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州这才注意到,在廊桥的红黑柱子后还有个人。 对方回了声招呼,身体略微前倾,这才从柱子后探出身体,能够看清脸。 白底红边织着云纹的宽袍之上是一张明显带笑的脸。 对方笑着,并且笑得可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身宽袍完全阻止不了他笑得后仰。 陈某白在笑自己小伙伴。 刚才拍的就是小伙伴担心了一整天的骑马戏,客观上来说拍得挺好,还是一条过,摄影师镜头里的画面都很正常,完全符合预期。 但也只有摄影机里的画面正常。 实际上在马蹄扬起,马匹快冲到他和周净面前的时候,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到小伙伴脸上肉眼可见的惊慌和扭曲的五官。 陈二白很有素质,其他演员这样他可以忍住不笑,但要是发生在小伙伴身上,他可以笑得完全不收敛。 毕竟小伙伴在之前拍戏,他不小心把围棋当五子棋下的时候笑得也很放肆。 男三早猜到他会笑成这样,一捂脸,只当看不见。 幸好剧组禁止围观人群拍照,幸好他当时面向的只有周净和面前这个笑得停不下来的人。 这两个条件但凡缺一个,他今晚半夜爬起来都得用脚指头扣个城堡。 好在旁边这个人并没有笑多久,半路被导演拎走了。 马是借的,用完得还,早用完早还。只要把人群疏散些,另一半没有在路中放杂物的街道够长够宽敞,够骑马跑一圈。导演动作很快,让保安把一侧人群往后移了段距离。 从马术指导手上接过缰绳,陈某白一边摸了下马的脸颊一边多瞅了两眼看上去穿得十分之有钱的马术指导,用了最大的克制力和自我素质水平的约束才忍住了问指导工资的冲动。 在上马前,指导问他:“能行吗?” 这一句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出于安全考虑的习惯性一问。 “能行,”陈白摸完脸颊又开始摸马的脖颈,说,“就是有几年没练了,可能不太熟。” 上路没问题,也可以保证不会出现控制不住方向撞人的事情,但动作应该没那么熟练,导演想要的观赏性估计不达标。 隔着一段距离听到什么关键词,意识到这个人也要试试骑马,原本跑长廊上休息的男三小伙伴手机和剧本也不看了,特意蹲过来看好戏,做好在他出错后疯狂嘲笑的准备。 得到肯定回复,马术指导放开缰绳,往一边走了两步,让开位置。 牵着缰绳的人把垂到身前的碎发随意往后拨了下,撩起层叠衣摆,一手撑着马鞍,踩上马镫一借力,直接翻身上马。 层叠衣袂从空中划过,发出一阵烈烈破空声,蹲地上的人眼睛一花,还没怎么看清,人就已经稳稳坐在了马鞍上,一手握着缰绳,背脊如青松。 “……” 马还没跑起来,蹲地上的男三小伙伴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已经开始沉默。 他隐隐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之后逐渐加快,原本垂下的棕色鬃毛在空中拂过,马上的人的白色衣摆鼓起,黑色长发顺着风向后扬去,和衣摆纠缠混合,颜色对比鲜明。 这速度实在有点过快,周围围观的人群里发出惊呼声,即使身处在安全地带还是心里一紧,这次没有保安拿着喇叭喊就已经自觉往后退去。 有人没退。周围空出一圈,站在中心的人看着十分扎眼。 马匹跑到街尾,加快的步伐被限制住,转了个圈后被控制着跑回,马蹄高高扬起,之后又平稳落地。 手里握着缰绳,陈白原本直视着前方,后来像是注意到什么,转过头看向一侧,一眼看到周围空了一圈的看着挺年轻的一个人。 对方正看着他,视线没有丝毫停顿,直直撞上。 客观来说算是挺好看的一个人,浓眉大眼高鼻梁,一身穿得清清爽爽。 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久之前手机屏幕上出现过的模糊画面不断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久远的时候,海滩边的穿着花店围裙的人上。 他想起来了。马上的人勒住缰绳,浅灰瞳孔垂下,映着站着的人的身影,说:“你是上次送花那个!” 扬起的马蹄就在不远处,雪白衣摆覆盖了瞬视线,李清州站在原地,瞳孔略微张大。 和上次走到一半回头一样,这次这个人又在临走时转头了。 出乎意料的,对方甚至还记得他。 眼看着马蹄不断在地面上踏过,他一点头,出声说是。 喉咙有些发干,话说出后他才发觉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马上的人应该是把他当成了来这边玩的游客,一摆手,笑说:“玩得开心。” 说完后就骑着马走了,带起的风吹得人头发一动。 原本散开的围观人群又回来了,周围瞬间变得吵闹,在不断响起的声音里,李清州依稀听到有人说早知道就不退开,说不定还能搭上话。 但世界上没有早知道,等到他们重新围上前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利落下了马。 他这动作看着一点不带滞凝,熟练又专业,一点不像几年没碰过骑马的人的样子。 马术指导重新牵过缰绳,问:“练过?” 从马上下来的人笑了下,说:“之前在马场打过工。” 男三小伙伴蹲半天,硬生生蹲到一双眼睛从激动到逐渐无神。他瞅着笑着的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起了其他:“刚才你在跟什么人打招呼?” “一个游客好像是,”陈白说,“之前有点交集,见过一面。” 之后又小小揉了下头发,说:“好像还在其他地方见过。” 作者有话说: 二极管的脑子是真的x
