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从雍都买来的糕点。 他听说谢观止在这里,一日三餐只能用斋饭,便猜少年应该有些馋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 果不其然,见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文清辞,和他备好的礼物之后,已经在这里关了几个月的谢观止,如见了亲人一般眼眶泛起了薄红,吃糕点竟吃出了几分感动的意味来。 同时隐约知道些北的消息的他,又忍不住羡慕谢不逢起来。 他不由后悔,称当日自己就该再闹大点,让皇帝把自己和谢不逢一起送到战场上杀敌,而不是关在这里等死。 大概是关得狠了,谢观止的话多了不少,文清辞在禁地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离开。 午膳时间将到,他本想去找兰妃用斋饭,没想刚从禁地出来不过多久,就见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并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文先生,方才有一个……一个自称神医谷来的人,到光成寺门口,说要找您!” “神医谷……” 文清辞的眉立刻蹙了起来,太监口中的人,莫不是神医谷的药仆? “带我过去。”没有多想,他立刻说。 “是!” 文清辞之前给医馆老板和药仆备过信物,方便他们临时来府中找自己。 而他来皇寺的事情,府中人都知道。 只要药仆想,他当然可以轻易找到这里来。 问题是……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文清辞不由加快了脚步,心情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刚走出光成寺大门,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便快步向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似乎刚才下马,气息还乱着:“文先生,长…长原大事不好!” “怎么了?”文清辞压低了声音问,“可是大殿下?” “是!”药仆艰难地调整呼吸,“大殿下受了重伤,被刀砍了好几下。若……咳咳我听的传闻没有错的话,那刀上似乎还淬了毒……” 刀伤,淬毒? 这两个词令文清辞的心重重一坠,甚至耳边都随之嗡响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他缓缓点头。 穿书一年,文清辞装镇定的技术高了许多。 此时他的心跳已快冲破胸膛,但是脸上却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 “……啊?”药仆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那您打算怎么办?”他下意识追问了起来。 实际上就在这药仆开口前一秒,文清辞的心中还杂乱一团。 但在这句问题问出的时刻,文清辞便有了答案。 ——去长原。 他要去长原看谢不逢。
第51章 文清辞向来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做事之前总喜欢计划,但是今天他却连一秒钟也无法等待下去。 托守在光成寺门口的太监,将自己有急事先回雍都的事情带给兰妃后, 文清辞便与药仆一起快步下山。 “文先生,您真的要去长原吗?”药仆一脸焦急, 想要将他拦下,“从雍都出发,就算是骑快马昼夜不息地跑, 也要最少一日才能到……况且您现在还是太医,万一皇帝找您的时候,发现您不在雍都该怎么办?” 文清辞的脚步一顿。 就在药仆以为他打算放弃的时候, 没想到文清辞只淡淡扔下一句:“假如天慈毒发, 便不用守在皇帝身边了。”便继续快步向山下走去。 皇帝自从知道文清辞药人的身后,便明里暗里的一直在收集有关药人的信息。 其中既有荒谬的留言, 也有事实。 他知道神医谷的药人, 需服用“天慈”的说法,并在文清辞的面前直接提到过这一点。 当时文清辞并没有否认。 “话虽如此,但……”但这真的不会让皇帝再起疑心, 对他百般堤防吗? 看到文清辞脸上的表情, 药仆将没有说话的话通通咽回了肚子里。 ——这个道理自己懂,一直待在太殊宫的文清辞更懂。 只是和长原镇的事情相比起来, 剩下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穿书之前文清辞不会骑马,幸亏原主的身体还存在着肌肉记忆。 他虽不能说擅长骑马, 但马术水平也在这个年代的平均线之上。 文清辞在大脑之中快思考算着……此时自己所在的光成寺, 位于雍都郊区, 从这里出发不经雍都, 一路北行, 最快明日傍晚。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看到文清辞做好决定,不容更改的样子,药仆只好牵着马跟上。 雨滴撞碎在伞面上,化成轻雾落在了文清辞的睫毛上。 不消片刻,竟凝成了水珠。 …… 此时的文清辞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将人派到了北地。 或许是因为缺少了谢不逢这个主心骨,战争结束之后,北地那边乱成了一团。 直到他骑马离开,整个雍都还都对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一无所知。 而就算战报及时传来,等贤公公消息告诉他,一切也都晚了…… 想到这里文清辞突然咳嗽了起来。 骑马跟在他身后的药仆,不由自主地将担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入了春,但下起雨来天仍寒凉。 文清辞身上的衣服,着实是有些单薄了…… 跟在文清辞身后的他没有看到,咳过之后文清辞缓缓将抵在唇边的手放了下去。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张丝帕——上面沾染了点点猩红。 文清辞只轻轻皱了下眉,接着就将丝帕藏在了袖子中。 皇帝要杀谢不逢的事,少年自己绝对比任何人都清楚。 文清辞不相信谢不逢是会被这段时间的和平所麻痹的人。 因此他实在有些想不通,皇帝究竟是怎么得逞的?