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地里流传的话? 江雀子好奇的抬起头看他。 玄野神色淡淡,没回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玄李氏眼珠一转,转而与江雀子笑道:“村里人啊,可都说弟夫郎旺夫呢,这一嫁过来,我们家浑浑噩噩的小弟一下就懂事了,酒也不喝了,也知道疼夫郎了……” 顿了顿,玄李氏偷摸瞅了玄野一眼,开玩笑般阴阳怪气道:“还是说,小弟之前的烂酒都是装出来的?有银钱啊,也不舍得给爹娘,这一分家就全带去自己个儿小家用咯……” 他说的话怪里怪气。 “不,不是……” 江雀子敏锐的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也看不上他们夫夫俩,慌忙无措的扭头看向玄野。 玄野粗壮的胳膊低低横在江雀子后腰,轻拍了拍他的腿侧安抚道:“乖乖不用搭理他。”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桌前的所有人都听着了。 玄李氏的笑僵在脸上,微微扭曲。 沉默半晌,玄李氏嚷嚷道:“小弟,如今你夫郎可在这儿呢,你就这样跟你哥夫郎说话的?你……” “你要想我赏你两巴掌你就接着嚷嚷。” 玄野冷漠抬眸扫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澜,眼里根本就没他这个人。 玄李氏:“……” 玄李氏被他冷戾的眸子唬了一大跳。 之前他就不敢惹这个跟疯子似的随时会喝得烂醉发疯打人的小弟,现在看他娶了夫郎变得这样好,还以为能拿捏他……哪里想到他的疯狠劲儿不是没了,而是全藏起来了…… 玄李氏又惊又惧,缩着脖子闭了嘴。 江雀子眼巴巴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说什么。 饭桌上,大人陷入沉默,只有小孩儿吃得热热闹闹。 半晌,玄父放下筷子,沉声道:“野狗子,你这性子该改改了。” 玄母也跟着附和:“你爹说得是,对着家里人你都这样凶,往后你可不得打你夫郎?” 江雀子茫然:“啊,啊?” 江雀子突然被叫到,更懵懂无措了。 玄野会打他? 江雀子黑色圆润的漂亮瞳仁下意识的转到玄野身上,仰头看他的脸色。 玄野冷峻的眉眼在转向他的一瞬间,眉宇微松,仿若严冬刹那间进入盛夏,带着炙热的温柔和溺人的宠意。 如果是刚到玄野身边的那几日,江雀子可能会被婆母的话吓到脸色惨白,但是现在,江雀子与玄野对视了几秒,无辜的挠挠脸蛋,心想,谁都有可能欺负他,但是玄野这样好的郎君,必定不可能打他的。 玄野含笑捏捏他的脸蛋,抬眸,冷冷扫了玄母一眼,道:“不劳你操心,我即便是掀翻屋顶,也决不会动我夫郎一根头发丝。” 这话偏爱得太过明目张胆。 江雀子紧抿着唇,在心里得意洋洋,屁股后面不存在的小尾巴几乎要翘起来螺旋打转,欢喜都暗戳戳的展示在了脸上。 没什么心机的小崽子。 玄野好笑的瞅他一眼,指腹还残余了捏他脸蛋时软乎乎的温热触感,忍不住捻了捻。 玄母显然对玄野这样的双标很不满。 但是她又不敢给玄野立规矩,转头就刁难起江雀子,没好气道:“你这当人新夫的,倒是当得轻松自在!公爹婆母伤得这样厉害,也不知道每日过来伺候着!哦,玄野是汉子,他每日挣银钱养家,没空过来,你不知道过来?” “冲我家乖乖嚷嚷什么?” 玄野一把按住江雀子的后腰,脸色发沉的对上玄母,冷漠道:“我家小乖不是伺候人的,这话你要让我说几次?你要真伤得需要人伺候,大可以跟我说,我才是跟你们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要照顾也当是我这个当儿子的照顾,我家小乖打小没吃你们一粒米,他欠你们的了?” “他是我们老玄家买来的新夫!” 玄母不满:“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我们家的奴仆,卖身契可是都有的,你这样护着他做什么?” 她说的话实在不好听,江雀子张了张口,脸色微微白了。 玄野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当下火气就上来了。 “别听她的,乖,过来哥哥怀里。” 玄野连忙拉起江雀子,把他拉到大腿上坐着,抱紧了安抚。 “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买他的银钱江福有可要了三两雪花白银,这三两银子普通人家哪里拿得出来?他这身价可是贵得很!仅仅是让他当奴仆都便宜他了,他该给我们老玄家当牛做马!” 玄母大声嚷嚷的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玄野站起身,将身子微微发颤的江雀子紧紧抱进怀里,阴郁的眸子死死盯向玄母,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但,那是婆母,江雀子不敢给她顶嘴,即便她骂得难听,可某种意义上,她说的是事实。 所以江雀子只敢攥紧了玄野身前的衣裳,埋头紧抿着唇,小脸惨白。 “当初,买我家小乖的三两银钱,我当着族老的面还给你了,你可认?” 玄野语气平淡,淡得人毛骨悚然。 玄母其实仗着身份说完那番话心里就后悔了,现下听玄野这样一问,立即想起来当初玄野给她银钱的事儿,再看玄野能吃人般的狠戾双眸,惊悚得后背发寒。 