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樾」动了,他架起小提琴的一端,另一只手握着琴弓,浑身颤抖的拉起了琴。 ……啊。 明明翻涌上来的情绪如此的恐惧和委屈,但向樾的大脑却异常的明了。 身体的控制权不知在何时回到了他的手中,向樾放下小提琴,一转头,「向樾」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他垂眸,他似乎是理解为什么「向樾」会形成那种性格了。 说不能共情那都是假的——正因为太能共情了,向樾才会沉默。 他从小失去了父母,孤身一人在孤儿院长大,直到一户人家看中他的外貌把他领养,随后将他培养成标准的童星让他出道,在媒体前大肆宣传他的身世多么可悲、他们作为养父母多么的心疼他、又是花了多少资源将他打造的如此出色—— 靠吸他的血赚的盆满钵满后,终于是成年的那一天,向樾和他们解除了领养关系。 他们本想继续要挟他,可没想到的是向樾手上把握着他们虐待儿童的证据,这才狠狠的将其震慑住了。 可以说,向樾幼时的经历和「向樾」的完全一致。 但他们同为‘向樾’,未来为什么会如此不同? 那看来问题就出现在“未来”这一方面了。 “我们和陈双淮一样,”「向樾」开口,“不过绘画是他逃离现实后的唯一栖息地,这点又和我们不同。” “我想,他们将小提琴递到我的手中,却没想过是不是给了把刀刃让我握着。所以我一直不敢面对。” ***
第139章 载体 向樾和他面对面的站着,听对方平淡的剖析着自己的一切,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痛点都以一种毫无悲喜的语调不加以掩饰的从嘴里说出,他们的心脏似乎再次融合在了一起,连灵魂都可以看得透彻。 “我能如何成长,每日按部就班的完成舅舅定下的课程,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接着浑浑噩噩的混到成年,带着一身不甚精通的技能被送去考验——”「向樾」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他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极轻,“我也没有陈双淮那种独立的勇气,小时候的经历几乎将我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也曾经幻想过,如果当时的我能勇敢点、能够坚定点,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过得如此失败了?” 「他」注视着向樾的眼睛,道,“如果我真的更加勇敢了、更加坚定了,未来的我是不是就会变得更加耀眼,更加自由?” “……就像陈双淮一样。” “如果有一个人能像陆一泾那样陪我向前就好了。”「向樾」摊开手,他抿了抿唇,过了一会,他张嘴说道,“告诉我吧,「陆一泾」。” 听到这声呼喊,向樾瞳孔骤缩! “等等!!!” 他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想要靠近对方,但脚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牢牢地锁在了原地,他耗尽全力都不得动弹一分,只能着急的在原地大声呼喊。 伸出手努力的抓住对方的衣摆,可巨大的鸿沟却将他们完全的隔离,恐慌蔓延,他竭尽全力的想要拉住对方。 向樾咬着牙,心中的绝望和悲哀简直是要将他吞没,「向樾」的那番话何尝不是在描述另一种他的人生,要是当初他认命了,坐以待毙,没有尝试找到那份证据并掌握它,那他的未来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能够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上熠熠生辉了。 他们是彼此的相悖面——所以向樾完全不能置之不理。 眼眶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水雾,将眼前的事物模糊了,是眼泪吗?向樾不知道。 黑色再一次笼罩了所有景象。 这种感觉和上次他快要醒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早了、太早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和对方说些什么,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完全不能够再前进一毫里。 ……他能做些什么? 无力感和心脏一起跳动,向樾的意识逐渐昏沉。 “……向……” “向樾!!!!” 急切的喊声在耳边炸开,像是溺水的人面前飘来的一根浮木,意识在一瞬间回笼,向樾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身体上传来十分黏腻的感觉,大概是出了一身汗吧。 涣散的视线集中后,向樾这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 贺渝正半蹲在他的床边满眼担忧的看着他,还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列车还在前进,车身时不时轻微的摇晃一下,车厢内还传来列车行驶时的咔哒咔哒声。 窗外晨光熹微,向樾借着贺渝的力道坐了起来,大脑昏昏胀胀的,贺渝适时的给他递来一杯水,清凉的水流滑过喉孔,将他的理智也拉回来了半分。 “向老师,你是做噩梦了吗?”贺渝满脸都写着了担心二字,“你一直蜷缩着身子,有些时候还在说梦话……我感觉你的状态不是很好,身体还有些发冷,是上次的病症复发了吗?” ……上次的病症?向樾回过神来,应该说的是上次他在片场不小心晕倒的事情吧?这件事……贺渝也知道吗? 恢复了点精神,向樾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道:“我没问题的,不用太紧张。” “这可不能不紧张啊!”贺渝倒是义正言辞的反驳了他的话,“施导把你昏迷的事告诉我,就是让我多留意你一点。如果真的是很严重的病怎么办?绝对不能拖着!” 他说罢,作势就要站起身来,嘴里一刻不停的念着“我这就去告诉施导”。 