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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穿书]

时间:2024-06-25 22:00:05  状态:完结  作者:祝如意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可既然步千秋说阻止不了,那他也阻碍不了他们了。

  柳闲已经无力将他推开,只能皱眉说:“让你靠近,没让你紧挨着我。”

  谢玉折小声说:“你活着我才活着。”

  柳闲摇摇头:“听着我们不像要死了,而是你在朝我撒娇。”

  谢玉折笑了:“嗯。”

  他早想过了。他和师尊,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死掉,都是非常幸福的结局。

  眼前就是他希望的结局之一。

  柳闲倒在他怀里,破碎胸间竟然一点血都没有流出来,这让他有些诧异。不过他还记得当初学过的那半点医学知识——人在受重伤时,大脑会不要钱似的分泌多巴胺,人一时半会是不会感觉到疼的,所以他现在感觉还不错,甚至有些飘飘然,所以一切都可能是幻觉吧。

  不是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地回顾这一生吗?他用力眨了眨眼,又用力闭上,眼前却还是空落落的一片,并没有。

  那好吧,他想着,那我自己来回忆。

  可第一时间钻进脑海里的,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一生。

  从前的事,太多太多,来不及想了。

  单论谢玉折这一世,他满月酒时,他爹娘宴席之上被人下毒,还好当时他蒙着面坐在一旁,阻拦了就要动筷子的二人,没死。

  谢玉折三岁,由管家带着出门看灯会走丢,小孩一个人走了十里路,还好撞见他义父柳大人在一旁猜灯谜,没死。

  谢玉折五岁,被彪形大汉绑架,丢到了不知哪个地方,皇帝派出去的人如何都找不着,国师盛怒,以卦卜之三夜,遂寻得,没死。

  谢玉折十五岁,小将军骁勇善战,被困山中,虎围狼包,敌军环肆,必死之局竟如得仙力一般,奇迹生还。

  谢玉折十七岁,拜乞丐为师,亦步亦趋,无命不从,而后被自己亲师父一剑刺死,复而返生,寄养于天不生门下。

  至于他活过来之后的这些年,柳闲不清楚,也因此柳闲很开心。

  从前的每一次转世,谢玉折短短的一生都能一眼往到头,而这一次不是。

  从前你因我而惨死,如今我便护你周全。你已从悲剧的轮回里走出来,成了真正独立的一个人,前路都是万千有趣的可能性,别人轻易猜不透了。

  有人说他早该放弃的,说他一身反骨一身愚钝看不破也放不过,明明能肆意风流个一千年,却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现的人,硬生生把自由拖了一千年。

  他早该知道穿书小说里的happy ending是不存在的。就算那些人在剧情中穿书成了炮灰,但他们实质也是他看的那本书的主角,无论是咸鱼还是斗士,最后都凭着善良而坚强的精神、克服万难也要帮助他的爱人和亲朋得偿所愿。

  而他事到如今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奸佞小人丑事做尽,明明是阴沟里的蟑螂,却披着人间最华美的皮囊,多少人恨他,又有多少人恨自己杀不了他,也就今天干了一件好事。

  天命书……他垂头看到,这破书已在他的怀中燃烧成灰烬。

  以后不止谢玉折,所有人的命运,都不会被另一个人肆意摆弄了。

  他记得穿书之前,原文这样写他:“彼时废仙柳氏来战,死于谢玉折剑下,谢玉折飞升为真仙。”

  而今日过后,虽然他也不会青史留名,但好歹这一千多年浮浮沉沉,最后总算不会化作这本破书里的几个字了。

  他模模糊糊地也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摇摇晃晃,浪荡了老半天,差点死了。

  走到终点时,浓烈的腐臭味把鼻腔塞满,磨人的蝇虫飞声震耳欲聋,他看着眼前堆成山的断肢残躯,放松地笑了声。苏子说“此心安处是吾乡”,他活了一千年也没放下心中的执念,如今看着这堆惨不忍睹的躯壳,他反倒觉得亲切无比。

