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到了最后又是什么意思,什么最后……”森泽航说着抬起头,双眼骤然睁大,声音充满惶恐:“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沛诚周遭已盈满雾气一般的白光,他的五官和轮廓都变得模糊,声音也好像隔着一层玻璃般听不真切:“系统要求我不能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否则将会判定为任务失败,强制脱出这个世界。我快没有时间了,所以……这就是最后了。” “那没有时间了会怎么样?!”森泽航下意识想要拉他,却发现自己手臂竟然径直穿了过去,被白光吞没,手指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的实感。他吓了一跳,迅速抽回胳膊,手又还是完完好好地长在身上。 “我不知道,我大概率会回到系统里,或许被派接下一个任务,但是你的话……我不知道。”沛诚飞快地说,“但是无论如何,你要答应我好好生活下去,知道吗?不要放弃自己,不要做任何……会让我伤心的事。” 森泽航急切道:“那你的下一个世界里还会有我吗?” “应该会吧,我每次任务都是关于你的。”沛诚苦笑了一下,说,“但我不知道下次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身边,等着我们的又是什么剧情……” “每次?你之前还和我见过?是什么时候!”森泽航还想问得更清楚些,但沛城的身体已几乎退成半透明,连五官都看不太清楚了,他只能放弃追问。无知觉间,森泽航脸上已经布满泪痕,这幅模样陌生得令沛诚简直不忍去看,却又舍不得移开眼睛一秒钟。 “下一次我们也会见面对吗?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森泽航绝望地说。 沛诚挂着苦涩的笑容,却摇头道:“你会忘记我的,你每次都忘记我了。” 光芒已经十分耀眼,他几乎要睁不开眼,只死死扛着不愿闭眼,生理性的泪水从酸涩的眼角溢出。 “等等,等等!你别走!”他似乎看见森泽航扑过来抱他,却已经被吞没在了白光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他最后听见森泽航遥遥的呼唤。 “沛诚!我叫沛诚!” 他用尽全力喊道,但是他已经化成一团烟雾,声音消散于虚空中,永远不知道是否传达到了对方耳中。 这次沛诚久久闭上了眼睛,即使周围的光亮早已黯淡,他也不愿睁开。他不想再次看见那个噩梦般的白色圆弧房间,不想看见昔日七年全部化作虚无,不想目睹自己人生中最为珍视的一段时光就此灰飞烟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欢迎回来。”无机质的冷漠声音响起,“本次任务你共计得了60分,但由于严重违反系统规则,导致任务锁定,并被强制送回,故而所有得分全部清空,最终结算为零分。” 沛诚根本不想听这些,毁灭吧,他心想。 然而兔子略带嘲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你用时最久的一次,但却是得分最低的一次,可以说是完全浪费了本轮任务,至少希望你还玩得开心?” 沛诚“刷”地睁开眼,冷冷地瞪着它——兔子于他七年前见到的模样毫无二致,白绒绒的垂耳,红宝石般的眼珠子,仿佛上次见面就在昨天,更加使得过去种种仿佛黄粱一梦,幻觉一般。 “开心?是挺开心的。岳望锡长得又帅,家里又有钱,连带好像我脑子都变好了,还能和大帅哥谈恋爱,这种人生我梦寐以求,当然开心。你呢?”沛诚声音中仿佛带着冰碴子,“你看得还开心吗?看这些人类在虚拟的、不真实的世界中拼尽全力地生活、努力、挣扎,但最终只是沦为你的玩具,很有意思吧?” 兔子不说话了,安静地蹲在白色罗马柱上,宛如一个玩偶。 沛诚大步走上去,准备一把薅住它的耳朵,手却直接穿过了全息投影,兔子面无表情睁着红眼看着他。 兔子说:“我不开心,也没有不开心,我并没有人类的情绪。我只是代表系统来给你指派任务的声音而已,你可以把我当做NPC,或者一个广播员。” “荒唐,你到底是谁?”沛诚质问道,“什么阴间系统的NPC长这个鬼样?” “我并没有固定的外表,我的形象是因人而异的。”兔子说。 沛诚:“……” 合着这系统的形象是我童年梦魇丘比还是我自己的错了? “零分就零分吧,无所谓,我有问题要问你。”沛诚说,“我消失之后,那个世界的森泽航会怎么样?” 兔子的三瓣嘴动了动:“这个问题需要花费100积分。” “呵呵,又来这一套是吧,”沛诚冷笑道,“扣啊,你随便扣好了。回答我的问题,现在。” 兔子静止不动了一会儿,卡壳了似的,久到沛诚都以为系统bug了,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想找找重启键。兔子才终于开口,声音竟带着一丝无奈:“好吧。” “你任务失败、被系统回收之后,那个任务世界也会随之崩塌。只不过你在那里生活了七年半,造成了复杂的影响,在蝴蝶效应之下,已经构筑起了非常庞大的世界数据,不是瞬间就能解体完毕的,会有一定的延迟。” “大概是多久的延迟?”沛诚问。 兔子摇了摇头:“几个小时,到几天,也有可能是几周。” 沛诚松了一口气——那还好,最多也就是几周时间,至少森泽航不用独自面对这个离奇又惨烈的结局太久。 “好,那我还有第二个问题。”他说,“如果我顺利完成了任务,拿满积分,那么每一个世界里的森泽航会怎么样?” “每一个?”兔子反问。 “对,”沛诚说,“按理说,我如果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就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对吧?那么森泽航呢?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一个时间线上的他又会怎么样?