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毕之后,长公主才起身回驾,心中开始盘旋起来如何料理国师突兀离去后留下的烂摊子。 但还没有等长公主走出国师府,另外一道消息就已经传了过来。 “圣上殡天了!” 长公主:…… 那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长公主轻描淡写的再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平淡至极,却叫人感觉好像有一股重压从天而降,让他们无声息间跪了一地。 那名传话的宫人已然是吓得瑟瑟发抖,顶着莫大的压力重复说道: “圣上病重,无力回天……已然殡天了!” 这次说的,更是清楚明了。 长公主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冷笑一声,那是愤怒到了极致,反倒是感觉好笑,于是她咬牙切齿的笑了出来: “一群懦夫!不过是一个废太子罢了,竟然将你们吓的逃的逃,死的死——” 她这样愤怒的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周围本就跪倒一片的人将头颅垂的更低,几乎要抵在地上,生怕自己被愤怒的长公主看到,受到什么责罚。 但长公主却连低头看一眼也没有,径直便上了步辇,朝王宫赶去。 刚到王宫门前,便见各处已经挂上了缟素,王宫内更是素白一片,待长公主走到内殿,隔着门窗就已经听到悲哭之声。 长公主走入殿内,果然见皇后一身素白,趴在床边哀哀哭泣,太子也被宫人套上缟素,只是太子尚且年幼,半跪在床边,好奇多过悲伤。 长公主走过去的时候,恰听见太子充满童稚的声音: “母后,你怎么哭了?父皇怎么还不醒来陪我玩啊。” 听闻此言,皇后泪水更是如珠落下,正要说些什么,错眼见了长公主的身影,便止住了话意,又拭去了眼角泪水,想要起身迎接,但长公主示意她不必如此。 长公主走到床边,朝内看了一眼,喃喃道: “难不成是被姬彻天吓死的?” “您说什么?” 王后尚且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之中,并没听清长公主的话,又露出迷茫的神色,长公主见她神态不似作假,才又多问一句: “姬彻天要来王都的消息,有传入到圣上耳中么?” 皇后立刻坐直了身躯,神色也变得不可置信: “他……他要来王都?” 如此意外……看来是没有了。 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看了皇后一眼,将她震惊之外,隐忍下去的激动与惊喜神情尽收眼底, 这是……长公主长眉微动,倒是想起来一些旧日的事宜。 若真说起来,皇后原本要嫁的人该是姬彻天,且他们之间也算是总角之好了,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皇后与姬彻天之间的姻缘被强行斩断了。 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也不如姬彻天的人,又是多年未见,皇后心中,大概对姬彻天的未了之情也是无法消除甚至历久弥深了。 如今听到姬彻天将要回来王都,终于可以见上一面,若说为此生出高兴的心情,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有些期望是不能实现的,就算是情难制禁,也只能永埋心中,不能宣之于口,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只能遗恨终身,别无他选。 长公主也不觉得皇后有此异心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面无表情的去泼冷水。 挥挥手让其他人全都散去之后,长公主轻声开口说道: “怎么,你以为让姬彻天真正进入王都,登上圣天子之位,还能和你再续前缘吗?” 皇后一惊,那一瞬间心脉跳动飞快,但她还是立刻冷静下来,不假思索便摇头否决: “我没这种想法——我和他之间,早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此一点我早已经完全看透,也不会多生什么心思。” 长公主轻哼一声,对她的解释与保证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提醒她说道: “最好不要有——不然,届时若叫你在他和太子之间做个选择,那才是叫你痛不欲生。” “怎么可能?” 这句话比上面的话更让皇后震惊不已,甚至连为圣天子逝去而生出的悲伤心情都忘记了,她不由看向外间,但视线被屏风阻隔。 或许是早有预感自己命不长久,皇后诞下皇子后不久,圣天子便已经立下设为太子的诏令,时至今日,太子也不过是才学会走路的年纪……他还这么小! 皇后怎么想,都觉得长公主一定是在说恐吓她的话: “我也听说……是听宫人们谈论过,他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甚至颇为宽容,普通民众尚且能坐在一起谈笑,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孩子。” 长公主却没她这么乐观: “这是你的感觉,若站在他的立场去看呢,皇后,都已经到了今日地步,本宫不信,有些事情你丝毫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比如——” 长公主的目光朝床上看去,皇后顿了一下,也顺着长公主的视线看向圣天子的尸首。 那并不像是一具才失去性命的尸体,就算是病重已久,也不该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身躯就腐烂的如此严重,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好肉,就像是在什么充满剧毒的液体之中泡过一样——若不是太子年纪还小,身量不足,隔着厚厚的被褥看不到父皇的尸首,只怕要被当场吓哭。 饶是如此,许多宫人都已经露出惊惧的表情。 