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脑逐渐清醒, 尿意、饥饿和酸痛感便席卷而来。 他有些疲惫地坐起身来, 脚尖在冰凉的地板上摸索了一会儿, 终于找到了拖鞋。 然后他便下床去了厕所。 月色清冷, 走廊隐约亮着“安全通道”的微弱绿光。 苗亮摸着黑打开灯, 在椅子上坐下。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小桌上还放着一个早已凉透了的生煎包,保鲜袋上还有些水雾。 那是苗亮早上特意为任乐祺打包回来的, 想着他这段时间似乎压力很大的样子,希望能让他开心一些——还是他最喜欢的鲜虾玉米陷的, 苗亮一大早去排队才抢到的。 但可惜他今晚也依旧没有回宿舍。 算起来,苗亮似乎已经两三天没和他说上一句话了。 “哎……”苗亮叹了口气。 肚子此时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连续多日的节食让他有点反酸, 从喉管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疼。 所以他只能靠着睡眠来规避这种难受感,但可惜现在醒来, 格外清醒,恐怕一时半会是再睡不着了。 苗亮站起身来,趿拉着拖鞋去体重计上称了□□重。 蓝色荧光的数字显示着“76”。 七天减下了近八斤,而代价就是没有精神、耳鸣、掉头发,以及……每天胃疼到半夜。 苗亮的目光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飘忽, 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生煎包上。 虽然早已经冷掉, 但那雪白表面的一小片微焦、那拧成一朵小花的沟壑、那从记忆中扑面而来的香味和热气…… 他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不行不行,快回去睡觉吧。 苗亮摇摇头, 飞速爬上了床, 盖好被子。 过了几秒,他翻了个身。 又过了几秒, 他又翻了个身。 又过了几秒,他的肚子叫了。 没完了是吧! 苗亮再次坐起身,犹豫了几秒然后又躺下。 “咕噜——”“咕噜——” 算了,要不就吃半个?大不了明天多练两个小时有氧。 决定好后,苗亮再次下床,飞速走到了桌子边,抓起包子撸开保鲜袋,克制但又没有完全克制地咬了一大口。 …… 馊了。 妈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委屈。 * 城市的另一头,一幢破旧狭小的居民楼保安亭里,监控器时不时闪烁起几片雪花。 走道里老旧的白炽灯管不停闪烁着,在保安打哈欠的几秒内,一个穿着黑色的卫衣的少年从屏幕中走过。 他的半张脸都隐没在了兜帽的阴影下,但仅看那白皙而又线条凌厉的下巴,就能想象到他拥有一张怎样好看的脸。 他走路像猫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604……606……608,到了。 任乐祺在一扇半锈的绿漆铁门前停下脚步。 他轻轻举起手,手心贴着冰凉的铁门,却并没有敲门。 如果此时有人目睹了这一幕,一定会吓得晕过去——少年的手竟然一点点透过了钢铁,从手掌到手臂,铁门宛若无物。 他就这么走进了室内。 屋主人应该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屋内不大,整齐地堆满了各种家具和日常用品,上了年纪的老木桌被擦得干干净净,还铺上了橙白格子的桌布,上边放着的汽水玻璃瓶里插着几朵洋甘菊,满满的温馨和烟火气。 桌子上还摆着一张相片,看起来应该也有些岁月了,尽管被相框保护着,也不可逆地泛黄褪色。 相片里是一家三口,背景就是楼下公园的秋千架,三个人脸上都挂着让人怀念的笑容。 桌前的竹藤椅轻轻摇晃,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轻轻阖着眼,看起来像是在打瞌睡。 她就是当年那位器官捐献者的母亲,已经老年痴呆好几年,一直由远房的一个侄孙女照顾着。 老妇人眼眸微阖着,呼吸间发出轻轻的憩息声。 任乐祺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指尖捋起她泛着银光的发丝,轻轻触碰在她额上。 “奶奶,对不起,”他轻声说道,“请您帮帮我。” “请让我看看您的记忆。” 记忆的主人没有拒绝,心灵的门扉敞开。 时光的指针逆着记忆之河倒转,掠过长空的飞鸟倒回巢穴,医院门前树木的年轮一圈圈淡去,十四年前的天空仿佛蒙着一层淡黄色的滤镜。 “我不同意!”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妇女激动地说道,“你怎么能背着我偷偷去——” “妈妈,配型已经成功了。”病床上的男孩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虚弱地说道:“我可以帮助到其他人。” “阿英。”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想摸烟,却又收回了手。 “另一个孩子也叫乐乐,我见过他了,一个长得可清秀的小男孩。”他说道,“咱们的乐乐可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乐乐身上活着。”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女人崩溃地蹲下身子,捂着脸声音哽咽,“你是我怀胎十个月带来这个世界上的,你的每一根头发是我身上掉的肉。现在要我看着那些医生拿走你的器官,让我怎么能接受!” 时光流转。 手术室的灯灭了。 女人今天依然盘着头发,黑眼圈厚重,满脸憔悴。 “这是捐献意愿书,请您签下字。”护士递来一份文件,她麻木地接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对方家属说愿意承担您之后的赡养费……”护士继续说道。 但她直接开口打断了:“不用了,麻烦您转告他们,我不希望再和他们家有任何联系。” 赡养费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怎么弥补也不过是徒增悲伤。 