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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她略有些苦涩地答道。 “到时候你一死，这遗书中指认的事情往他头上一扣，我看他还能怎么办？我这次一定要让那个任乐祺身败名裂，彻底无法翻身！”对面恶狠狠地说道。 张菲妍没有说话。 “你放心，”对面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太对劲，害怕她反悔，便又说道：“在这之后你弟弟就交给我们，我已经给他找好了很多资源，绝对能把他捧红，上次那个男二号的角色也已经签给他了。” “好，谢谢欢——”张菲妍说了一半，忽然改口，“谢谢您。” 对面的罗欢虽然略有些不悦，但此刻也不好发作。 “行了，快去吧，别磨蹭了。” “好。” 张菲妍答道。 天已经冷下来了，海水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凉。 她赤着脚一步一步往海里走去，海水拂去她的脚印，让她的去留都显得毫无痕迹。 罢了，反正她那么渺小，那么无足轻重。 如果她的命，能换来弟弟的出人头地、从今以后不再像她那样任人欺凌，也算得上值当了吧。 她继续往前走，海的深处是漆黑一片。 海浪打在她的腰上，每前进一步都格外艰难。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她开始浑身发抖。 走啊，快往前走啊。她用力垂着自己的腿。 可是双腿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怎么都提不起来。 她在害怕啊。 电话对面的罗欢似乎感觉到了她放慢了步伐，略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快点，我等下还有合同要谈！你在磨蹭些什么！” “欢姐……”张菲妍声音微弱，一直在颤抖，“我害怕。” “怕个屁，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有的反悔吗？” 电话对面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你呢？还是糊，你对得起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 “所以你要赎罪啊，你辜负了我先前在你身上投入的那么多的期待，你要赎罪就只能这样啊。” 张菲妍没有说话，一直在抽泣。 罗欢见威逼效果不太好，便缓和了语气，转为利诱： “至于你弟弟，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当他是我亲弟弟。你长得不好看，身材也不行，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十八线，但你弟弟不一样，你弟弟是有潜力的呀，而且他还有当巨星的梦想……你忍心看他的梦想落空吗？” 这句话插中了张菲妍的软肋，她脑海里闪过弟弟失望的眼神，顿时心猛地一抽。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明明眼泪落下来就会融入海浪消失不见，但她还在拼命忍耐。 她这一生好像总在忍耐。 她还是没忍住，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她手臂上滚落，掉进了海浪里。 甚至没掀起涟漪就被海浪吞没了。 “别等了，快去吧。” 罗欢在电话那头低语道。 好冷啊，好冷啊。 张菲妍忍住眼泪。 忽然间，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下一秒，她手中的手机就被夺走。 如神明般耀眼的少年不知何时降临到了她的身边，明明风那么凉，水那么冷，但他的手掌却格外温热。 明明应当算是敌人，但这份温暖的力量却没有一点儿敌意。 “喂，罗小姐。”少年将手机放到耳边说道。 “你这手段……”他顿了顿，眸中流转的金光有一瞬间变得锐利冰冷，“稍微有点过分了吧？”
第62章 一千 “你！——”电话对面的罗欢恼羞成怒。 但没等她说完, 电话就已经被少年摁挂断。 甚至在挂断后，他还将手机又完好无损地塞回了呆愣在原地的张菲妍手里。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瞪大了眼睛, 嘴巴也夸张地长大： “任任乐祺！？”张菲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却被从背后推来的浪潮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任乐祺回答, 她就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来阻止罗欢的计划？” “痴心妄想！”她故作不屑地骂道：“我告诉你, 惹了罗欢你还想全身而退？想都别想！今天这盆脏水怎么样都得泼到你身上，只要我一死, 就没有人能证明你是被污蔑的了！你不可能违逆罗欢！” “不是，”任乐祺摇摇头, “我是来救你的。” 少年的嗓音温润柔和，但无比坚定。 听到他这话, 张菲妍微微一愣。 见她不说话，任乐祺便又说道： “回岸上去吧，水里怪冷的，要是冻发烧了我就不能参加总决赛了。” 总决赛？这个人现在心里担心的竟然是总决赛？ “你还想参加总决赛——？”张菲妍被他气笑了，“别想了, 你不可能斗得过罗欢, 今晚我会跳海，而亲笔写下的遗书里全是污蔑你的内容。如果我是你的话, 还不如干脆现在和我一起死了算了。” “你被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言论辱骂过吧？”她继续冷笑说道, “既然你已经经受过一次，那必然不会愿意再来一次吧？” “快滚吧, ”她最后说道，“我意已决，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任乐祺叹了口气。 “唉……那你去吧。” “我！——什么？！”