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很少的一点,汤水上飘着一层荤腥。 二老屋里是有小炉子的,热东西不用去灶屋。也不敢去,真去了这兔肉汤都到不了壮壮肚子里。 这几天王大夫郎都会端一碗兔肉汤给二老喂壮壮,王二家的和王三家的多少能闻见味道,毕竟院子一共就那么点大。 刚开始的时候,两家人没说话。 后来开始让家里小的没事就往二老屋里钻,不等壮壮喝兔肉汤不出来。 壮壮喝的时候,几个小的就扒着二老的手吵着要喝。 都是孙辈,一个个都饿的头大身子小,二老也不忍心,还是偷偷给两家小的分了一些。 有了这开头,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个小的越喝越多,哪怕后面二老不给他们喝,他们开始动手抢。 怕肉汤洒了,二老也不敢用力夺,最后就是全进了两家小的肚子里。 王大夫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壮壮一直没有精气神,蔫哒哒的要睡觉的模样。之前还会哭一哭的,现在连哭都不哭。 几个月大的小婴儿突然不哭了,是极其反常的。王大夫郎不敢耽误,和王大抱着孩子就去隔壁村看了赤脚大夫。 那大夫一打眼就知道是饿的,他给孩子喂了点蜂蜜化的水,“现在家家艰难,缺衣少食的也正常。 可这么大点孩子又能吃多少?咋能把孩子饿成这样?再饿两天,孩子就死了!” “孩子就死了”这五个字像沉重的巨石,狠狠的砸在夫夫二人的心头。 他们明明每天出去,都单独留一碗肉汤给壮壮的,怎么可能还差点把壮壮饿死呢? 这事不用太细想,夫夫二人就能知道原因。肉汤压根没进壮壮肚子里,进了谁的肚子里,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大夫将那一小瓦罐的蜂蜜塞给王大手里,“孩子现在肠胃弱的很,反而不能吃东西。 这蜂蜜是我前段时间进山发现的,你们先拿回去给孩子泡水喝吧。” 王大抱着蜂蜜回神,“何大夫这蜂蜜是要粮换还是要银钱?” 何大夫摆摆手,“什么也不要,之前上山采药摔了腿,若不是你背我下山,我怕是早死山上了。那时候给你什么,你都不要。我这心里记挂多年,也终难安。 拿回去吧,这点蜂蜜虽还不清救命之恩,可多少是我一点心意。” 王大抱着蜂蜜罐子,鼻尖也是一酸。自己当初举手之劳,就能让何大夫记挂至今,可他为家里劳心劳力,命都不要,却…… 那罐蜂蜜,王大还是抱回去了。 这是保他家壮壮命的好东西,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等以后寻到什么好的,再给何大夫送过去。 一家三口回家后,王大夫郎把睡着的壮壮安顿好,然后变了脸色出去。 壮壮的肉汤,壮壮一口没喝着,全进了那两家孩子的肚子里,还差点饿死他的壮壮。 王大夫郎那叫一个气啊,直接把两家人从屋里拽出来,叉着腰怒斥,“兔子抓来的时候我和王大一点也没藏,全都是平分的。 我两口子省着不敢多吃一口,就为了给壮壮省一口,想他能好好长大。 壮壮他才没几个月大啊,你们没有心吗?他的东西也要盯着抢!” 王二和王三家的对于王大夫郎这番话,嗤之以鼻。 王二媳妇徐翠花冷着脸笑,“大嫂你这话说的倒是我们不对一样,谁抢你家壮壮吃的了?我可一口肉汤都没喝。” “你家虎丫和大毛没喝吗?”王大夫郎气的破音。 “他们只是去爷奶那边玩,爷奶心疼孙子孙女给一口喝的又怎么了? 他爷奶又不是壮壮一个人的爷奶,更别说小孩子一口能喝多少? 大嫂你咋抠成这样?吃独食就算了,连一口肉汤都说的好像喝了你一碗似的。 亏大嫂还是个长辈,和小孩子计较这些。大嫂你要是真不高兴,我叫虎丫和大毛吐出来还给壮壮呗。至于把一大家子喊过来说这些么?也不嫌丢人。” 王大夫郎气的身体发抖,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徐翠花,我和王大这些日子拼死拼活的上山打猎,给一大家子找吃的。我就是养条狗,这狗也该养熟了。怎么到你这里,就死活养不熟?” 徐翠花听着这话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叫你一声大嫂还真给你脸了! 你夫夫两说的好听,为我们一大家子拼死拼活找吃的。谁不知道你二人每次都藏起来一大堆,只拿回家一点点。 想用这点东西就叫我徐翠花给你当牛做马?门都没有!” 不等王大夫郎反驳,就听王三媳妇在一旁小声附和,“大嫂,真没像你和大哥这样做人的。 你说那些兔肉汤都是上回省下给壮壮吃的,可过了这么久,谁信还没吃完啊?就算没吃完,也早该坏了吧。” 王大夫郎听着对方软刀子一样的话,愤声道:“没坏是因为我拿山里风干了!每次就给壮壮煮一指节的肉条,烂乎了后捣碎的!” 一旁没吭过声的王二忍不住翻着白眼说道:“大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反正吃独食的又不是我们。” 王大夫郎听的脸色涨红,急于解释,却根本不是怎么解释。 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恨不得撕了眼前的这群人! “我壮壮差点饿死了!你们还能说出这些话!” 王三不耐烦道:“那不是没死吗?在这喊什么喊?烦不烦啊!”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大直接大步走向王三,抬脚就是一踹。 “啊!” 王三直接被王大一脚踹了出去,趴在地上惨叫出声。王三媳妇吓得尖叫,跑过去查看王三伤势。 王三疼的满头大汗,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远处的王二两口子看到沉怒的王大,也安静下来不敢吭声。 几个小的连着两个老的,一直在屋里不敢出来,这会听到外头动静更不敢出来了。 王大第一次对家里人动手,他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爹娘怕养不活他,就将他送给了另一村的一户人家养。 那家人也姓王,一直没个孩子,但有些家底子。 可王大十岁那年,两口子接连去世了。那时候王大太小,撑不起一个家。因此还是没能守住田地屋舍,都被王家人瓜分了,他也被赶出家门。 亲生的爹娘听到这事后,冒着风雨连夜将睡在猪圈里躲雨的王大接回了家。 经历过人情冷暖后的王大,对于这份亲情格外的珍惜。 他那时候就想,一定要好好护着他的家,不能再让这个家也散掉。 家里的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他想给家人撑起一片天,让他的家人在这片天下,安稳的生活过日子。 这么多年来,他也都是这样做的。 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这些人虽然与他留着相同的血,可却不是他的亲人。 他第一个孩子,是因为受寒发了高热,家里有钱却不愿意拿出来救发了高热的婴儿,活活拖死了。 只因为那样小的孩子发高热,大概率救不活。 因为大概率救不活,所以就直接不救。银子更重要。 现在,他的壮壮又差点被这一家人饿死。 “分家吧。” 王大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冷硬不容置喙。 这样的家,他不想守,不想护,也不想要了。 王大夫郎闻言也顾不得气愤难过,而是上前拉了一下王大。 夫夫多年,他最知道家在王大心里多重要。 不仅他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所以他们就如此肆无忌惮的伤害王大,趴在王大身上吸血。 因此,一家人听到王大说分家的时候,也都震惊不已。 王三都顾不得疼,皱着眉道:“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分家的话,以后你可别想再回来。爹娘也不可能跟你走的!” 这番话暗含着威胁,他在威胁王大,分家了的话,他就没有爹娘,没有弟弟,没有家了。 王大神色平静,“嗯,我知道。分家吧。” 王家分家了,这事在下河村一直热议了好久。 王家的事下河村人都看在眼里,外人看着都为王大感到不值。 当初说的好听,是怕养不活才送人。可谁不是心知肚明,就是觉得年轻还能生,第一个儿子送人养也没什么,还能的一大笔的银子。 说难听一点,就是王家两口子,就是把王大给卖了换银子的。 后来把人接回来,表面上是瞧着放不下亲生骨肉,还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好。 可他们外人明眼看着,就是把人带回来做苦力。 都说王家老两口性子软,要他们说,没人比这两人精明。 孩子最难养活的阶段,有另一个王家养着,他们还额外得一大笔银子。 知道另一家人去世了,也不是第一时间去接的孩子,而是故意挑风雨天去接孩子,让孩子对他们快速产生感激之情。 一家子的歹竹,出了个好笋,死死的扒着不放,蚂蝗一样的趴在王大身上。 尤其是旱灾时,全家在家里躺着,王大和王大媳妇拿命去山里找吃的。 那山要是那么好进,早八百年就有人进了。 若不是家里实在活不下去,谁也不想拿命进山。 乍闻王家分家的消息,下河村的村民是替王大高兴的。 只可惜村子里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给王大一家盖屋子,空地有是有,但也离村子比较远。 旱年时节又有流民,住的离村子远不是好事。 没办法,只能将王家边上的那块荒地给拾掇出来,先盖个土房子暂住着。 其他的,等灾年过了再说。 分家之后,王家越过越难,没了大哥大嫂上山打猎,他们吃的更差,这日子很是难熬。 而王大一家三口,倒是过的轻松许多。 王大一人上山,一家三口吃,猎的再少,吃的都比在王家的时候饱。 加上后来还有朝廷赈灾的粮食,王大一家三口日子过的是真越来越好。 有时候猎的肉多点,王大还会给邻村的何大夫送去。 这时节肉难得,何大夫在家坐着就有人来送肉,可别提多叫人羡慕了。 王家人看着王大一家日子过的好,恨的牙根痒痒。 时不时的就去添堵,故意将粪水泼在王大家门口的事都发生过。 后来被王大上门揍了一顿后就不敢了,还连夜去将王大家门口的粪水清理干净。 安静一阵子后,在看到有人拍他们家门请王大去杀猪,又开始作妖起来。 那些人不晓得王大分家了,敲的还是王家的门。王家把这些人全都恶言相向赶走了。 王大知道后又上门,结果王家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又打不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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