是走在次次都被我所扮演的角色伤害影响的世界线上,还是作为对一切一无所知、没有和我相遇过他的他而活着呢?当一切结束、尘埃落定,他终有一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吗?他会回忆起一切、串联起一切吗?”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兔子这次倒是实在,“不是因为你积分不够,而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沛诚颓丧地垮下肩膀,低头静默许久,又问:“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任务的指向前进,对吗?” 他其实并不指望这只充满恶意的系统兔子能够解答这个问题,更像是问给自己听的。 不料兔子却点点头:“这样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顿了顿,它又补充道:“对于任务对象也是。” 沛诚有些诧异地看着它,不知为何,直觉它说的应该是真话。 “是吗?”沛诚叹了一口气,“是吧。” 他垂眸凝视着脚边,过去点点滴滴在他眼前浮现。十五岁穿着校服的森泽航,因为第一次吃到跳跳糖而满脸惊喜的样子,因为收到小行星陨石而一脸感动的样子,因为摔伤了腿而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以及他送给自己花时满脸得意的脸庞,他在裤子上蹭掉手汗,然后问能不能牵手的眼神。他在雪天里被自己逼着学自行车时的满脸困扰,他站在阳光下隔着众人递给他的微笑,他戴着围裙在客厅里单膝下跪,眼中满是虔诚…… 沛诚低头看自己手上——戒指没有了,他的戒指,森泽航送他的求婚戒指不见了,只剩下无名指上一圈压痕,昭示着那并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约定。 他又想到26岁的森泽航,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脱了西装外套和他一起玩桌上足球的样子,想起他因为脸盲而在酒会上逢人就胡说八道的样子,想起他耐心教自己做事、在自己犯错的时候又十分护短的样子。沛诚想起他在草莓镇给自己切面包,还刻意把胡萝卜从汤碗里捡出来,想起他把累挂的自己拖去温泉里洗澡,想起他戴着眼镜一脸无奈的表情,想起他在被自己背叛时无法置信又万分受伤的神色。 在他还没有喜欢上我的时候,就已经对我很好了,比其他任何人都对我好,所以我才会这么爱他。 “我不想继续了,”沛诚说,“我没办法继续了,我无法再换一个身份,再假装陌生人地骗他一次。” 兔子道:“那么你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就这么死去。” “挺好的。”沛诚无所谓地说,“我本来就合该在那天晚上死掉的不是吗?闵效禹的两年半加上岳望锡的七年半,我又偷了十年的日子,不算亏了。” 兔子不安地在罗马柱上动了动,斟酌着开口:“没有你参与,这个宇宙也会崩塌。” 沛诚抬眼看它,问:“什么意思?” “这个宇宙是因为任务对象才得以存在,”兔子说,“但需要由你激活,才能运转。如果你放弃继续任务,这个宇宙将归于死寂,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了。” “我不明白……”沛诚皱起眉,“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扮演其中任何一个角色,那么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也不会向前吗?” “正是,”兔子答,“那么任务对象在所有时间线上的人生也会封止不动,这样你还要放弃吗?” 沛诚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在思考其中的含义。 一人一兔对峙良久,沛诚率先开口:“给我看看下一个任务。” 一张熟悉的角色卡飘到他面前,沛诚定睛一看角色姓名,两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 角色姓名:姜远声。
第122章 超进化 沛诚白眼几乎翻到了后脑勺,老半天没顺过气来,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说:“别,别闹了,换一个。” 红宝石的圆眼直愣愣地睁着,像是不理解这个诉求,又像是压根儿没听见。 “我让你换一个角色,又穿成森泽航发小,还是个女的,这也太尴尬了。”沛诚连连摇头,“换个其他什么角色都行,你现在让我穿成谢行我都认,姜远声实在是……” “你之前不是也变成过女性角色吗?”兔子无情无心地说。 “那能一样吗!”沛诚怒道,“那纯粹是个路人心机女,而且她和森泽航本就没半点关系的,姜远声可是!姜远声可是……” 可是森泽航名义上的未婚妻。 不,在“闵效禹”的世界里,她后来确实成为了森泽航的妻子。 总而言之,姜远声之于沛诚一直是一个相当微妙的存在。 她虽然不算是什么“情敌”,但却天然地占据着森泽航身边那个遥不可及的位置,那个自己无论在哪一世的哪一个角色都无法触及的位置。 她并不是多执着于森泽航,森泽航也不见得多爱她,可她却能够轻易地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无论是作为“未婚妻”、“青梅竹马”、“联姻妻子”,还是单纯地作为一名被森家和世俗认可的“女性”。 她手握资源与资本,于正常剧情展开中和森泽航联姻也算强强联手,于危难间更可以称得上雪中送炭。如果森泽航从一开始就选择的是她,比起上一世两人摸爬滚打、省吃俭用的创业生活,森泽航想必会过得顺心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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