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机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点了几个缉妖师去前面探一探路。 秦时把小黄豆和水兰因都交给明成峰照顾,他和贺知年与刚赶过来的章宪几人跟着李飞天一起往营地的方向赶去。 一跑出诸人的视线,秦时就放出了秦团子。 秦团子的速度比他们更快,让它到前面去,跟李飞天做一个接应,真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好给他们报个信儿。再说大战在即,身边这些都是他的战友,他总要给自己的同伴坦白一下自己的老底。 “这是我的灵体……秦,秦虎王。”秦时的脸颊稍稍有些发热,总觉得秦团子给它自己起的这个威武霸气(土得掉渣)的名字,不知怎么,有些说不出口的感觉。 秦团子终于听见了秦时给别人介绍它叫“虎王”,简直心花怒放。它留神观众朋友们的反应,见他们果然都是一副大吃一惊,完全为它倾倒了的模样,开心地舒展舒展腿脚,撒着欢儿跑到前面去了。 但它不知道的是,大家惊讶的其实不是这个。 “小龙呢?”章宪看看甩着尾巴已经跑远了的白虎,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记得……” 秦时有些愧疚的解释说:“章兄弟并没有记错,其实呢,小龙并不是我的灵体,它只是我的朋友。我刚进镇妖司的时候,招惹了一些麻烦,那段日子总有人跟踪我和老贺,所以我也不敢把老底掀开给人看……实在是对不住。” 秦时抱拳给兄弟们行礼。 兄弟们对他的隐瞒表示理解。他们都是常年行走在危险之中的人,在对周围的环境不确定的时候,自然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唯有章宪满脑子都还是上次见过一面的小龙,很是惋惜的嘀咕,“竟然不是龙……” 没人搭理他,众人都追着白虎跑到前面去了。 章宪的朱雀也因为看到了新的小伙伴,闹着要出来。章宪虽然不乐意在这种时候耗费多余的灵力,但架不住朱雀闹腾得厉害,他只好妥协。结果他刚把这小东西放出来,朱雀就一阵风似的追着白虎跑了。 章宪,“……” 章宪催马追上了秦时,“我说小秦,你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灵体的,说说呗。” 秦时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这傻小子。李飞天和重明鸟的声音别人是听不见的,李玄机也只跟他们说了探路,章宪就真的以为他们此刻是出来探路的,一点儿也没怀疑过营地有可能出了事…… 人的警觉心大约就是这样,在一次一次实际的教训当中磨炼出来的。 秦时叹了气说:“这个问题以后有机会再说……前面的营地有可能出事了。” 章宪露出意外的表情,眼睛里明晃晃的露出“你搞错了吧”这样的意思。在他看来,营地的位置是在山洼里,非常隐蔽不说,还属于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势,几十口人留在那里,真有什么危险也足够抵挡一阵儿了。 唯一可能会遇到危险的地方,就是营地不远处的溪流,可能会有野兽过来喝水,但荒原上的野兽,哪怕是成群结队的野兽,对于职业军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以对付的对手。除非双方数量悬殊。 但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也很低,他们扎营的时候会在营地附近放置驱赶野兽的药粉,寻常野兽会绕开,不会主动来挑衅他们。 再说,他们也才刚刚离开,这么短的时间,能出什么事呢? 章宪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见前方的白虎嗷呜一声嚎叫起来。 章宪听不出老虎的叫声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得出它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比较严肃的,一点儿也没有刚才撒欢跑走的时候,周身洋溢的那股欢快劲儿。 章宪刚想问问秦时他家老虎在叫唤什么,就觉得心头一悸。 意识海中,朱雀尖声惊叫起来,“章宪!小溪的水变成红色的了!” 第264章 植物的味道 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流此时此刻却变成了刺眼的腥红, 水面上还漂浮着可疑的碎渣和一些纺织物的碎片。 章宪跃下马背,脚步踉跄地狂奔到溪边,不可置信的望着溪流诡异的颜色。 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从这里到营地之间的距离, 二话不说, 打马狂奔而去。 就在章宪几人离开营地的这一段时间里,营地确实出事了。从他们扎营的山洼到溪流边的石滩上, 大片的空地都已被鲜血浸染成了刺眼的红色——就像有一个任性的画手,试图用有限的颜料在画布上涂抹出更大面积的色块。 原本安置在山洼里的帐篷、留在帐篷附近挖灶煮水的士兵、被牵到河滩上饮水的军马……这些统统都不见了, 变成了形状不分明的碎块,七零八落地散布在红色的石滩上。 血色满地,腥气冲天。 章宪的眼睛都红了,“这……这怎么可能……” 他和他的兄弟们只是先走一步,赶着去迎接老神仙的队伍和镇妖司的兄弟……一来一回甚至还不到两个时辰…… 章宪下马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 赵谦和小鹏的眼睛也被这景象刺激得发红。不是被吓坏了,而是被这突发的诡异的情况, 让人有种沉进了噩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所有的人都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无法想象什么样的袭击会造就眼下这样的惨相。敌人几乎是榨干了军士、马匹的每一滴血, 然后把它们涂抹在了石头滩上, 在这里营造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屠宰场一般的效果。 这不是袭击。