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个,”钱进说,“恶地主欺负苦乞丐,结果乞丐摇身一变变富贵人家,恶地主苦不堪言含泪讨好。” 恶地主和穷乞丐的这出戏居然还能继续演下去,走向离奇中又透着那么丝合理。陈一白客观建议:“你该去当编剧。” 恶地主觉得有道理,略微一思考,之后说:“等我去学学,学成归来让我爸买个剧试试。” 是朴实无华的有钱大少爷一个。 陈一白:“挺好。” 暂时跳过了恶地主的话题,他问:“现在到哪了?” 知道他问的是拍摄进度,钱进说:“还早,楚明原那边还有两场戏,过了才是你的对手戏。” 陈白一点头,那确实还早。 钱进又好奇问:“你看得到路吗,需要恶地主帮忙扶一把吗?” 陈一白撑着脸侧一笑:“看得到,没恶地主的表现机会,你就战战兢兢等苦乞丐的报复吧。” 钱姓小伙伴多看了他一眼,一拍自己笔直笔直的小心脏,再次庆幸道:“幸好我是直的。” 但凡他是个弯的,栽这人身上,没个几年肯定走不出来。 短短将近两个月的相处时间,他已经完全了解到这个人的孤寡的决心,有些微妙地感慨道:“喜欢你的人真可怜。” 陈一白手指轻点两下脸侧,随口说:“有吗?” 他好像天生和这方面绝缘,上次有人说想当男朋友还是在高中,账号评论区里边的人虽然老公老婆喊得起劲,但都是口嗨。 他的态度太过真心实意且坦然,钱进再看了他一眼,一叹气:“是真的很可怜。” 一边默默听着的助理安静地认同点头。 他们在树荫底下坐了小半天,楚明原这边动作快,大多一条过,两场结束,导演蹲完现场又过来这边,自带小马扎,挨着几个人坐下。 演员眼睛不方便,不能乱跑,他于是就自己过来,趁着休息的时间简单说了自己对下一场戏的想法和预期。 这场戏是后期最重要的一场戏之一。 之前找到罪臣子藏身的地方的时候,剑子和刀客起了冲突,罪臣子也早在之前跑掉,改头换面,用从家里带出的金银财产摇身一变成了大城城主座上宾,在城主府里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剑子和刀客冲突之后在消息通的一通搅和下,加上一些客观原因,又再次合作。 这次的任务是进到城主府,消息通帮忙伪造的身份,换了身打扮,成了武林不出世的高手,有惊无险地进了城主府,又被邀请参加城主宾客小聚宴。 打戏放到之后拍,今天主要是文戏,不用打,但也说不上轻松。 陈一白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了解。 他理解能力好,话不用说第二遍,导演说完话,又带着自己马扎去找楚明原交流去了。 接近上戏,造型师过来再摆弄了一下他的头发和衣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一点头。 虽然说是能看清路,上戏的时候陈一白依旧是让经纪人带着去的,带去过后交到了楚明原身边,带到位后离开,离开的时候又嘱咐了一遍一场戏过完的时候站在原地不要乱跑。 这边地上都是设备的线路,地面也不平,隔着那层布看不清楚,一乱跑就容易出问题。 陈一白点头说好。 他头点得快,应声也应得快,应得越快经纪人越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在最近的边上和助理一起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严阵以待。 虽然看不到人,但能清楚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陈一白转头问身边的同事:“他们是不是在看我?” 同事说是。 没有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的温暖,陈一白往前走了两步找个角落蹲下,遗憾叹气:“他们果然不信任我。” “……” 他这两步走得是相当的自然流畅不犹豫,楚明原觉得他经纪人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好在陈一白好歹知道点度,正式开拍前走得最让人心惊胆跳的就这两步,其余时间很老实本分,一直蹲那看周围人影晃来晃去。 原本应该很有格调的楚影帝跟着在一边蹲下,两个人排排蹲,直到导演叫人后站起。 这场戏拍的是宾客小聚宴开始后,剑子和刀客经历了一点小波折,已经成功在宴席上坐下的场景。 城主喜欢新鲜的人和事,座上宾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各路人,宴席奢靡,高朋满座。 一片热闹的时候,城主突然开口,说希望能有个机会看看新到的两位贵客的本事。 现场其他人抬气氛,笑着叫好,跟着说也想看看。 还没有找到躲藏在这里的罪臣子,现在还不能坏事,于是只思考不过片刻时间,刀客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其他人又起哄时,城主却拿起酒杯一口饮下,说想要见识另一位的本事。 另一位是剑子,一个完全可以用肉眼判断的纯瞎子。 现场似乎都安静了那么一下,一点杯盏碰撞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都能被无限放大。 城主拿着酒杯,依旧没有改口的意思。 在一众人的注视里,剑子起身。 心盲眼瞎,看不清路,手上也没有能够搀扶的东西,他却像是没有任何阻碍般,径直绕过人群,走上庭院一侧的阶梯,一步一步上了城主在的高台,在高台中心站定。 城主用的敬称,问他拿手的是什么。 剑子回答说:“剑。” 依旧惜字如金,因为说的单字,其他人没有察觉出他语调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于是城主让一边的侍卫上前递了把剑。 