那个名叫任乐祺的孩子好可爱啊,笑起来能让人心都化了,像她的儿子一样。 见一次,就痛彻心扉一次。 * 任乐祺忽然从回忆的海洋里浮起,金色的眼眸亮着璀璨的光芒。 原来……当初那颗心脏原本就是要捐献给原主的! 真正凭借权力截胡器官的人是罗欢,只是她的儿子身体太差,没能撑到手术那天。 但她气不过,甚至还要反咬任乐祺一口,污蔑他横刀夺心脏。 “奶奶,”任乐祺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把真相展示给大家。” 老年痴呆这种疾病,他用魔法就可以轻松治愈。有了奶奶这个证人,就足够证明当年不是自己截胡器官了。 忽然间,他感觉竹藤椅上的老人动了动手指。 苍老长满皱纹的手颤抖着微微指向了一旁的小柜子。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厘米的移动都耗尽了全力。 任乐祺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犹豫了一下后,他走过去拉开柜门。 一份装在透明资料夹里的文件静静躺在柜子里,器官捐献知情同意书。 落款分别是老奶奶和任乐祺父亲的名字。 任乐祺怔了怔:这是在帮他吗? “谢谢你,奶奶。”他低声说道。 说罢,他忽然感觉有一股轻微的力道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是奶奶。 “小神仙……你也带我走吧。” 她气若游丝地呢喃道。 任乐祺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依旧低垂着头,眼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睁开,浑浊的眸子布满了白翳。 “我好想他们……” “乐乐……” 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就放在她身前的小桌上,但她现在连抬起脑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任乐祺怔在了原地,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文件。 魔法可以治好阿尔茨海默,但治不好思念。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什么都做不了。 “英姑奶奶?” 屋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看起来刚三十出头,盘着头发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看见空空如也的客厅,和坐在藤椅上的睡着了的老妇人,她有些惊讶。 “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啊?会着凉的。”她赶忙过来搀扶她。 “乐乐……”老人依旧含糊地念叨着。 “您说什么?”女人把她扶到床上,正专心整理着被子,一时间没听清。 “我的乐乐回来了。” 老人艰难地吐着字。 “您说什么胡话呢?张乐表叔早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女人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头,“快睡吧。” 老人似乎并没有听见,她最近总是这样,听力越来越差,眼睛也老眼昏花,仿佛在逐渐一点一点地被从世界里剥离出来。 她合上眼睛,安静地沉沉睡去。 * 几乎同一时刻,别墅区里的孙浩诚把半支烟在实木圆桌上摁灭,轻轻“啐”了一口。 他拿起手机,不耐烦地拨通了张菲妍的电话。 “喂?孙总……?”张菲妍有些颤抖地接了。 “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孙浩诚质问道,“那个任乐祺怎么还没来?不是让你威胁他让他今天晚上过来么?” “我……我已经转告他了。”她说道。 “那他怎么敢不来?谁给他的胆子?”孙浩诚气得肚子都快炸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个圈里谁还敢不给他孙总面子? 虽然他来不来都是一个死字,但他现在彻底惹怒了孙浩诚,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我跟他说了,如果他不赴约,就走着瞧。”张菲妍咽了口唾沫,“然后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了?”孙浩诚板着脸问道。 “他说,傻子才会去。” “……”孙浩诚沉默了。 “给脸不要脸。” 良久,他才低声骂道。 旋即,他挂了电话,站起身来大步向着地下室走去。 难道这小子知道这是陷阱了?不过他是怎么察觉到的?孙浩诚灰色的眸子更暗了几分。 既然请君入瓮没用,那就只能主动出击了。 他一步踏在楼梯上,身影全部没入了黑暗之中。
第57章 医生 《来遇见我》节目组最近因为任乐祺和罗欢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网友平等地仇恨每一个和任乐祺有关的人或组织,节目组更是首当其冲。 正好快到小年了,于是工作人员便加班加点给热度比较高的几位选手们安排了直播—— 只要把任乐祺推出去, 节目组受到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至于他该怎么应付这些辱骂, 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直播时间安排在了小年夜的晚上八点。 头一回, 任乐祺的热度在选手里占到了榜首, 观看人数甚至比第二的约瑟夫和第三的周游加起来还多。 直播间里一丁点儿的画面都看不见, 密密麻麻全是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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