见到这一幕,向樾的头又顿时疼了起来,他眨了眨眼,伸手扶着脑袋轻轻的“嘶”了一声,装作一副难受的样子。 果不其然,贺渝立即就停下了他往外走的脚步,紧张兮兮的蹲回了向樾的跟前,慌忙问道:“怎么了?向老师你头疼吗?” “……有点,”心里默默的对演技之神说了声抱歉,向樾倚在床头,声音沙哑,道,“只是想到了我刚刚做的梦。” “梦?”贺渝安静下来,他皱着眉头,似乎在等着向樾接下来的话。 向樾点头:“对的。” 接着,他说道,“我梦到陈双淮和陆一泾了。” “陈双淮和……陆一泾?”贺渝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看着向樾,像是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梦到了什么才会让向老师状态这么差?” “我梦到陆一泾失踪了,”向樾维持着刚刚的神情,面不改色的编道,“然后,陈双淮的精神状况变得很差,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画面转换的很快,我梦到陈双淮在雪山上找到了陆一泾,结果陆一泾对陈双淮说他时日无多,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才会瞒着陈双淮来雪山,就是为了能在死后被老喇嘛超度,让他下辈子还能和陈双淮做朋友。” 向樾说完,贺渝也便沉默了。 “……这个梦……”他找了很久的形容词,到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确实很悲伤。” 这点似乎解释了向樾为什么会在睡觉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激烈。 在梦中经历生离死别,代入到那些情感中,确实是会无意识的流泪和梦呓。 “可能是昨晚看剧本的时候太沉浸了,”向樾说,“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言外之意就是,他很好,只是被梦境影响了。 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虽然这不足以打消贺渝心中的顾虑,他仔细的观察了向樾好一会,发现对方的状态确实好的不像是一个生病的人后也就逐渐的放松下来,但他还是严肃的提醒道:“向老师,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告诉施导的。” 不会有下次了。 大概……吧? 向樾郑重点头。 今天的这段‘危机’也就这样被揭过去了,他悄悄的松了口气。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后,这下是彻底的清醒了。 他对贺渝编造的那段梦境的内容确确实实是存在于《第九十九步阶梯》剧本中的,只不过为了更加贴合“梦境”这一概念,被他稍稍的更改了一些地方罢了。 昨晚他们是一起看的剧本,贺渝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是哪一部分。 当然,「陈双淮」和「陆一泾」的确实是复杂到能够让人做噩梦。 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 向樾垂眸,梦境中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当初「向樾」说的那句“你还有一部电影没有演完,接下来我会陪着你演”是什么意思,向樾也明白了。 「陈双淮」这个角色身上的所有,连带着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挚友「陆一泾」——几乎都对应上了「向樾」和向樾的关系。 这个相似度可怕的有些过了头,可向樾认为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施导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对方可能有所察觉,但绝对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所以……随着这部电影拍摄的逐渐展开,关于「向樾」的一切也会展现在向樾的面前。 这场电影是一个载体。 而他将见证一个灵魂的枯萎和新生。 ***
第140章 到站 第二天的拍摄任务并不算繁重,只要美景出现时按照剧本上所描写的那样去演绎一番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自然是「柯望」带动「陈双淮」去看景色的那段。 这一幕是当初施导给所有来面试「柯望」的演员出的题,作为饰演者的贺渝对其中所要表现出来的内涵再清楚不过了,他好歹也是在几百号人中脱颖而出被施导选中的演员,特别是这段时间他还和向老师一起学习过—— 贺渝握了握拳,他绝对会再次将这一幕展现好的。 “准备一下,”施繁站在门外,对着他们喊道,“过了前面一站后就要开始拍摄了。” 贺渝和向樾一同应道:“好的,施导!” 外面的摄影装备早已架好,窗外的景色慢悠悠的往后退去。 向樾注意到贺渝的目光,对方似乎还记着今天清晨发生的事情,眼神中是些许的担忧。 “要趁这个机会再熟悉一下剧本吗?”向樾拿起桌面上的剧本,笑了笑,问道。 贺渝摆摆手,道:“已经足够熟悉了,现在我只要在脑海中模拟几遍就好……” “我也是。”向樾说,他语气轻快的说道,“和贺老师对过戏后,我对这一幕又有了新的感悟。” 贺渝愣了一下,接着放松下来,笑道:“不愧是向老师。” 他知道向樾这番话是在告诉他不用太担心,自己的状态很好,影响不到拍摄。 明明贺渝才是年长的一方,到头来却比不过对方那样沉稳的心态啊。 列车停靠又启动,过了大约半小时之后,施导一声令下,包间内的两位演员就立即进入到了演戏的状态中。 这会还没完全进入那段被称为网红打卡点的景象地带,施导的想法是先拍摄一段列车上两个角色的特写,再各自拍摄一段由他们的视角出发的对列车外沿途事物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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