但那其实还该庆幸这些宫人们看不到圣天子的法相——在此刻只有长公主与皇后两个活人的房间中,长公主运转修为,一点点的将王上的龙脉引了出来。 那哪里是什么威风凛凛的龙脉,分明是长满恶疮的杂蛇一条。 皇后向后一顿,跌坐在了地上,就算对某些事情早有猜测,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亲眼见到如此这般的场景,却也让她为之胆寒,心脉也跳动的厉害。 平复心脉之后,皇后才艰难开口: “皇姐……这是……” 长公主沉吟片刻,才说道: “圣天子虽然胆怯懦弱,但对国师言听计从到了如同其亲制傀儡的地步,也太过古怪了。” 说话的时候,她已然撤去了术法,那条奄奄一息的杂蛇不过挣扎两下,便嘭的一声消失不见。 “看来,当真是当初国师用了什么秘术,来将姬彻天与圣天子之龙脉进行了调换,而此后圣天子便依仗国师而活,国师离开王都,断了供给,才叫圣天子也随之命绝,就如同——” 就如同当年父王忽然身躯羸弱,爆病而死,而且,还是那么轻易就说出要将姬彻天诛杀的话—— 可这些也都不过是她的猜测,涉事知情之人都已死绝,或远走高飞,真相再无出头之日。 而现在再去追究这些事情,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长公主的话戛然而止,皇后虽然也想问“如同什么”,但见长公主的脸上也涌现出哀伤的表情,便知恐怕也是什么伤心事,是以并没有追问下去,但长公主说出口的这些话,也足以让皇后思虑万千。 她想了又想,才艰难开口道: “皇姐……难不成……早就知晓……” “我和你一样,只是猜测而已,今日才真正确认。” 长公主闭了闭眼,心中却没猜测正确的喜悦,反而涌现出无穷尽的悲哀。 蛇代龙脉之术,瞒天过海之招,毁掉的何止是一个人呢。 长公主又看向面目全非的圣天子,从其斑驳的面容上,依稀能辨认他惊恐畏惧的情绪——大概是因为感受到支撑他的力量以不可控制的速度抽离而去,所以才会如此吧。 真是让人又怒又哀,最后也只是开口叹道 : “是否是因为国师离开,所以你也无法支撑自己的命运——若果真是如此,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别人维系,因此而死,却也让人连同情都难,幸好你不是真被吓死……不然,真正是要让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王族的血脉了。” “殿下——!” 长公主的话,却又是让皇后忍不住开口制止,低声说道: “圣上已经归天,就算是平素有诸多不满……此刻您何必再讲说苛责的言语呢。”
第336章 助天行道 长公主听到皇后的话,倒是真的没再继续说下去,停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你倒是还对圣天子多有情谊。” 皇后看了一眼圣天子的遗容,扯了扯嘴角,低声应答: “到底是……也算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了。” 长公主也没再多说什么,又安抚了皇后一番便准备离开,只是离开之前,皇后又多问了一句: “皇姐要如何应对他的到来?” 不过,长公主并没有给予什么回应,不过是停了一停,就径直离去了。 那并非是故意无视皇后的问话,而是长公主也确实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才算妥帖。 一路从王都回到长公主府,乃至走在府内的长廊之中时,长公主犹然心觉茫然。 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去阻止姬彻天回来王都,毕竟,他原本就是太子不是么,而今历经磨练,收复人心,回来再做圣天子,至少不会是被人拿捏在手的傀儡昏君。 自己若放下心中那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来迎接他回来王都,那或许真正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长公主呼出一口气,这个念头生出之后,她心中的选择平衡便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倾斜,而在此刻,却见一名侍从走了过来,行过礼后,便说: “殿下,有位公子揭了殿下贴出的求才之榜,已经在清湖亭等候多时了。” 长公主想要寻求有才之士,来谋求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所以让人在王都各处张贴了悬赏的诏令,是说若有人能够想到应对姬彻天到来的办法,听之可行,便赏千金,若行之有效,则更有万金奉上。 张贴出去的时候,也没抱有什么希望,事实上,张贴数天以来,也确实没有得到什么好的计谋,甚至长公主都差点忘记这件事情,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揭榜前来了。 而且揭榜之人,还是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清湖亭上,一名身穿缃色衣物的年轻男子泰然自若的烹茶,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身处什么惬意自在的楼阁之中,而不是外间人人畏惧的长公主府内。 隔着盈盈花树,面容实在看不真切,但只看他的身姿动作,也叫人为之神往心动,长公主不知见过多少男子,只有寥寥几人,能与之比拟,其他的么,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她盯着那道身影步步走了过去,对方的面容便更加清晰的萦绕在了眼前。 那是温文尔雅的亲和相貌,他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向长公主的身影时,也立刻站了起来,十分规矩的行礼: “在下叶迷津,见过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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