张菲妍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那边有个浅海沟，会形成漩涡把你拖进深海里。”任乐祺指了指不远处黑暗一片的海洋。 “好，你别后悔。” 张菲妍恶狠狠地说道，却在抬头的瞬间撞见了那双凝重的金色的眸子。 那一刻，几个小小的画面片段闯进了她的脑海。 是一个人，浮在水面上，水流拂过她洁白的双颊，她恬静地就像是睡着了。 下一秒，她开始发烂发胀，连食腐的鸟雀都不愿靠近。 最后，路过的行人一脚踩进了水里，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踩碎了一截残存的骇骨。 张菲妍愣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布满脸颊。 死亡…… 好可怕。 其实她不想死啊。 可是谁又能来救救她？ 忽然间，一朵跃上的浪花溅在她的脸上，卷走了她的眼泪。 未来漆黑一片，回忆里偶然一瞥望见的那双金色的眼眸竟然像是星星点点的浮光，让她忽然又有了些许的希望。 “任乐祺……”那点亮光似乎给了她勇气，她颤抖着抬起头来说道：“我不想死，救救我……” 任乐祺点了点头，答道：“好。” 上岸后，任乐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堆干树枝，干脆在车边的沙滩上升起了火。 望着跳动的火焰，张菲妍断断续续地向他诉说了很多。 她本来从没想过自己会进入娱乐圈。 但她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事故里被严重烧伤，肇事者当场死亡，家里也是一穷二白，无力赔偿。 父母失去工作能力，需要几十万天价的手术费，而弟弟还在上小学，这一切都落到了高中尚未毕业的她头上。 就在张菲妍万念俱灰之际，一名星探见她长得还不错，便将她引荐给了罗欢。 一开始张菲妍甚至觉得自己走了大运，这位新老板竟然格外温柔，对她也很好，像是大姐姐一样。 但后来她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罗欢是个极端敏感又自私易怒的人，与她相处颇不容易，有时总会无缘无故冲她发泄怒火。 但在这之后她又总会诚恳道歉，还会给她送很多礼物。 怎么能不接受呢？对方毕竟比她有名那么多。 渐渐的，张菲妍一点一点放下自尊，变成百依百顺讨她欢喜的木偶。 可是自尊心这东西，放的久了，就麻木了，再也捡不回来了。 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离开罗欢了。 她生活赖以依存的一切、她的精神、她的灵魂都被她踩在脚底下。 张菲妍只能一次次放低底线。 直到昨天，罗欢对她说：“我需要你去死。” “用你的命，去诬陷任乐祺。” 她说道。 而张菲妍早已被剥夺了说“不”的权力和勇气，甚至连拒绝的欲望也没有了。 她缓缓叙说着这一切，而任乐祺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完。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识破罗欢的计划，又是猜到我在这里的，”张菲妍抬起头来，映照着火光，她的眸子里也有了些许的生气，“但是还是谢谢你。” 任乐祺浅浅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不会继续往海里走去？万一我铁了心地要听从罗欢的命令呢？”张菲妍问道。 听到这话，任乐祺笑了笑：“我见过太多次死亡和离别了，真正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的人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在他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伤痛死亡都是常事。 所以他很喜欢现在的这个世界，没有横行的恶魔灾厄、腐败的魔法教会，警察叔叔会把一切邪恶绳之以法，每一个生命都能被尊重。 “这样啊……警察叔叔吗？”张菲妍苦涩地笑了笑。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任乐祺忽然问道。 “不知道，”张菲妍摇摇头，“我忤逆了罗欢，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那你想过反抗吗？”任乐祺又问道。 “反抗……？”张菲妍摇摇头，“开什么玩笑，她在秋城可是能一手遮天的地头蛇。” “没有人能真正做到一手遮天，如果有，那就更该打败它，把它铲除掉了。” “打败……”张菲妍喃喃道，“你做得到吗？” 犹豫了许久，她站起身来，拍拍裙子上的沙泥，说道：“上车吧，跟我来。” “去哪儿？”任乐祺问道。 “去拿证据，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勉强相信一回警察叔叔吧。”张菲妍释然地笑了笑，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做出背叛罗欢这个决定后，她忽然间觉得轻松了好多。 好像那些近十年间一直压在她脖子上的沉重的枷锁忽然被打开，她终于又能呼吸了。 “系好安全带。”她冲着副驾驶的任乐祺说道，然后一脚油门。 原本陷进泥沙中的吉普车猛地一声怒吼，从泥泞潮湿的沙土里挣脱出来，驶入毫无阻碍的柏油大路。 任乐祺默默关上车窗，问道：“你说的证据是？” “在我进入娱乐圈的第一年，”张菲妍说道，“罗欢举办生日派对，我也收到了邀请函。” 她顿了顿，苦笑了一下，“但我实际上只是个打杂、帮她们拍摄Vlog的工具人，那天我一口蛋糕都没能吃到，还扛着录像机跑了一晚上，甚至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都在熬夜帮她剪辑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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