  他闭上眼,不再刻意用力支撑自己,任由身体硬挺挺倒在白骨之上。上仙命硬,头骨和利石相撞也不觉得疼,他只惬意地瘫倒在万人枯骨之上,慢悠悠地喘着气。

  他望着天,天居高临下,看他干巴巴地面对自己的狼狈。

  身下都躺着谁呢?仇杀之人、自缢之人、误杀之人、夺权失败之人、巨债难赔之人……尸体不会走路,在这儿躺着的骸骨大多都是被人搬过来,也算是有人送终。可独独没有像他这般,自顾自走到这个家。

  柳闲看着自己这双手。

  他的手生得好看,这双手执剑抚琴,品茶折花,雅韵风流皆行之,如今打算用来为自己挖坟,于是从尸堆里扒拉出一根结实的骨头,嘶着声音说了句“对不住”,而后手一用力,硬生生把它钉进了脚边的软土上,刻上“柳闲”二字。

  中二病突发,觉得自己是被系统多次忽悠的大傻x,是世间最无关紧要之人。于是他决定用对这个世界有意义之人的骨头来介绍他这个无意义的终将吹散的尘埃,他觉得这个是未来的废仙柳氏此生莫大的荣幸与僭越,是对不知名姓的尸骨最大的冒犯与侮辱。

  若不是手腕真真切切在疼,他都快以为这么多年不过都是南柯一梦,而他早就被那道杀千刀的雷给劈死了。

  他本来要睡着了,可刚刚来了个抛尸的书生。一边挖坑一边骂自己的姐姐,他便睁着空洞的眼睛猜测书生的动作和长相,饶有趣味地“看”了许久,感叹这人间果然多的是白眼狼。

  不久后书生也走了,他享受着失去的乐趣,正阖眸假寐,身边又突然多了一个活物,发出哈赤哈赤咀嚼的声音。

  灵力所剩无几了,基本的感知能力还在,他知道那是一匹狼。或许是常年待在阴暗偏远的乱葬岗里,只能捡一些烂肉吃,这匹狼很瘦小,眼睛却明亮。

  柳兰亭正是这陈年乱葬岗新增唯一的活物,那匹狼用粗粝带刺的舌头舔他的手,让他一阵一阵地疼。

  他懒洋洋问:“小狼,你饿了吗?”

  小狼“嗷呜”一声。

  柳闲环顾四周,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的肉是这里最新鲜的。”

  小狼摇着尾巴跟着他走到另一侧,再“嗷呜”一声。

  “好吧。”柳闲拍了拍这匹狼毛皮撕裂的爪子,想到这也算是唯一来给他送行的活物,不由得心软道:“我有点怕疼,所以你不可以现在就来吃了我。等我死了,你再饱餐一顿,怎么样?今日好像是我的生辰,当我送你的礼物。”

  小狼这次没有叫,柳闲睁开眼,发现它已经不见了。虽然我年纪不小了,但好歹天天锻炼,肉质紧实,你怎么还嫌弃起来了呢?他大惊失色,差点气得不想死了。

  他正计算着要不练套太极拳之后再去死,让肉更好吃些,没想到那小狼又一瘸一拐地跑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块腐肉。

  ……

  “给我吃啊?”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嗷。”

  柳闲生无可恋地闭屏住了呼吸。那狼把肉丢在他耳边,一边嗷呜嗷呜,把肉推给他,一边一个劲地用头蹭他。它的尾巴摇得很欢,给柳闲脸上又多溅了几滴血。

  “我才不要。”

  柳闲颇嫌弃地摆摆手,越是不理他,它的嚎叫就更加悲哀。

  如此良久,狼嚎已至嘶吼,他终于不堪其扰,一手握住扰人的狼嘴,“怎么连死都不让我清净会儿!”

  柳闲竟从这匹狼的眼睛里看出了满满的委屈。难道在它的脑子里,狼要死了,无非就因为饿了,它给自己叼食物来,是希望他不被饿死?

