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济心烦不胜烦,终于还是答应和他一道去郊外探险,没遇到什么险,倒是碰到一个正拉着一卷蒲席往山里走的小孩子。 那少年十分瘦弱,拉的是他病逝的母亲,没钱埋葬,只好往深山里去挖坑,明济心与沈循策帮着他将母亲安葬之后,想要带他离开,然而他家住还有病重卧床的父亲,并不愿离开。 干树枝围城的院墙,泥土茅草搭救的屋舍,那就是这少年的家了,甚至连个凳子也没。 他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时日无多。 明济心也只能叹出一口气,将身上带的碎银留给了这少年,与他约定,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王都明府找自己。
第113章 燕知寒门 既然要人去找自己,自然免不了互通姓名。 “你叫什么?” 那少年还有些拘谨,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说 “辛小子。” 沈循策“哎?”了一声,神色迷茫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便乐不可支的看着他,忍不住发笑 “这算什么名字啊,不是开玩笑的吧?” “……”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太过于随便了,少年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又小声的试图挽回一些形象 “我其实还有个名字……以前有个道士到我们村讨饭的时候起的,他说我们的名字只能算外号,出去了不能用的,所以给我们起了可以用的名字,我们村里所有的小孩子都起过,但是,我那个名字没有人叫过,我也没有出过村子,所以忘了。” 明济心听完他的话,也弯了弯嘴角,说道 “既然如此,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给送你一个名字,可行?” 少年眼前一亮,充满期望的看向他 “真的吗?” 明济心看了看这庭院内的一切,最后他看到一双燕子盘旋茅草下,沉思片刻,才说 “你如果不嫌弃,就叫辛知燕吧,燕落寒檐下,应知贵近门,我想,你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辛知燕满眼疑惑,不是很懂他说的是什么 “什么是出人头地?能睡大床,吃饱饭吗?” “就是和蒙大将军一样的人啊。” 沈循策抢先一步,充满崇拜的说道 “吃饱饭算什么,蒙大将军可是能猎杀一窝老虎还能全身而退,是九州所有人的榜样,别提多威风了。” 猎杀一窝老虎……但是自己好像都没见过老虎长什么样子。 辛知燕歪头想了想,才有些试探的开口 “就和大头一样吗?” 沈循策随口问道 “大头是谁?” 辛知燕说 “村长的儿子,他能一个人杀大鹅!村里的小孩子都听他的话。” 沈循策:…… 这是能相提并论的吗?! 沈循策“切~”了一声,不屑的说 “带一群小屁孩玩算什么,大将军可是能号令千军万马的人,千军万马!懂吗,能叫千千万万人都听他的话哦!” 千千万万人……大头也才能让十几个小孩子听话而已。 辛知燕不由得心生向往,充满期望的问 “真的吗?我能做大将军吗?” “你?” 沈循策挤眼皱眉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很想说,做梦比较容易实现这种妄想了。 但明济心却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沈循策便吐了吐舌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明济心拍了拍辛知燕的肩膀,肯定的说 “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辛知燕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过了许久,才很有力气的“嗯”了一声。 便是从此刻开始,辛知燕一心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做统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但,在此之前,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吧。 辛知燕每日上山砍柴,下山捕鱼,入林采药,进城找活,总有一股与别人不同的自信朝气,他心中所想,自己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早晚会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他学会的第一个成语,铭记一生不能忘怀。 只是,还没等到他去找明济心寻求出人头地的路子,反倒是明济心要先请他来帮忙了。 演一出苦肉计,进去万灵承天会。 然后尽其所能,努力往上爬。 辛知燕真的被万灵承天会主动找上门,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说明这一出戏并没白演。 但正如白尽欢所言,来者显然不是什么大人物。 要完全了解万灵承天会,这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出现成效的计划,明济心也并不奢望辛知燕能够天赋异禀,仅凭几天时间,就能带来什么好消息,这是漫长的暗线,既然已经埋下,就暂且任其自由生长吧。 明济心低下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 “十天之内,我找不到所谓的灵公,也无法确认纠结多少人已经投靠万灵成天会,更没办法阻止灾祸的到来。” 白尽欢静静听他说完,觉得有些新鲜,让明济心一脸说出三个做不到的事情,还真是少见。 “所以,你认输了?” 明济心摇了摇头,道 “这些我都做不到,但我总可以将要发生的灾祸,降到最小,但这需要您的帮助——” 沉默了片刻,他又郑重的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接着说道 “您那一天说,可尽助力天命与我,今时今日,我能够请您再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白尽欢微微偏了偏头目,道 “说来听听。” “我需要一场天降异像。” 明济心认真的说道 “一场足以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异像,这是您应该可以做的事情吧。” 白尽欢与他对视着,看着他坚定的双目,微微颔首,道 “满足你未尝不可。” 说着,便伸出手来,一只乌鹊盘旋在他的掌心,发出声声鸣叫。 明济心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雀鸟,感到有些意外,有些试探的猜测 “这是您的法相吗?” 他听说过眼前之人引走齐经霜时候的场景,如许多人一样,以为眼前的法相是白鹤,或者其他气势凌人的存在,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直小小的雀鸟。 “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白尽欢朝他眨眼笑了一下,世上万物都是他的法相。 不过,这就没必要解释太多,不然很有炫耀的嫌疑啊,当然会被认为自己故意敷衍,也不一定。 白尽欢起手一扬,雀鸟振翅而飞,背后是一轮西落夕阳,映衬着粼粼湖水,似乎也被沾染红色的霞光。 “夕阳如血,群雀逃天,足够用来警示世人吗?” ———— 夕阳一寸寸落下,及至暮色四合,明济心才怀抱着一只签子,神色仓皇的下山。 未曾过夜,缕春城内便起了流言,言说明小公子在希夷观求签,连求三次,都是下下签,签上是一轮血阳映逃雀,解签说夕阳如血,群雀西逃,是大灾将至的预兆。 只是这日求签之后,明济心便闭门不出,有人想要打探具体的底细,去希夷观问,观内道人却三缄其口,去明府拜访,明济心也闭门谢客。 这件事情,也不过是小范围交好亲友之间的好奇,本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然而在明济心求签后的第三日傍晚,缕春城内血光漫天。 先有大风呼啸,而后夕阳惨红如火如血,笼罩整个缕春城,乃至霖州境内,都弥漫着血色余晖。 那似乎并不是夕阳西照,而是真正血染满城。 在大风与血阳之下,无数乌鹊凄凄鸣叫,如遮天乌云朝着西北方向,逃窜而去。 高楼上铜铃阵阵,白尽欢居高临下,衣物发丝,皆随风而荡,飘摇不定。 他垂眸看着异像之下的城镇,人群三五聚集,脸上或有惊异,或有惶恐,全在思索这异像究竟预兆了什么。 轻叹一声,白尽欢俯瞰人间界,轻言缓语,落入风中 “天命已尽,人事如何呢?” 无论狂风与夕阳,具不解其中意。 —————— 突然发生的异像,似乎表示着不好的预兆。 以至于在薛凭兰薛夫人的寿宴上,宾客们在献上自己的贺礼之后,便聚在一起,不约而同的热烈讨论起那诡异的夕阳究竟为何发生。 “我听说曾经有人受到冤屈而让六月飞雪,可能是有人出现了冤屈吧。” “不不,你们听说明小公子求签的事情了么,说是血色夕阳群鸟逃窜什么的,是不好的预兆,要发生灾祸啦。” “呸呸!薛老夫人的寿宴,说什么灾祸丧气话,小心明府的人把你轰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希夷观这么多年,还真从没见过这样的签像……” “……” 众说纷纭,虽然是作为一则奇事来进行探讨,心中却也不由生出不同程度的疑虑。 及至明济心自己来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更叫人心惊胆战了。 而直到夜晚临近,关于这异像的探讨才逐渐被晚间宴会所取代。 薛夫人的晚寿宴如往年一般设在凌波湖旁的翘翠阁,正对着湖中心的玉钩台,按照惯例,翘翠阁与玉钩台会同时出演舞乐,及至晚间酉时会放烟花,一直延续子时才会停歇。 沿湖三十六亭台皆设了宴席宴请宾客,而凌波湖旁也早已经聚满了前来观看宴会的行人,玉钩台的舞乐,正是为了让行人也能够观看。 薛夫人的寿宴,一向是与民同乐。 暗中的流言似乎影响不了玩乐的众人,或者在舞乐之中,早已经被人们抛之脑后。 直到明济心出现。 舞乐停歇,等待烟花绽放的期间,众人已经落座,做好了饮食赏烟花的准备,然而在开宴之前,本该惯例是薛夫人开场讲话的时候,进入高台之上的却是她的儿子明济心。 看到他上台,众人虽然有所意外,却也正常,毕竟明大小姐入了王府,薛夫人膝下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若说想要借此机会来历练儿子的能为,也算正常。 然而明济心开口讲话,却并不是为母亲贺寿,竟然是让众人早日离开绿春。 “天降异像,是因为缕春要发生灭顶的灾祸。” 明济心一句话,如石破天惊,叫人立刻停下各自的交谈,都震惊或迷茫的看向他。 一时间热闹喧哗的宴会,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坐席之上,他的父亲蓦然起身,面色阴沉,母亲也为明济心的话震惊,没想到明济心早些时候,来找自己请求这点间隙的时间交由他来安排,竟然是说这样的话,却更担忧的看着明显被儿子放肆言语激怒的丈夫。 正在斗嘴的沈循策与薛寄月也吓了一跳,甚至忘了彼此间的争斗,齐齐看向明济心的方向,若不是气氛瞬间压抑下来,他们两个只怕要惊异的叫起来,饶是如此,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也是小声的喋喋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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