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关山的本体有些僵硬地瘫在台阶上,被她像收一条绳子似的收进了袖子里。 秦时看着这一幕,想起以前在第六组的培训课上听老教授给他们讲妖族的修炼,据说有些妖族在修炼出了非常强大的精神体之后,会想法子把自己的本体炼化,吸收掉身体里妖核存储的所有能量。 但也有一些妖族会抽取精神体的能量反哺自己的本体,将本体当成了精神体受创之后的一条退路。 水关山看来就是选择养着本体的那一类。 水关山像一缕轻烟似的,从木门的缝隙里飘了过去。片刻之后,木门的另一边想起了门轴转动的声音。 木门打开,露出水关山淡漠清秀的脸,“这里就是我说过的那个出口。” 在她身后,是一间大约十多个平方的小屋,中央一座井台,上面盖着厚重的木板。另外一侧是宽宽的台阶,向上通往两扇厚重的大门。 秦时,“……” 秦时抱着小黄豆沉默了,他心里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为什么这个取水房看起来这么眼熟? 是他想多了吗? 还是说,大漠中所有城市的取水房结构都差不多?! 水关山走上台阶,如法炮制打开了外侧的大门。 沉重的门扇从外面推开,昏黄柔和的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秦时一眼看见门外染着污渍的台阶,心里就咯噔一下。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秦时不死心的走出取水房四下打量。 门外一片平整开阔的广场,不远处就是一座寺庙,建筑物的外墙和精致的圆顶都镶嵌着彩色的石块,在夕阳的余晖中闪闪烁烁。寺庙也仿佛因此被笼罩上一层彩色的、炫目的光雾。 有如神迹。 秦时的目光越过广场周围鳞次栉比的屋顶望向远处,那里堆砌着高高的石台,宫墙巍峨,千真万确,就是他曾经在门口“到此一游”的楼兰王宫。 秦时一下就泄了气,满心都是不可思议之感,“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为什么会回到楼兰?” 他们明明是沿着地下河朝着下游的方向前进,按理说应该是一路向南……除非这条诡异的地下河流向并不是由北朝南,而是反着来的。 小黄豆还是第一次见到地面之上的景色,也不敢乱动,只是窝在秦时手里好奇的东张西望,时不时啾啾叫唤两声。 秦时躁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扒拉出了一点儿后世的知识:似乎真的有河流的流向是反着来的。 比如敦煌附近有一条党河,据说是国内唯一的一条由南向北流向的地渗河流。它发源于祁连山西部的冰川群,穿过敦煌盆地之后与疏勒河汇合。 这些都是以前在第六组的培训课上听来的。但是他也只是脑海里转了一圈,念叨一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这种稀奇事。 秦时叹了口气,觉得之前那一番折腾:辛苦的赶路、挣扎逃生……好像都白费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楼兰。 他初次遇见怪物的地方,也是接下来一段漫长逃生经历的起\点。 秦时一屁股坐下来,灰心丧气地把小黄豆放下地,“乖,自己玩。让爸爸失落一会儿。”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虽然小黄豆一直在他面前撒娇耍赖,但他从来没觉得这小东西是他的,毕竟人家亲爸妈派来的保姆就在旁边看着呢。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改口只会显得更傻。秦时只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推着小黄豆往广场上走。 小黄豆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蹦蹦哒哒地打量周围陌生又新奇的环境,走出一段还会乖巧地回头看看秦时,确保它的保护者就在它的视线之内。 水关山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却不在意,也没有什么表示。唯独贺知年有些诧异的瞟了他一眼,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秦时讪讪的挠了挠下巴,“你听,是不是有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又愣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听觉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确实有声音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风里有隐隐约约的铃声,一下一下,带着悠远的意味儿。秦时之前跟着赵百福的商队的时候就见过领头的马匹脖子上拴着一个铜铃。 不过这铜铃有些时候是要摘下来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讲究,秦时不大懂,也不清楚是不是时下商队默认的一种仪式。 小黄豆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一蹦一跳地窜了回来,窝进秦时的掌心里。它像要给他传递什么信号似的,高高低低的叫唤起来,稚嫩的语调似乎还带着几分不安。 秦时,“……” 完全听不懂。 秦时摸摸它的小脑袋,安慰它,“没事,不怕啊。” 小黄豆蹭蹭他的手,果然安静下来。 秦时再一次感觉小黄豆聪明的不像话,它似乎听得懂他说的话。 铜铃的声音似有似无,距离他们应该还有一段距离,但很快就有更加清楚的声音渐渐靠近了。 贺知年轻声说:“有人过来了。” 秦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三到四个人,目的地应该就是寺庙——寺庙圆形的屋顶太有辨识度了,甚至比远处的王宫更显得耀目。 “探路的。”秦时轻声说。他之前也是这样跟着吴九郎承担起了给商队打前锋的任务,率先进入楼兰城。 那个时候他的想法也简单,商队救了他,他总要有所回报。只是没想到人家完全是拿他当储备粮的。 