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那被拉扯了的少年直言道:“我姜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我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还望前辈不要诬蔑与我。” 颜月歌不由得做出了“哦豁”的口型,压低的声音里已明显压不住激动,“竟是有人在找茬姜家。” 颜月歌这边说着,那边大汉已是冷哼道:“做没做过你心里清楚,枉姜家这么大的家族竟也是欺压无权无势之辈,我今天还偏不信这个邪了,有本事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死我,不然别想拿走我的东西。” 这话一出,人群中登时多了许多窃窃私语,不多时指责姜家的声音就愈发大了起来。 那少年对自家的处境再了解不过,很快便在人群与大叔的围攻下左支右绌起来,徒劳向众人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抢任何人的东西,我只是修为不精无力继续,出来前才在洞口遇到这位前辈的。” 人群中的指责不减反增,更有大喊说哪个散修疯了才会想着讹诈姜家一类,登时附和声一片。 颜月歌听着感觉奇怪,回头看了看,很快便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果不其然还在发动周围的人声讨姜家,甚至已经上升到姜家不配占着四家之名了。 如果没有记错,已经有好几次对那少年发起攻势是由这人牵头的了。 颜月歌不由得眯了眯眼,就他混迹乱战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明显是有人带节奏了,可能就是有人想搞姜家。 那两声代表着两人从长乐水境出来的爆炸声才刚响起没多久,远在几条街之外的他们就看到有人已经知晓了什么情况开始引人来围观,现下又是这种情况,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什么。 那少年显然没有应对过这种情况,不管说什么都让那大汉以同一种话术怼了回去,偏偏自己这秘境一趟也真没寻得什么机缘,就算想要拿些东西出来息事宁人都做不到。 人群这边的压力更是借由他直逼姜家,少年单薄的身子都不由得晃了下,险些没站住摔倒在地,还是谢家的修士帮忙扶住了他。 不过饶是谢家的修士在劝架上帮忙,却是无法做主替姜家人说话的,他们也不清楚事实,若是贸然开口,恐怕会将谢家也卷入漩涡。 颜月歌不由得心说一声狠毒,简直是精挑细选给姜家设的局,无论最后怎么处理,都会借由这位少年给姜家抹黑一笔。 看着怪可怜的,要搅合一下吗? 颜月歌脑子里想着,嘴巴里低声向淮序说着:“好像有人在带节奏,就在后边。” 然而淮序却在他说完后突然道:“你想帮他?” 颜月歌愣了一下,始终观察着情况没舍得收回的视线刷就挪回来看向了淮序,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他们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是能掺和别人的状态,颜月歌也是深知这一点才没有丝毫的表露,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淮序看了出来。 到底淮序在他的心中更为重要,颜月歌飞快摇了摇头。 淮序将他看过一眼,转而看向了一旁围观的人,稍抬了抬下巴道:“不用否认,他们也这样想。” 那边两人正将头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说感觉氛围怪怪的,好像有人在引导着攻击姜家那少年,又低声惊呼说真可怜一类。 确实如淮序所说,是有人清醒着的。 或者说,姜家就算名声再差也是四家之一,大家族的强悍与恐怖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随意指点的。 颜月歌一愣,瞬间有种轮椅上不是他的亲亲老婆,而是他二哥的感觉。 这种似是暗示又似是无意的话语惊得他头皮发麻,不过他往往能确信他二哥是在暗示他,对于淮序,他却更倾向于无意。 有意无意总归是点醒了他。 他们不能下水的话,不妨拉无所作为的另一方下水。 颜月歌这将注意力收回开始听附近的声音,听了一时确定人选后就主动出击,状似自言自语向边上的大哥传递道:“奇了怪了,不是说姜家心狠手辣不顾人理吗?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动手啊。” 那大哥果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甚至边上几个离得近的也向他看来。 颜月歌继续道:“姜家总不会真的怕了区区一个散修吧,莫非真没做被冤枉了?那大家都冲他骂他,好委屈啊。” 说完刷地抓住时机看向边上的大哥,又好像惊了一下道:“啊,我就随便说说。话说,大哥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啊,光听那大汉说了,也没见拿出什么证据来。” 那大哥当即道:“我也觉得,总不能谁声音大谁就是对的啊。” 颜月歌飞快点头,“对啊,我们寻常人家什么都看不出,谢家总不能什么都看不出,那大汉不是说是姜家那个抢了他还打了他吗?他身上总该有灵力残留,谢家的人一看不就知道了,偏偏让他们在这里吵。 该不会是谢家看姜家不顺眼吧。 还说姜家不讲道德伦理利用人,谢家这不也是借我们的刀去打压姜家嘛,凭什么我们普通人就要被他们修仙的利用啊。” 周边人瞬间眉头皱起了一片,更有心急的直接开始喊话谢家,很快便加入了一片。 听着声势渐渐开始与带节奏那波齐平,颜月歌闭上了嘴。 