,他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这个人…… “你又梦到一些前世的事了?”顾烆轻声问。 沈筱“嗯”了声,“也许以后,慢慢就能全部想起来了。你可以提前给我讲讲。” 顾烆低头,亲了亲沈筱的眼角,“你上辈子太辛苦了,我宁可你全忘了,什么都不记得。” 他把沈筱轻轻摁在自己胸膛,哄小孩一样温声劝:“好了,早点休息吧。” 沈筱闭上眼,感受着顾烆胸膛的温热,过了会儿,还是对顾烆说:“给我讲讲吧。我想记得。” 沈筱想起昨夜的那场梦,那应该是他前世的最后一刻。 漫天大雪纷飞,明明不是晴天,他却觉得眼前明晃晃的。 他盯着顾烆的眼睛,一错不错,直到意识模糊。 那时候的自己,一定很想将那双眼里的光亮刻进心脏,带去永恒。
第45章 前世:酒后 顾烆从没想过,在沈筱一走十年杳无音讯后,再见到他会是因为一个跨国的公司合作案。 即便沈筱曾经是CEC这种金融类国家级大创竞赛的冠军,他也觉得,沈筱只是习惯性拿奖哄他妈开心,就像他那些奥数作文竞赛一样。 他以为沈筱多年以后会穿着白大褂,回国都的三甲医院里做一名骨科医生,沉默寡言,兢兢业业,不懂安慰病人,但也绝对不收红包,遇上医闹太过分最多也只会微蹙起眉,清澈的黑眼珠子淡淡睨人,再多不出更多的表情了。 但沈筱此刻正西装革履等在会议室里,银边眼镜后的眼眸黑沉,即便周身的气质是冷的,他看起来有着商人久经打磨后特有的那种外放干练,游刃有余于各种酒局应酬的气势。 顾烆有些懊恼来前没有特意去查资料。 顾家家大业大,资本实力雄厚到他哪怕作为乙方也能硬气得像甲方,也是因此,他在会议室里总是属于散漫靠在椅子上,听着对方一通讲,然后权衡下利弊决定要不要合作的那个。 猝不及防遇上沈筱时,他直接怔住了。 好在沈筱这人总是准备周全,他看着顾烆,没什么惊愕的表情,主动向顾烆伸出手。 “顾总,幸会。”沈筱的声音传来,清沉悦耳。 顾烆怔怔和他握了个手。 沈筱的手触感很好,就是比年少时更清瘦骨感一些,手心好像还有陈旧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顾烆微凝了下眉,下意识垂眸想去看。 身旁特助轻轻清了下嗓子。 顾烆后知后觉自己握着沈筱的手一直没松,只得松开。 后来的会议内容,他根本听不进去,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到沈筱脸上。 那张脸始终冷峻无波,像是完美却没什么人情味的雕塑。 好像从未和他认识过。 好像,和他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偶尔也会红了眼尾抿唇偷笑的那十年,轻飘飘一掀,就全都过去了。 明明这人往昔一言一行的样子他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能一股脑儿全想起来。 这样的念头一冒上来,顾烆就心里有点蹿火。 难怪能干脆利落地离开那么久,再后来的十年杳无音信。 顾烆想起最初沈筱和他断交出国离开他时,学校里曾传言,沈筱性格淡漠凉薄,以前碍于家里生意往来才和他呆一起,后来因为要出国加上考前冲刺关键期,就嫌顾烆学渣影响他学习了。 顾烆那时候压根不信。 沈筱跟他可是十年的好兄弟。 哪怕决裂的那天闹得稍微大了点,兄弟之前关键期有点摩擦也正常,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他和那些相信沈筱的人一样在想,沈筱一定是有苦衷的。 可后来一年,两年,十年过去,顾烆慢慢也开始怀疑,人总会变的。 而十年后再见面的这一刻,顾烆几乎可以确定,沈筱真的对他没什么兄弟情分。 他看着沈筱,想起十年里自己一遍遍思考着这人过得怎么样,还该不该想办法再争取一下联系上这人,有些自嘲。 合作进展依旧顺利。 顾烆学生时代翘课翻墙,后来在公司担任ceo后却是完美地继承了顾家人的明睿聪慧,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看着流里流气,处理工作问题从不含糊。 不谈私人感情只谈公事,沈筱的能力足够让他把产品区域代理权交由对方。 如果谈私人感情,顾燃很早以前就和他说,要对沈筱好一点,他欠沈筱的实在太多了。 顾烆想不明白自己欠沈筱什么。 他觉得沈筱这货欠他才差不多。 他让沈筱跟在身边罩了他整整十年,什么好事都没忘记过人家,然后这人一走就是十年,再见面还对他冷冷淡淡。 谈完合作,顾烆没心思再处理更多细节,把其他后续事宜交由代理的人打点,便准备回国。 其实他很想留下问清楚很多事,比如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比如十年里过得怎么样?比如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比如明明那么不想见他怎么还敢来跟他合作? 