一把普通长剑,开了刃,剑子握住。 他沉默话少,不会说场面话和客套话,握住剑后浑身气势却一变。变化细微,具体说不上来,却能感觉出人有什么不一样。 察觉出这人好像是有点什么东西,高台之下的人起了兴趣,终于认真够过头去看,连带着刀客也看去。 同行多日,这个人一直带着剑,他却从没见人真正用过,那把被破布缠住的长剑也从未出鞘过。 风吹树叶,酒盏落于桌面。 握着长剑的人衣摆微动,拿着剑柄的手略微抬起。 “……” “当啷——” 一片安静之时,传来的却是长剑落地的声音。 那双早已提不起剑的手最终还是没能握住剑,苍白手指收紧又松开,让剑柄从手中滑走。 这下是彻底寂静无声了,城主拿着酒杯的手顿住,高台之下的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刀客悄然握住了藏在桌底下的弯刀。 不出世的高人连剑也握不住,意识到自己受骗,城主直接站起,侍卫上前,宾客混乱。 …… 后面的戏份是打戏,被分开了,今天暂时不用演,这场戏到这里就算是结束。 导演喊了声卡,紧绷的氛围一下子松弛下来,周围工作人员开始活动,化妆师游走在人群里,开始寻找有没有需要补妆的对象。 陈白站在高台之上,看到周围人影不断来来去去,还记得自己搞钱伙伴之前的反复叮嘱,站原地没动,结果听到下面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是经纪人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听得出对方已经用力在喊,但声音被周围的嘈杂声响掩盖住,没听清在说什么。 听不清,那就凑近了听。想着可能有什么急事,他收回了刚准备往楼梯走的脚,转身往高台边缘走去。 隔着白纱大致往下瞅了一眼,没怎么犹豫,他直接往下一跃。 原本站在周围的人来不及反应,只知道看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影从视野边缘掠过,再探头看过去,人已经在半空中。 衣袂扬起,破空声烈烈,台下的人抬眼看去时看到的就是飞散开的白色衣摆和白发。 楚明原站在不远处,旁边是在第一时间上前的经纪人和助理,注意到周围的人的视线,顺着转过头,一眼看到像是从高台跌下的人影。 眼睛一睁,在脑子反应过来前,他已经转过身迅速几步跨去,周围的声音和人影都模糊。 他动作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衣料摩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看到白色身影堪堪在一步之外的地方落地,衣摆逶地,动作轻巧,之后流畅起身。 一站直身体,人注意到了他,随手把垂到身前的头发拨到脑后,像是没怎么看清楚,试探着喊了声:“千姐?” “……” 这是真没看清楚。 “我在这!” 就这么短短一点时间,高千和两个助理迅速过来,她手动调整人的头对着的方向,让人对向了自己,之后收回手,大喘了两口气。 喘完气,视线对上旁边的被认错的假千姐,她礼貌一点头。 假千姐在原地顿了下,之后也跟着一点头,不再站这边打扰,转身离开。 终于对上真的千姐,陈一白问:“千姐刚叫我做什么?” 经纪人拍拍还在激烈跳动的心脏,闻言一闭眼,抹了把脸虚弱道:“……我想叫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等我们上来接你。” 结果“咵嚓”一下,她直接看着人跳下来,还是丝毫不带犹豫那种。 不夸张地说,有那么瞬间,她以为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 消息很完美地没有传达到。 陈某白思考了瞬,之后试探着提出建议说:“要不我再上去一次,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 经纪人说不用了,再看了眼他,吸了口气,说:“你这瘦胳膊瘦腿,是怎么敢从那地方跳下来的。” 陈一白谦虚一笑:“身体不行,但运动神经还行。” 要是没有把握,他也不会往那地方直接跳下来。 这边经纪人拍心口,另一边楚明原已经回到休息的位置,在座位上坐下,接过经纪人递来的水仰头灌下,呼吸逐渐趋于平缓。 经纪人瞅了眼他,说:“刚跑那么快,你不会以为人从上边掉下来了吧?” 楚明原重新拧紧瓶盖,简单应了声。 经纪人一笑:“上边那么多人看着,人怎么可能从上面掉下来,要真是掉下来,人也不可能一点声没有。” 要真是掉下来,周围人早该叫了,哪等得到他们自己反应过来去看。 他毫不留情笑说:“你这吓得不清醒了吧。” 平时挺理智,尤其对别人的事更置身事外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慌神,不知道的还以为…… “……” 经纪人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了。浑身的轻松劲瞬间一空,他凑近坐一边的人,睁大眼睛,说:“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话来,拍了好几下胸口,这才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说:“你这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楚明原转头找助理拿过包,拿出一瓶降压药给经纪人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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