秦时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敌人这样做的用意:他们知道李玄机带着帮手赶往望风峡的目的,知道他们此行的任务。这些人甚至掌握了他们启程的时间和路线,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间经过这里。 他们对他们的行程了然于胸, 于是卡着时间在这里给他们一个警告。 怒火冲上头顶, 秦时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贺知年在他身旁蹲下, 他在观察岩石旁边拖拽的痕迹,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岩石后方一团暗红色的布团上。 贺知年走过去, 发现那不止是一团碎布,而是一段连同外衣一起被撕开的断肢——什么样的力量, 能够拽着人的手臂两端,硬生生将它拽断?! 沉浸在怒火中的秦时被秦团子一句“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给唤回了神智。但他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儿,因为血腥气黏腻浓稠,让人难以呼吸,也掩盖了石滩上存在的其他的味道。 秦时深吸一口气,“什么味道?” 秦团子从岩石上一跃而下,把鼻子靠近地面嗅了嗅,对秦时说:“我们在老贺家里的时候,我和小狼经常在后院打架……咳,咳,是切磋,切磋。” 秦时,“……” 秦时忽略掉了秦团子的狡猾的措辞,“然后呢?” 秦团子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讪讪地甩了甩尾巴,“总之就是在老贺家的后院里打来打去,有时候会把种在墙角的青藤扯断。青藤冬天会变干,但并不会枯死,一旦有折断的地方,就会冒出一种白色的汁液……就是那种汁液的味道,有一点儿涩,还有一点儿苦。” “植物的味道?青藤?”秦时微怔,像这样缺水的环境,尤其北地寒冷,即便是白天温度也还很低,远不到草木生发的时节。什么植物,或者说什么样的木妖能够有能力在这样严苛的环境里大开杀戒?! 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就算已经开启灵智,修炼成妖,也会受制于自然法则。比如在草木生长的季节、水源丰沛的环境里,木属性的妖族实力会得到加持,反之则会被削弱。 此时此刻,哪怕这一带有溪流,但两岸的野草也只是才朦朦胧胧的泛起了一丝新绿,木灵力并不是那么充足,按理说还远远达不到给妖修提供灵力援助的程度。 贺知年听到植物两个字,却有种恍然大悟之感,他指着溪流两岸几个不大明显的孔洞对他们说:“看这里,植物成精,妖力催发也是有条件的。它们需要水、土来滋养根系……它们是从这里长出来的。” 贺知年自己就是木属性的修行者,对于同样是木属性的妖修,他的感觉要比旁人更加敏锐一些。但遗憾的是,这里残留的木灵力非常微弱,反而笼罩在河滩上的血腥气里还有霸道的木灵力在来回鼓荡,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它已经走了。”贺知年用手指拨拉拨拉石滩上粗如儿臂的孔洞,露出沉思的表情,“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到深秋时节,也会跟家里的园丁一起清理花园里生长的青藤。这些东西扎根不算深,只要挖出主干下面的根茎,其余的枝条就会失去了活力,有一些甚至可以直接用手拽出来……就是这样的痕迹。” 秦时对贺家后院里的植物印象不深,也不记得都有什么品种,反而是经常在花园里窜来窜去的几只野猫,印象还要更深刻一些。 贺知年说道:“青藤的枝干比较疏松,有的时候园丁甚至不需要刀剪,只用手指就可以掰掉多余的枝杈。但有些藤蔓是非常柔韧有力的,如果是这样的藤蔓……” 如果是这样的藤蔓,被木属性的修行者指使着,制造这样一场惨剧,就不是什么不可能办到的事了。 赵谦双眼通红地指了指被染红的石滩,“没有秃鹫来啄食残尸,这些人是故意要留下这样的场景给我们看的。” 妖族有特定的方法留下自己独特的标记,比如气味儿,再比如残留在现场的、足以震慑那些灵智未开的野兽的灵力。 “是。”贺知年望着周围这一片地狱般的景象,眸光沉痛,“这就是给我们的一个警告,一个下马威。” “他们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秦时冷笑,“所以他们想要让我们知难而退。” 章宪怒道:“退个屁!老子跟他们拼了!” 他们走后,营地就遇袭,不论是章宪,还是赵谦和小鹏,都很难接受这种幸存者的身份。 贺知年把手搭在章宪的肩膀上,“我们把这些碎尸收集起来埋了吧。总不能让兄弟们连一个安眠之地也没有。” 章宪抹一把眼泪,重重点了点头。 李飞天绕着石滩飞了一圈,赶回去给李玄机汇报情况。 其余的人各自沿着一个方向开始整理满地残碎的尸体。这些人虽然与他们相识不久,有些甚至是素不相识,但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任务来到这里的。他们是战友、是兄弟。哪怕不能把他们都带回家乡,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暴尸荒野。 他们手里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找一个地势低洼的土坑,将收集来的尸骸都集中在一起,再用石土盖住。 这些生前一同出征的战友,死后也会长眠在一起,默默地守护着一片杳无人烟的土地。 石滩上被阳光直射着,石头下面就是干燥的沙土,洒落的鲜血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没入沙土之中。那些被撕碎的人体组织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失去水分,变得干燥,黏在了岩石上。只是用双手是很难剥离下来的,更别提那些看不出形状的尸块,想要拼凑在一起几乎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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