玄母咽咽口水,梗着脖子道:“是,是还……” “既如此,我家小乖什么时候成了你老玄家买回来的奴仆了?银钱你没出,卖身契你没有,你空有一张臭嘴,仗着是我娘就对我夫郎大肆责骂,怎么,你活不起了?” 玄野心中怒气腾腾。 倘若这些人不是原主的亲人父母,他早已经大开杀戒。 这些年封印得厉害,他凶兽的性子是平和了不少的。 “你!” “你怎么跟娘说话的?” “玄野,你这话过分了!” 玄富贵几人纷纷站出来指责:“她是我们娘,你再怎么说也……” 玄野冷冷扫他们一眼,漠然道:“往后,我家小乖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我一个人的夫郎,不是你们能磋磨欺辱的新夫,要让我知道你们谁再敢给他气受,别怪我不客气。” 感受到身前的衣摆被不断拉拽,玄野低头,轻抚了抚江雀子的后背,软声问:“怎么了乖乖?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江雀子急得都快哭了,胡乱摇头,颤声道:“不,不要这样……” 不能跟家里人吵架,不能因为他忤逆公爹婆母,这样……万一传出去了,村里人还不知道会怎么骂玄野不孝…… 玄野用下颚轻贴了贴他的额头,软声道:“乖乖不怕,我们这就回家了。” “行了。” 玄父“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脸色难看的发火道:“好好一顿晚饭,一家人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不想吃就给我滚出去!” “那便告辞。” 玄野护着急得欲言又止,根本找不到机会说话的江雀子,直接扭头出了大门。 “玄野!” 玄父警告低喊。 玄野头也没回。 牵着江雀子走在黑漆漆的路上,玄野歪头看着恹恹的小崽子,轻笑哄道:“乖乖,别不开心了,都是哥哥的错。” “不是,不是这样的……” 江雀子低着头,停下脚步,揪着自己的衣摆搓来搓去:“不是哥哥的错,是我……” 是他身世不好,是江福有把他卖了换银钱,是他害得玄野跟家里人吵架…… “什么是你,说了是哥哥的错,是那几个磋磨人的错,怎么也不可能是我们家小乖的错。” 玄野把他抱进怀里,下巴搭在他脑袋上,亲昵的蹭了蹭,道:“乖啊,哥哥教你的,可都忘记了?” 江雀子愣愣地仰头看他。 但玄野轻抵着他的脑袋,江雀子仰起头,只能看见玄野滚动撩人的喉结,感受到他发烫的体温,看不见玄野的脸色。 抿唇沉默了一瞬,江雀子低下头,沮丧的把脸埋在他脖颈窝处,闷闷道:“虽然哥哥说得对,新夫新妇不是公爹婆母养大的,没吃婆家一粒米一口饭,只是嫁了个人,不是把自己卖了,不用当奴仆备受磋磨……但是,可是我不一样……” 当初,江福有确确实实是把他卖了的,本质上他和奴仆没有区别…… “不许胡说。” 玄野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和胡言乱语,一把抱起他,托着他屁屁往家走,严肃认真道:“一开始,哥哥就把买乖乖的银钱还给了娘,是不是?所以乖乖的卖身契和买乖乖的银钱就都落在了哥哥头上,对不对?” 玄野给足了他反应的时间。 江雀子抱着他的脖子,埋在他颈窝处,闷闷的点头。 玄野才继续道:“可是后来,哥哥把乖乖的卖身契毁了,所以乖乖现在是自由的,本本分分的,哥哥的小夫郎,对不对?” 江雀子闷闷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玄野弯起唇角:“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江小乖,来,乖一些,跟哥哥说。” 江雀子抬起头,两条腿无意识的晃了晃,委屈的垂着眸子道:“是,是没有卖身契了……可是我,我欠哥哥好多银钱,所以,所以还是……” “那两夫夫之间,谁欠谁什么,还要一点一点扣出来,清算清楚吗?” 玄野好笑道:“这可不能算清楚啊,江小乖,这要是算清楚了,可就没法儿当夫夫了。” “为,为什么?”江雀子不明白。 “哥哥给你举个例子啊,如果夫夫之间什么都能算清楚的话,那你现在这样被哥哥抱着,算什么?嗯?” 玄野垂眸看着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前怀抱里的小孩儿,宽厚的大手托着他屁屁,打趣笑道:“是算哥哥占乖乖的便宜呢,还是算怕乖乖受累,所以哥哥疼乖乖,才抱着乖乖回家呢?又或者算是,给哥哥的奖励?” “这……” 江雀子羞赧起来,脸蛋泛着红晕,磕磕巴巴道:“不,不是的呀……” 玄野眉眼温柔,循循善诱道:“那如果别的汉子像哥哥这样抱着乖乖回家,可愿意?” “不要,我不愿意!” 江雀子想也没想,鼓着脸道:“哥哥是哥哥,是因为哥是我的郎君,那别的汉子又不是我的郎君,他们不可以碰我的身子……” 说着,他也逐渐反应过来了,懂了玄野话里的意思。 抿唇沉默半晌,江雀子晃晃脚,挣扎闹着要下来:“我,我要自己走,哥哥的腿脚……” 玄野的瘸腿不是天生的,是后来原主作死,喝了酒上山打猎时摔坏的。 那时候原主没银钱治疗,玄父玄母受够了他爱喝酒发酒疯的脾性,更受够了他一有银钱就拿去买酒喝的烂酒样,不肯掏银钱给他治腿,原主才瘸了。 没瘸之前,原主虽爱喝酒,但即便再浑,也不至于连爹娘都打……是瘸腿后,他恨上自个儿爹娘和兄长才那般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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