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弦子呆呆的,没有回神。 好半晌,他才转过头来看着师净仪,眨了眨眼,艰难吐字,“好徒儿,去找雁景惟。” 师净仪体会到泠弦子的意思,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紧接着向外狂奔。 而泠弦子坐在原地,闭上双眼重新感受方才那道指示,以毕生所学,来推断那道指示的含义。 …… 此时的陆听澜正好在郢国前往魏国的路上。 起先,他与燕度并不怎么说话,他的队伍里有郢国皇帝的人,两人离得太近不好。 不过当队伍行程过半之时,两国的人都相处熟悉起来,彼此间倒是没有那么生疏了。 陆听澜一直在观察燕度,直到他觉得足够,并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把水泥的方子精简了一番,加上了最重要的铁粉。这是给凡人那些房子里,没有的东西。他把这个送给了燕度。 燕度看了一眼,道:“我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可以加固城墙,你就这么给了我?” “但愿你不是只用来加固城墙就好。”陆听澜回答,又补充道:“马蹄在这上面跑容易受磨损,你该给你的马打造更好的护具。” 燕度想到了更多,但他只说了一句,“你和你的师弟的关系,好像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陆听澜顾左右而言他,“此事与他没有干系,我不过是不希望这东西就此埋没。” 点到即止。 陆听澜留心系统,见它没有表示,心中微沉。 此后,他又借口见不得魏国百姓受苦,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粮食的事情说与燕度听。 魏国地处北方,想要种双季稻是不现实了,南方常见的宿麦,对于魏国来说是主要粮食产物,也不可行,只能靠一些产量大的作物来填补空缺。陆听澜便把土豆和红薯告诉给了燕度,燕度即可派人去搜寻。 燕度:“若你说的这两样东西真的存在,魏国百姓会感谢你的。” 陆听澜不需要百姓们的感谢,甚至他不希望此事让别人知道同他有关。他再次重申,“我只是希望这世上能少一个受苦的人。” 当圣母和当恋爱脑不冲突,何况他是站在大义上出发,哪怕是天道,也不能骂他居心叵测。 偏偏他就是居心叵测。 燕度答应了。 陆听澜这才漫不经心道,“魏国多严寒,即便种下再多的粮食,产量也比不上南方,若是能有郢国那样肥沃的土地和适宜的天气就好了。” 燕度的视线与他对上,眼底的野心毫不遮掩,“天下都将是魏国的。” “你很有野心。”陆听澜夸燕度,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到郢国不久,没有机会去衡量各国的力量,只能通过平时的观察和现有的讯息,来寻找合适的人。 燕度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他在魏国有皇帝独一份的宠爱,有自己的政治势力,能无惧辛劳出使他国,能体恤下属,拥有旁人没有的能力,最关键的是,他还有庞大的野心。 魏国离郢国很近,若有朝一日魏国强盛,铁蹄所踏的第一处,就是离它最近的郢国。 燕度察觉出陆听澜对郢国的不喜,或者是对言居琅的不喜,他不知道陆听澜在忌惮什么,却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 与燕度分开,陆听澜回到自己的营帐,他提起笔,写了很多东西,从民生到经济甚至军事,他最擅长的还是操控钱,在这方面又下了些功夫,写了许多。 写完后,陆听澜坐在椅子上,等着墨迹慢慢干透。 这张纸给出去,可能会改变很多的,也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 陆听澜不喜欢这种被动、不明结果的事情,但现在他只能这样做。 忽然,系统说话了。 “你想看到凡境国家互相倾轧吗?你救过晋国那些可怜的流民,却想让这个天下出现更多流民吗?凡人脆弱,他们很容易死。” 它的声音与以往都不一样,从前卖蠢懦弱的表现,衬得现在高深缥缈,更兼具几分悲天悯人。 陆听澜一动不动,和它打太极,“一些利民之计,哪至于此。” “你做的太过了。”系统语气深沉。 陆听澜却不在意:“和你比起来,一点也不为过。” 系统恍然,原来陆听澜在这里等着它。 陆听澜淡淡的挥了挥手,扇动风,让墨迹干的更快,“言居琅真龙之气不散,你和我说是因为郢国吞并他国,一统天下,既然迟早要打起来,我帮魏国又算得了什么呢?” 系统:“可你用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陆听澜:“我用的,是人类的智慧,从凡人中来,我只不过是凝练了一番再还给凡人。” 系统认为他在强词夺理,又觉得这番话有些熟悉,仔细回想一番,原来在水泥出现时,他就说过这番话了。 陆听澜从那时起,就做好这个准备了。 “可是,你做这件事,是要背负上因果的,你不想修道了吗?”系统仔细看陆听澜的表情。 陆听澜:“我没有让燕度去打郢国,只是给他一点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怎么看,我也只是一个善良外加有点才华的人。” “至于言居琅的真龙之气也许会消失,也许失去作为天命之人的条件,也许无法在天雷劫中飞升,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既然说我是变数,我如今这样做,不正应了你的话?” 陆听澜伸手将纸张捏起,神情似笑非笑的,“况且,有没有因果,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系统愕然。 * 沉默,良久的沉默。 到墨迹干透,黑色的字迹在纸张上长久的留存,而系统终于开口。 它的声音归于平静,冷静克制,像是从一个真正的智械载体里发出声音:“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你过关了。” 这下轮到陆听澜惊讶了,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一场考核。 “你想知道什么,吾都可以告诉你。” 一下就装逼起来了,陆听澜心想。 他不自觉捏起一只毛笔,墨点滴在纸上,一如他的内心。不算平静。 “什么叫我过关了?”陆听澜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吾选中了你,”祂如是道,“吾选中过很多人,却只有一个人通过了考验,你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人。当然,也是最聪明的一个。” “吾选中了你,你就是天命之人。” 祂坐实了自己的身份,陆听澜对此有所准备,还不算太惊讶,至于考验,他有了点头绪。 “你给我的考验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听澜问。 “从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祂回答。 祂选中陆听澜的理由倒和一开始说的一样,是看中他自律冷静,属于人类精英中精英,所以被祂用手段招来这个世界。 无法修炼的十年,是祂给他的第一重考验。 生出智慧的世界天然知道怎么排除异己,即便祂是天道,能将人从异世召来,也须得令陆听澜融入这个世界,才能运作后面的事情。 抽取灵气,屏蔽修为,以凡人之身渡过幼年,是最小的代价。 至于不告诉陆听澜,不过是想看他能否在压抑中面前还保持本我。 陆听澜有句话说的很对,像他这样被‘仙缘’二字折磨十几年的伪天才,明明伸手就能触摸大道,甚至能轻松做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偏偏走上那条道的路全部被堵死,这样的人最容易心理变态了。 陆听澜很冷静,冷静得开始给自己找第二条出路,祂这才借着时机,让陆听澜成功引气入体。 告知陆听澜原著,是祂的第二重考验。 不管是毫无谋划的直接对付言居琅,或是甘于遵从原著,去舔言居琅,都落了下乘。 所以祂要求陆听澜做恋爱脑,事事以言居琅为先,却不限制他的其他举动,甚至做到了‘论迹不论心’。 只凭行为和外人的观感,便给予他高额的积分,便是给他留有发挥的余地。 让他窃喜,让他以为有机可乘,让他不至于完全失望,却又将他留在原著小说的框架里,让他挣扎。 但陆听澜很厉害,在他这里,外物都是附庸,不管是言居琅还是系统,都是他借力的工具。 甚至他逻辑缜密到,能抓住系统留下的空子,并且一直隐隐保持占上风的状态。 当然,这也是祂故意留下的。这就是祂给出的第三重考验。 祂看得到陆听澜对大道的渴望,却担心他一朝得到机遇,却失去恒心。 祂吊着一颗萝卜,循循善诱。 祂纠结,又痛苦。 这是祂最后的机会,祂对陆听澜抱有最大的期待。 因为陆听澜,祂学习异世界的说话方式,想走高冷路线却发现储备不够,想走沙雕路线却露怯更多。 祂差一点就想和陆听澜说实话,最后却还是按捺住了,只告诉他天命在郢都。 祂想知道陆听澜的反应,是自信还是不信,是自己还是他人。 好在,好在,陆听澜没有让祂失望,他借用祂的‘放水’,试探到燕度的面前,再借用燕度逼祂不得不现身。 他甚至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戳中了祂的软肋。 祂最害怕的,就是陆听澜因为压抑而变态,而枉顾人命,那代表祂所筹谋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直到如今,他亲口道明祂的身份,这三重考验终于落下终点。 于是祂高兴的向信徒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说了三遍,有一遍重音了,那个信徒没听到。 “原来如此。” 陆听澜放下手中的笔,喃喃自语般。 难怪系统总是在他面前露出马脚,难怪他获取积分这么轻松。 “你说错了,我输了。”陆听澜自嘲般开口,“我自以为聪明,原来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你设定好的陷阱里面。” 原以为,获知系统的身份是天道,就算是到头了,没想到在祂这里,才仅仅是刚开始。 陆听澜直觉不太妙,这比他被蒙蔽的感觉还要差,心底某个念头不受控制的跳出来。 天命之人啊。 他理解的这几个字,就是送死的标配。 祂也怕陆听澜罢工,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是祂求着陆听澜了。 只要陆听澜不变态,不违背大道的规则,祂可以为陆听澜提供所有便利。 祂开口:“吾不得不谨慎些,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最后一次?”陆听澜欺身,随手将刚写下的纸张用镇纸压住。 他品出一种听故事的趣味,听祂讲述这个世界的一切。 原来小说是真的,龙傲天也是真的,言居琅是作者笔下受尽偏爱的主角攻。 他拥有绝对尊贵的家世,无可匹敌的天赋,以及各种亲和力、好运气,让他能同时获得无数好资源,以及追随的信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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