  那是柳兰亭在人间的第九百九十七年,他不想再活下去了,可是这匹狼烦得要死,一直在旁边嗷嗷叫,他根本死不了。

  “之前我有个徒弟来着。”柳闲拨弄着那块腐肉,开始讲故事:“但他们说他私练禁术,意图弑师,我还没同意,就给他推上绞刑架,刚十七岁,死了。刚死,尸体就烧化了。”

  “那个月我本来该在他身边的,但有个人请我除妖,我弄完回来,顺道带了点小玩意给他庆生,结果看到他死得脸灰都没剩两滴。那几个大师还说他是叛徒,这些事捅出去有损修仙界风气,连个衣冠冢都不让我立,说我名声好,这样做太丢面儿了。”

  “就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柳闲舔了舔干涩的唇:“不过我动作还蛮快,已经为他报仇了。待会儿就有人来抓我,所以我要先自己死死。”

  小狼还在嗷呜叫,用鼻尖碰了碰他的眼睛和手腕,像是在鼓励他。

  天哪,太吵了,不想死了。

  于是柳闲爬起来,把这只狼带回了家。

  这是他过的上一次生日,和一只小狼在一起,他不怕养狼为患。

  而再过的下一次生日,就是谢玉折为他下饺子,送了他一柄短刀。

  回过神来,谢玉折在他身边,不过这次,他真的要死了。

  活了这漫长的一辈子,柳闲并不后悔。

  但若是有下辈子,做颗草也好,做个小强也好,若能有幸成人,他不要浪荡纨绔,不用将忧愁和烦恼抛之于九霄云外,不用有幸游山玩水,不用坐拥香车美人,只要不是炮灰,也不是主角,是个在书里不会拥有名字的甲乙丙丁就好。

  柳闲想过平凡而毫无波澜的一生。

  他不想拯救世界了,不想有壮烈的使命,不想和各路神魔打交道,不想做美人,不想当剑仙;他只想脚插在农田里被日光晒得黝黑,操着一口只有乡亲能听懂的方言,手上的茧来源于生计而非生死,身上的汗是为吃食而非修炼,他想做人间最普通的一个,千万别和这些千古留名的好事烂事扯上关联,且一些吊桥效应和养育之恩带来的爱情,也不要为好。

  仙人以身躯为引,满山的灰土为碳,这场火是决然熄灭不了的。先前步千秋用他的眼睛封住了整个山头,光照不进来,阴火只会越燃越旺。

  熊熊烈火中,谢玉折裹着他,柳闲一点痛楚都感受不到,甚至感觉和睡觉没区别。天命书已毁,所有的火焰都被谢玉折吸收,他抚上他的双眼,头一次,毫无防备地笑了,用口型问他:“很疼吧?”

  他知道他该把谢玉折推开,让他好好活着,可他没有力气,又欠了谢玉折一笔。

  欠祈平镇的,我还不完了;欠你的,我也只能还到这里了。

  如果有下辈子,再说吧。

  失去心跳的最后一秒,他在火里是这么想的。


第117章 死后流程

  这是与柳闲重逢前两年发生的事。

  谢玉折是世界上最害怕柳闲死的人。

  柳闲, 天下第一的剑客,唯一知名的神仙,美人榜排名第一的男人……

  他是他小时候常粘着的哥哥, 他的师尊,与他轮回多少世都互相牵扯的人。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见过他,第一次分别是在十二岁, 重逢于十七岁,如今二十三岁,已经六年了。

  这个人是懒散的、吊儿郎当的,也是可靠的、举世无双的,一柄绝尘的剑,一双惊鸿的眼。谢玉折很少有绝望的感觉,小时候他要保家卫国,后来他要为亲复仇, 再后来想帮助柳闲,一直都活得很有盼头,所以直到柳闲消失之后,他才发现在他身边时,自己什么都没怕过,而后便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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