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在这里呆满十八年,也不可能忘记一切,平息一切!” “十八年就能出去了?可笑!” 那声音便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 “外面的人是这样告诉你的,你就信了吗,真笨啊,我告诉你,你若不放下仇恨与愤怒,别说十八年,就算是二十八年,一百一八年,你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出去净心塔!” 那声音振聋发聩,在齐经霜脑海之中来回响动,他惊疑不定,心道自己被骗了吗? 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要骗自己吗? 齐经霜忽然觉得一切荒唐极了,让他忍不住想笑,然而扯开嘴角的时候,他却哽咽了一声,而后又是一阵沉默,他才缓慢又坚定的说道 “就算是——我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原谅任何人!” 他为徐大哥顶罪,不做任何辩驳,那是为了报恩,但这并不代表他心中便没有怨言,相反,此刻他心中的怨恨,足以滔天。 而齐经霜的话音落下,那道声音便响起癫狂的大笑,那笑声宛如带着力量一般传递而来,震动墙壁也跟着颤抖,簌簌落下灰尘。 直到他笑够了,才说道 “好!好小子,既然如此,如果你不想在这暗无天气的塔中,悄无声息的屈辱死去,就带着你的恨和怒来找我吧,我会给予你复仇的力量,让你得偿所愿,谁让你生恨,让你恼怒,你就将一切回敬与他,无论千倍百倍,随你心意。” 齐经霜觉得心跳的厉害,他无法抑制一分半点,而他也并不想抑制,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就生出了期望,不假思索的瞪着虚空,问道 “你是谁,你在哪?” 那声音哼笑道 “你如果能爬到塔顶,自然就知道我是谁。” 齐经霜抬头看去,透过眼前的栅栏,他看到那盘旋而上的楼梯,然而栅栏是锁住的,而且他的四肢也被铁链锁着,他不可能出去。 “我被锁着,关在屋子里,怎么出去爬塔?” 那声音听到他的问话,便发出嘲笑的声音 “这个问题简直愚蠢到了可笑的地步!连一扇小小的门都能阻挡你报仇的脚步,那你也没资格知道我是谁了,我看错了,你的恨与怒还不够,远远不够,呵呵,我知道了,你所谓的冤仇,怒火,恨意,不过是小孩子故作姿态的可笑幻想罢,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也就消散了。” 齐经霜:…… 什么叫做故作姿态的可笑幻想! 父亲的冤屈,母亲的血仇,他的仇恨,难道都是虚假的吗? 世上还有比他心中仇恨,冤屈,与怒火更甚之人吗?!这些东西也绝不会,绝不可能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削减半分,他不可能原谅,也绝不会放下! 齐经霜双目变得通红,因为这样的话,将他所有的情绪全都点燃。 那些积累太久太深的仇与恨自心中一层层的蔓延开来,冲破屏障,让齐经霜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寸寸裂开,而后连带着经脉骨骼都好像跟着碎裂,又像是一团火从心底燃起,将他整个人全都燃烧殆尽。 而在烈火将一切都烧尽之后,有新的东西从心中生长出来。 “啊——!” 齐经霜终于忍受不住,仰天长啸,那一瞬间自他身上勃然而发无穷尽的灵气与修为,光辉大盛之下,灵气与修为倾散而去,如大风呼啸,吹起整间屋子,捆绑他的锁链也被震荡的来回剧烈晃动,交叠碰撞发出接连不断的刺耳声音。 砰——砰砰! 终于,那细细的锁链,关闭的栅栏,也经受不了这强烈的撞击,而尽数破碎。 而在各种声音混响之中,一声细微而清晰的鸟鸣之声突兀响起。 那些一瞬间突然出现且暴增的灵气修为,又在顷刻之间完全散尽,甚至带走了齐经霜的所有力气,他披头散发,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疼痛,精疲力尽,但是他又觉得无比畅快,似乎全身都被打通了一般,有细微的,轻缓的,如烟雾一样的东西从他心间慢慢的生出,并且游走流动起来。 那是……是灵气么。 呆愣了许久,齐经霜才慢慢抬头,透过朦胧模糊的双目,他看到一只透明的青色飞鸟在头顶盘旋。 青色的飞鸟羽翼层层叠叠,在空中舒展开来如流光溢彩的绸缎,长长的尾羽拖出如星辰霞光一样的痕迹,这是一只青色的凤凰。 齐经霜静静的看着这种凤凰,眼睛闭了又睁,他在散乱的思绪之中,竟然想起来父亲曾经说过的话,那是说,一个人如果能够成功开启灵台,那么,也会唤出他的法相。 父亲又说,齐氏的法相,是目下无尘的凤凰,不过咱们隐居在山野之中,手脚已经沾满了尘埃,不该唤出凤凰了。 凤凰—— 这是自己的法相吗? 应该是吧。 随着那只青色凤凰因为灵力的消散而渐渐散去,齐经霜也垂下眼眸,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哭出来了,然而却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只是喃喃道 “这就是开灵台吗……爹,你没有告诉过我,灵台开启的时候,会是如此的疼痛——我好痛啊。” 齐经霜忽然感觉到莫大的委屈,叫他一下子跌落了下去,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垂落下去的手腕上无声息见显现出微薄的青凤痕迹,然而他却并没有在意到。 “起来——来!” 在齐经霜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的时候,那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且更加的激动与癫狂 “好小子——你让我高兴了,让我看看你的恨意究竟有多么浓烈,来!你真要就此倒下吗?” 不——自己不能倒下! 刚刚平复的心情,因为这样的话又再次波动起来,那似乎是出于蛊惑,又或者出于本心,齐经霜睁开眼睛,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竟然真的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后从破开的栅栏走了去,一路跑到了楼梯处, 齐经霜抬起头看着一层层的楼阁,越往上去,越发黑暗无边,而他忽然发现,这本来寂静无声的塔内,多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哭泣,欢笑,怒骂,怨恨,诅咒,嘲笑……许多许多的声音,层层叠叠,高高低低,如潮水蔓延而来,充斥整个空间。 