第32章 见面! 可能见过,但陈某白确实想不起来。 没等他再回忆回忆,导演走到跟前,带他到一边说事。 导演跟他排排蹲,说:“你记不记得周净和你有场戏,他说你居然有胆子在郎中被构陷,在锦衣卫捉拿人的前天晚上冒雨把郎中孩子送出城?” 陈白记得。 他大概懂导演的意思了。 那个情节只存在于事后一段对白,用于揭示郎中女儿为什么会在抄家当日遍寻不到。 要是不说,没人会怀疑到不问政事的又病又废且无亲无故的闲散王爷身上。 导演应该是想要把这段对白的内容具象化。 具象化,指把雨夜出城的片段拍出来。导演确实是这个意思,大致说了自己的想法,连到时候用什么机位什么景都已经想好了。 他说:“我让服装组去准备一下,下周好像有雨,下得大的话咱就那时候拍。” 陈某白点头,之后小声提示:“编剧在看你。” 导演抹了把脸。 谈话结束,导演去跟头发把把掉的驻场编剧商量去了。 撑着腿站起,陈白最后看了眼场外的围观游客,没瞅见刚才看到过一眼的人,于是收回视线。 李清州被涌上的人群挤到后面去了。 反倒是李姐顺着人流被推向了前排,终于看到了一直想看的周净,还没来得及感动落泪,又被人群推挤着往后退,重新回到后排,和自己的好弟弟排排站。 能够短暂看到几眼,确认本人确实和照片上一样帅后还能多看几眼其他演员,她已经满足,回到后排的时候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冒小花。 拍了下自己的好弟弟,她郑重道:“你姐姐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也要一起喜欢陈白。” 李姐,喜欢周净,粉龄六年,同时是个坚定的颜粉。 她扼腕叹息:“早知道送花就能被记住,我该自己去送的。” “……” 这个时候的好弟弟按理来说应该回她一嘴,但是对方并没有。 她觉着有点奇怪,转头看过去,看到旁边人低下头,一手横捂着脸,耳尖泛红。 毕业多年,这种时候看着居然还像个纯情男大。李姐挑眉,说:“你这追星怎么跟谈恋爱一样?” 纯情男大终于说话了,说:“我不是追星……” 李姐现场进行专业判断:“懂了,男友粉。” 不太对,但定位似乎又有那么几分准确。 他们今天运气从某方面来说算是挺好,刚好赶上最后一趟,刚看完人,天色开始变暗,剧组也开始转移阵地,去他们看不了的地方继续拍室内的戏。 夜戏再次拍到了凌晨。 这次没有直播,悄悄卷死所有人的学习共同体再上线。 又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和熟悉的电脑。 周净的笔记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多,昨天看上去应该不止学了一点。他补的是之前没有看过的内容,从最终的进度上来说,还是粉毛在同一条线上。 实践性很强的课,授课的演员并不纯讲,会自己做示范,也会找影视片段做素材,影视片段里有正面例子,也有反面例子。 常见的正面例子是横扫大奖的三金影帝,每个节选的片段都是已经编进新教材的经典。 横扫大奖的三金影帝,说人话就是好邻居。 在没想过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好邻居,在认真观摩和克服看熟人演戏的难绷感间,粉毛选择安静拍下照片,并发给自己的好邻居。 旁边的周净转过头来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拍张照片。 陈白如实回答:“发给朋友看看。” 周净:“你朋友喜欢许斯年?” 大脑转动了一下,觉得解释起来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粉毛于是一点头,模糊道:“算是。” 有正面例子就有反面例子,挺巧,反面例子里也有熟悉的人。 看了眼电脑上的人,再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人,陈某白进行反复对比。 “……” 周净握笔的手停下了,眉头突突直跳,默默倒数三秒。 三秒之后,旁边传来一声笑,很轻的一声,并且很快就收住了。 粉毛解释说:“你知道的,我天生微笑唇。” “……” 周净抹了把脸,说:“想笑就笑吧。” 天生微笑唇的人于是没有继续再憋,向后一仰,两手撑在身侧,房间里一时间都是快乐的气息。 终于笑完,末了陈某白呼出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夸灰毛的精神承受能力有进步。 这个人之前因为网上的评价彻夜失眠,现在已经能接受授课教师用他当反面例子,算得上是十分惊人的进步。 周净不自觉按了下手上的笔,说:“没办法,我确实实力不够,这些和骂声都只能受着。” “以个人的观点来看,那倒不必都接受。”粉毛瞅了眼他,说,“批评和单纯的骂不同。” 有人在客观分析事实,有人在借机发泄情绪,干了这行工作,就要有接受批评的义务和心理准备,但并不代表要全盘接受那些肆意发泄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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