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离开了雍都的地界。 看到远方厚重的阴云,以及暂时停不下来的雨幕,那药仆纠结了半天,终于有些担忧的驱马上前,在文清辞的耳边试探性地问道:“文先生,如今时间也不太早了,我们不如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再继续吧,不然您的身体……”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文清辞冷冷地一瞥拦了回去。 神医谷里虽然没有什么等级划分,但是身为一名药仆,他也无法再对二谷主说太多。 ……只是看着前方那道格外倔强的月白色那道身影,药仆忍不住想到,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文清辞与当年自己第一次在神医谷里见到他的时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两人沿着官一路向北走,周围的人烟逐渐稀少。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文清辞的耳边只剩下了马蹄声。 伴随着马蹄的每一次落地,都有震颤从马鞍上传来。 他双手握着缰绳,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手早就已经没了知觉,只剩一片如百蚁啃食般的麻痛。 另外一只手的手心,也被缰绳勒出了一片紫红。 …… 往北一点,气温便更低一分。 夜里长原镇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最大的那座府邸灯火通明。 军医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 “……已经几天了,将军还没有醒来吗?” 军医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没有,现在又发起了烧。” 此时的他满面愁容。 停顿片刻之后,他又反问道:“对了,有没有活口被俘?” 这百年以来,北狄虽然不断侵扰卫朝领土,但是他们却从没有在兵器上淬过毒。 这些随军到边关来的医生,一般只会处理外伤。 更不会像宫中的太医那样,可以直接凭借症状推测毒性。 解毒这件事,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暂时还没有……”对面的士兵愣了一下,低头咬牙说,“只在战场上清理出了几把淬了毒的剑。” “剑上毒性如何?”军医立刻追问。 对面的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咬紧了嘴唇,深呼吸过后说道:“见血封喉。” “什么?!” 暮色已深,小院却被几盏灯,映得如同白昼。 十几名身披银色战甲的军人站在小院中间,其中一人手持长剑,深吸一口气后,向一匹受伤的北狄战马砍去。 长剑划破了战马的皮肉,它先嘶鸣了几声,接着忽然没了声息。 的的确确就像刚才那人说得一样见血封喉。 看来对手这一次,的确是奔着将谢不逢置于死地去的。 恐惧感在小院里蔓延,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起。 一同生出的,还有浓浓的疑惑。 ——剑上的毒性既然这么强,将军又是怎么挺过来? 有军人忍不住着急问:“除了等,还有什么解决之法?”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还能问问宫里的太医,但这一次……”那名军医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向后面的话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旦去请太医,那么谢不逢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就会传到皇帝耳边。 实际说谢不逢受伤的事,早在当天清晨,就传遍了长原镇。 不过谢不逢身边的副官,却按照他之前的意思,将这件事压在了北地,暂时没有将军报发往雍都。 但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 消息传到那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谢不逢必须尽快恢复意识,不然等雍都知晓,皇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指派新的将领过来。 到了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好,我等明白,”军人们压低了声音说,“等就等吧……这里先麻烦你了。” “您别这么说,都是我分内之事。” 等这群人走后,那名军医心中疑惑更甚——那毒在谢不逢体内的表现,为何会与平常不同? 沉沉陷入昏睡的谢不逢,仍不肯放下手中的药玉。 他身边的人掰了半天,都没能将将军的手指掰开,最终只好作罢。 玉越嵌越深,谢不逢的手心早已鲜血淋淋。 可察觉不来痛的少年,只凭本能继续将它握紧。 昏睡间,谢不逢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苦香。 他似乎看到一道月白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文清辞笑着看向自己,始终一言不发。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话吗?” ——谢不逢听到自己问。 站在他对面的月白色身影顿了顿,终于慢慢开口:“臣相信殿下,一定能建功立业,带着一身功绩回到雍都。” 此时的谢不逢只觉头脑昏沉,意识也像喝醉了酒一般地模糊。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感觉,又或许知道眼前这一幕都是自己的幻觉。 谢不逢缓缓垂下头,终于放任自己对他开口。 “你为什么这样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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