而齐经霜也终于看清,这楼阁之中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周围一圈的房间里,都关押着神色各异的人,他们都紧紧挤在栅栏的缝隙中,奋力的看向自己。 一个能冲破牢笼的孩子,看起来真是新鲜可爱,他们朝着这个新进来的,竟然能破开牢笼的少年拼命的伸出手。 “帮我——帮我出去!” “求求你把我也放出来吧!” “呜呜呜……我好怕,我好怕,放我出去好不好……”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你竟然敢出去,我要杀了你!” “你要逃跑,你怎么能逃跑,谁都不能跑,我要——呃!” 那想要发出警报的人,话还没有说完,忽而便浑身一颤,随后身躯四分五裂,血如雾弥漫开来。 齐经霜看着那一摊无声流出来的血迹,浑身僵硬。 “塔内的事情,不要麻烦塔外的人。” 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齐经霜的退意,于是有些不悦 “怕了吗?那你也要死了,胆小的人,可没资格报仇雪恨,只能屈辱的死去,你看,多少人想杀你啊。” 齐经霜眼角跳动的厉害,不用那道声音提醒,他看到栅栏后面,那些朝着自己伸出手的,神色各异的人,眼中都隐藏在浓重的嫉恨与杀气,他们在拼命的晃动眼前的障碍,都想要冲出来杀了自己,吞噬自己。 齐经霜脚下踉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他抬头看去,在那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好像也多了无数缭乱的身影,而在最高处的地方,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他要往上走吗,上面都有什么,和自己说话的,到底是谁? 在齐经霜踌躇不定时,他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心中发出 “别怕,第一层只是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况且他们都被锁了灵台灵脉,无论身躯还是灵气,冲不破牢笼的,往上走吧,如他所愿,上去找这位能让你报仇雪恨之人,但是你要牢记,是你要夺取他的力量重获自由,而不是让他占据你的躯壳夺舍重生。” 这是……大师兄的声音? 齐经霜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心中混乱一片。 他为何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难道大师兄也跟着他来到了塔中吗?
第049章 塔中声音 齐经霜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心中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青色凤凰的轮廓,一点轻微的流光沿着轮廓盘旋,而后又从上面落下,轮廓便消失不见了。 落下的一点流光也几乎微不可见,墙壁上的灯火稍微明亮一些,便消失不见,然而在齐经霜的眼中,这一点流光,却是那么的清晰。 在齐经霜注视着那一点微光一动不动的时候,那道癫狂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你的恨意,你的怒火,这么快就消退了么?” “别让他察觉到你的懈怠。” “……” 两道不同的声音前后在他耳侧心中响起,叫齐经霜不得不打起精神,收敛心神,抬头朝着深不可测的高塔上看去,大声喊道 “我心中之恨意,从无削减半分!” 而后他咬紧牙关,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一点若有似无的微光,顺着楼梯走去,只是他又不由自主的分心,他确定那是大师兄在和他说话,虽然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在他手腕上画的痕迹—— 是那个时候吗? 齐经霜想起来在他第二次去长空禅寺前,大师兄好像是在他手腕上画了什么的。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齐经霜下意识心中一喜,而后又立刻漫过无穷尽的戒备与抗拒,让他无法扬起嘴角。 那位道君,还算是自己的大师兄吗? 齐经霜心间略过迷茫。 听他知道一切,却不告诉自己,也不为自己说话,自己为什么还要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感到喜悦呢。 也许是来不及,也许是有苦衷——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一点也不说! 就像是,那手上的这痕迹是大师兄那一次留下来的话,那不也是代表大师兄早知道自己会被逼着替人定罪,关到这净心塔中。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和自己说。 是不想,不愿,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齐经霜心绪起起伏伏,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问题要问,然而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那道属于大师兄的声音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他开口之前,便率先制止了他的话语。 “呼唤你的,是如今长空禅寺宗主的师兄,曾经差一点成为长空禅宗宗主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长空禅宗如今的宗主还要厉害,修行禅宗心经到了极致,你的情绪就算只有些微的变化,都会被他察觉,现在你只需要接着往上走,不要开口说话,听我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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