谢家那边却是坐不住张开了嘴,急急说明他们方才就在查探,尚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话一出,针对姜家少年的声音登时小了许多,颜月歌握着淮序的轮椅把手,竟莫名有些紧张。 不多时,谢家的修士终是抱拳对那散修大汉一礼道:“还望道友自重,不管何时都不应诬陷清白之人。” 局势瞬间大变,颜月歌差点没激动跳起来,总算没有冤枉好人,急忙就俯身对淮序道:“谢谢淮序。” 淮序瞥他一眼,淡声道:“是你做的。” 颜月歌笑得更开,小虎牙伴着小小的梨涡,只感觉心里暖暖的。 新一轮骂声开始,却是针对了那位散修。 那大汉还想狡辩,不知怎地又突然噤了声。 与此同时,颜月歌忽就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脊骨一路窜到了天灵盖。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颜月歌第一反应就是推了淮序赶紧走。 却不想刚挤出人群,就撞在了一人的肘弯,颜月歌心里慌得不行,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抬眼一扫,只见那人腰间挂着一枚谢家的令牌,是谢家过来换班的人。 那人将他与轮椅上的淮序扫了一眼,摇摇头道一声小心看路,就带着好几人走了。 颜月歌再不敢迟疑,匆匆离开了这里。 而他的身后,谢家的修士已是走到来者面前行礼道:“不知别法长老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 森然的鬼气仿佛已经散出黑袍,袍下纯白的面具寥寥几笔勾勒出严肃神情,十足骇人。 他开口,音色艰涩沙哑,只道:“他在这里。” 飞霜宗派来的追兵在此地寻到了目标。
第16章 颜月歌走得太快,并未听到谢家几位修士与别法的对话,便也并不知道追捕之人已是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是觉得不对劲,有一种很强烈的被人盯上了的感觉,这让他浑身汗毛倒立,片刻都无法再继续在长乐街待下去。 直到他推着淮序快步远离了长乐街,那股悚然之感才渐渐消退了下去。 风一过,颜月歌不由得打个哆嗦,这才回神慢慢停下了脚步。 抹一把额头,只摸到一头的冷汗。 颜月歌深吸一口气,急忙先看向了淮序。 淮序此刻也正扭头过来看着他,美艳的赤眸里好似浅浅带着疑,对上他的视线后直接道:“怎么了?” 颜月歌也不知道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厉害人物马上要从长乐水境中出来,让他提前感受到了压迫感? 看淮序和周围人的反应,应该都没有受到影响,所以可能,本来就没什么事? 于是颜月歌摇了摇头,挂上笑意道:“没事,人太多了,憋得慌。”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或许还有可能,但是颜月歌素来喜欢挤到人群中看热闹,说这话的可信度就太过微末了些。 淮序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扭回了身子道:“确实。” 颜月歌闻言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跑过去蹲在了淮序身前,巴巴望着淮序道歉:“对不起哦,我好像都没顾及你的感受,我以后一定控制……” 淮序的食指点在了颜月歌唇前,微凉的寒意似乎已经传递而来,让他的声音瞬间卡在了嗓间。 颜月歌茫然眨下了眼睛,还不待做出更多的反应,淮序已是开口,说道:“我很好。” 颜月歌的眼睛又是飞快眨了眨,有点发懵。 淮序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似是升起些许无奈,收手回来道:“所以不用总是感到抱歉。” 颜月歌的心跳差点没直接停摆,怔怔看着淮序看了一阵,刷就站起走到了淮序身后,一言不发继续推着淮序走。 前时的异样之下,颜月歌已是在大脑叫嚣着危险危险的信号中,匆匆走向了客栈的方向。 现在只要他们走出这条巷子,再向西走上一截,就是客栈的位置了。 颜月歌这会儿僵着腿脚继续前进的目的地,也正是客栈。 沉默就这样持续到他们即将走入客栈之前,在即将踏入客栈的前一刻,颜月歌突然止住了脚步,没头没尾说了句:“谢谢你。” 鳍状的耳微微一动,淮序的声音已是跟来道:“不客气。” 颜月歌闻言倏地一笑,终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进门跟伙计打个招呼,颜月歌推着淮序向楼上走去,又是叽叽喳喳道:“不过你不用总是迁就我,人多了不舒服或是在外面久了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也绝不会任性行事,下次就告诉我……” 颜月歌的碎碎念很快伴着咔哒一道落锁声消失在了楼梯处,伙计抬头向他们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障者往往心境变化巨大,能有这样一人不离不弃陪伴,当真是幸事一件啊。 —— 能遇到他最美最好的漂亮老婆可真是幸事一件啊。 颜月歌偶尔抬头看一眼淮序的背影,瞬间感觉手上心上的疲累消失不见,不由得发出了如此感慨。 客栈的房间温暖也舒适,似是让人多待一会儿就要睡过去似的,但颜月歌此刻可不能睡,坐在水池旁勤勤恳恳赶工。 他们来到南乡也五天了,四天后就是长乐水境开启的日子,南乡近来进城的修士也明显多了起来。 这几天也并非只是吃吃喝喝到处闲逛玩乐,颜月歌可是打探出了不少关于长乐水境的情报,没有被四海密卷收录的那种。 甚至据此打探出了一条溜进长乐水境的最佳路线,就等着十九日当夜借由影日密抄的掩护混到长乐水境边上,等着从秘境出来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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