唉。 马蹄声从西城门的方向传来,沿着街道十分谨慎地前进,慢慢地靠近了广场。很快,广场边缘处的街口就出现了一队骑士,粗粗看去有六七人,皆是 一身短打。当先那人看到广场上有人,抬手做了个手势。 身后诸人都停了下来。 秦时注意到就在骑士出现的瞬间,水关山就换了一副模样,变成了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汉子,獐头鼠目,下颌还挂着一撮小胡须。 秦时艰难的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心里想的是,不知道以后团子能不能变得这么厉害。如果它始终都只是一个萌团子,那……那也挺要命的。 正在意识海里呼呼大睡的精神体接收到了他的想法,很不高兴地翻腾了一下,又被秦时死死地按了回去。广场上的来人敌友不分,他们手里又没有什么可用的兵器,这种时候他可不敢节外生枝,让人察觉团子的存在。 穿着黑色短打的青年抓着缰绳,谨慎地走了过来,停在了距离他们大约十米左右的地方,他在马上拱了拱手,很客气的问道:“几位兄弟是这里的人吗?” 这句话问出口,他自己也尴尬了一下。实在是一路过来,他们都看到楼兰城已经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了。 贺知年起身回礼,客客气气的答道:“我们也是路过,刚到这里,过来找水的。” 秦时暗中点头,觉得贺知年真会说话,既没有骗人,也没有透露自己的底细。 对面的骑士有些摸不透这几个人的底细,露出一丝困惑又警惕的神情。 秦时倒是比较理解他的想法。这个时代,要出远门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尤其是走出关的这条路,行李、同伴都是必需品。然而他们这几个人身边连一块草垫子都没有,这情景怎么看都不对劲。 秦时觉得这骑士大概把他们当成是那种出来踩点的土匪了,在外面溜达一圈就返回寨子的那种。 水关山是不会管这些人类的事情的,默默的坐在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为了打消这些人对他们身份上的疑惑,秦时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自己这一方解释几句,毕竟他还指望从对方那里套几句话呢。 “这位兄弟,”秦时起身,很和气的问道:“不知几位一路过来可还安顺?” 骑士没有回答,眼中露出迟疑的神色。 秦时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我们是跟着商队讨生活的,大当家姓赵,赵百福。” 骑士吃了一惊,“是赵掌柜的人?” 秦时厚着脸皮点点头。赵百福他们直接卖了他,他在这里扯扯赵百福的大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这老货在外行走,也是要脸面的。秦时就不信了,如果有人真拿他的身份问到赵百福面前,他好意思直说自己把半路上救起的人提脚卖了。 还是卖了去送死。 骑士从马上跳了下来,神情间明显的放松了不少,“我们是云家商行的人,出关的路上曾在疏勒与赵掌柜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他们先一步出发……” 他话没说完,就见秦时的口袋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圆豆眼好奇的与他对视。 骑士,“……” 这都什么人啊,没有行李,却随身带着一只小鸡?! 秦时低头,在小黄豆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笑着解释说:“原来是大掌柜的朋友,幸会。” 贺知年对秦时的来历并不清楚,这会儿见他跟陌生人攀上了关系,识趣的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一边露出一副“我们都是秦时的同伴”这样的表情,面带微笑的听着两个人云里雾里的寒暄。 骑士回过神,表情有些复杂,“不知赵掌柜在何处?几位兄台这是……” 秦时叹了口气,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惊悸的表情,“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一带正闹妖怪!我们在石雀城外头遇到了妖怪!车队的人忙着逃命,都跑散了!” 骑士,“……” 骑士傻眼了,“真,真有妖怪啊?!” 第37章 蛊雕的来历 知道秦时一行三人是赵百福商队的人,虽然一时间不知真假,但荒郊野外遇见知根知底的熟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让人感到欣慰的事。 马上骑士是云家商行的人,自称云琼,他跟着商队刚跑了关外回来。此时此刻他们商队的人正在十里外等着他们探路的消息。 云琼打发手下的人回去报信,自己带着一个兄弟留下来检查了一下取水房,又打水装满了水囊。 秦时留意到他们打水上来的时候,还动作很隐秘地对水质做了一番检查……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他并不在意这些人对他们的防范心理。 出门在外的人,要是没有最基本的警惕心,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贺知年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举动,也同样不动声色,只是悄声问秦时,“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秦时拿不定主意,“你觉得呢?” 贺知年想了想,“跟他们到石雀城,以后的事……再说。” 秦时点点头。 他们出事的地方是在昌马城,而距离昌马城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应该就是石雀城了。同伴们的消息,他们最有可能在石雀城打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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