但沈筱十年里避他避成那样,十年后会议室里谈合作时又冷淡得跟个陌生人似的,继续留在这里纠缠人家实在自讨没趣。 沈筱想跟他装不熟,那他俩就不熟着好了。 回国的前晚却发生了点意外。 当时,顾烆被F市留学的富二代朋友邀去酒吧一聚。 那老弟热衷于介绍自己已经毕业准备回国内发展的学姐给他认识,顾烆有点儿烦不胜烦,但毕竟要回国了,两人哥们一场总得聚聚。 他们找了酒吧街里人气最高的那家酒吧。 顾烆和好友越过喧闹沸腾的舞池,准备上二楼包厢时,一眼瞧到了沈筱。 在这种地方端端正正穿着白衬衫的人太少见了,何况他生得实在是很出众。 沈筱正在玻璃围栏那儿喝酒,可能有些醉了,姿态不像白天那样端正,手肘撑在围栏上,修瘦冷白的指节向下抓着个方形酒杯,里面盛着点儿暗棕色的酒液,气质和在公司跟人谈合作时稍有些不同。 穿着花衬衫烫着卷毛的酒吧老板拍着沈筱肩膀和他说着什么,十分熟络地样子,他任由人家凑上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侧脸隐在光线较暗的地方,看不清表情。 奇怪的是,顾烆在会议室盯了沈筱那么久,他都好像察觉不到似的,现在顾烆只瞄去一眼,沈筱就好像察觉到了,侧过微醺的眼望了过来。 之前会议室里顾烆握着沈筱的手不松还频频盯着人看已经闹了点笑话,这次他不打算再出洋相,和沈筱对视上后很快收回视线。 他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笑着带自己哥们上楼。 他的臂弯被一旁的美女姐姐挽住,不知为什么,他没和以往一样打着圆场避开,而是跟着女人暧昧调笑起来。 后来,顾烆每每想起那一天,都想穿回去狠抽那个不知道抽什么风的自己。 因为后来那个叫杜文强的酒吧老板告诉顾烆,那天二楼围栏那里的真实情况是杜文强正因为和沈筱第N次介绍哥们失败,而恨铁不成钢。 杜文强拍着沈筱肩膀苦口婆心:“十年了,兄弟,十年了!我跟我亲爹分开这么久也得淡了,你怎么就非得可着一棵树吊死呢?” 沈筱没吭声。 然后他就发现沈筱一直定定盯着某个方向看。 杜文强循着他视线看过去,看着顾大少带着个漂亮女人有说有笑上了楼…… 杜文强啐了口,“还他妈是一连树都称不上的烂木头!” 那一晚顾烆喝到的酒尤其难喝,反复和哥们确认这里是这条街最好的酒吧,请的调酒师是一流的,调出的酒也是最新的人气款。 最终,他只能归咎为自己心情郁闷,喝不下这家让他看不顺眼的酒吧的酒。 由于第二天还要赶飞机,酒也很难喝,顾烆喝得不算多。 把哥们送出门时,再度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他侧目望去。 沈筱喝醉了,被那个酒吧老板亲自架出来。 成年人酒局应酬在所难免,顾烆对沈筱这位曾经的三好学生多年以后会喝酒也不算太奇怪,只是有点惊愕这一向克制自持的人会让自己醉成这样。 不过,沈筱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斯文安静,眉睫低垂,睡着了一样。 看人现在喝的很醉,顾烆也没心思怄气了,他盯着沈筱瞧了会儿,回头,准备上车离开。 “……顾烆。”一声醉醺醺的呢喃突然传来。 顾烆停住了。 那一声含糊不清,音量小得几乎听不见,但顾烆对沈筱唤他的声音时隔十年仍莫名有种熟悉感。 沈筱以前总是喜欢用那种语气唤他,声音又低又轻,像是羽毛几不可察地落到心口,又很快飘起来。 顾烆愣了愣,看向沈筱的方向。 沈筱喝得太多,头低着,没什么意识。 顾烆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沈筱喝高了,抓抓后脑勺犹豫着想转身上车。 那个架着沈筱的酒吧老板突然近乎凶神恶煞地把沈筱推进了他怀里。 “认识的啊?”老板仰着下巴问。 顾烆本能把沈筱搂住了,目光不善和那个酒吧老板对视。 “会照顾人吗?”酒吧老板敲出根烟点了叼上,白雾正对着他喷出一口,“不会照顾,就换个人来。多的是排队等着咱沈总的。” 顾烆很不爽那酒吧老板眼神里的轻蔑,但事实证明,他在照顾人方面真的很粗枝大叶。 他甚至因为心乱,连沈筱家庭住址都忘了问,就把人带走了。 最后只能把沈筱带去自己住的酒店。 顾烆喂沈筱喝醒酒药时,看他嘴唇一动不动,把药剂拿开。 他用纸巾帮擦了下沈筱的唇,沈筱薄薄的唇角因为这样被带起一点弧度。 顾烆从很早以前就发现,沈筱的唇形很好看,尤其唇角弯起来的时候。 他没忍住多看了眼,暗叹:这货怎么就这么不爱笑呢?成天绷着张脸。 但沈筱现在这副喝醉后的样子已经比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温和了太多,让顾烆看着看着,这段时间积压了些戾气的心也不自觉软下来。 顾烆扶沈筱去浴室后,刚摘了沈筱眼镜,沈筱突然就有了点意识,掀开睫毛,黑漆漆的眼瞳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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