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你们离人峰,算惜败? 离人峰师兄们才不管,开开心心把“惜败”的小师弟迎回看台了。 温流冰道:“第一场,闲云城妙轻风,胜。” “下一场……” 之后便是其他门派的比试,时不时会掺杂几个离人峰的弟子。 离人峰心态极好,只要胜了就欢呼得仿佛得了魁首似的;但若是败了,哪怕上台很快就被打下台,他们也能称之为“惜败”,一阵安慰后继续欢天喜地看擂台,一点都不受影响。 其他门派的弟子看得啧啧称奇。 怪不得离人峰如此避世,他们真该去修佛的。 沈顾容看得昏昏欲睡,他喝了两杯牧谪给他倒的掺了梨花蜜的酒,百无聊赖地将视线从比试台上收了回来。 他回头,眼尾发红,含糊着道:“我怎么听着外面有声音?” 牧谪淡淡道:“师尊应当是醉了。” 沈顾容只喝了两杯,但他酒量不怎么好,听着竟然也半信半疑:“是吗?” 他正要转身去拿酒,腰身一软,直接跌了下去,牧谪手疾眼快,飞快上前单膝跪地把他接在臂弯间。 沈顾容本就想躺在席居上睡一觉,他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我要睡觉,你上台前唤我一声。” 牧谪应声,将他半抱着放在席居上,又拿起一旁的鹤氅披在他身上。 等到沈顾容呼吸均匀睡着后,牧谪才冷着脸走出小阁楼,扫见在一楼胡乱蹦着想要飞上二楼的雪满妆。 雪满妆看到他,生气道:“怎么又是你?!棒打鸳鸯的坏人。” 牧谪面无表情地朝他行了一礼,道:“妖主要我寻少主上楼。” 雪满妆一听,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去见我爹,他肯定要阻止我去寻美人!” 牧谪见他还要往楼上飞,但总是被他设下的结界阻挡回来,忍无可忍地上前,恭恭敬敬道:“冒犯了。” 说着,他一把拎住雪满妆的后领,让其强行化为本相,看似恭敬实则强制地将他捧上了阁楼。 阁楼上,一身华服的妖主手中捏着玉杯,唇角嗔着一抹笑,慢条斯理地盯着窗外的擂台,淡淡道:“离人峰倒是有不少后起之秀,奚掌教还真是教导有方。” 奚孤行面无表情。 方才离人峰的弟子输比赢多,反倒是妖族的弟子胜了不少,妖主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阴阳怪气,但他偏偏脸上满脸真诚,仿佛是真心夸赞。 奚孤行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凤凰,而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他皮笑肉不笑:“弟子们玩玩罢了,不必在意输赢。” 风露城的封筠也笑靥如花:“我倒是挺期待那个名唤牧谪的,据说在狩猎蛮兽时,他还猎到了一只结丹的领头兽,当真是少年英雄。” 方才还在说着不在乎输赢的奚孤行闻言面无表情地心想:“等牧谪出来,就把你们全‘杀’了。” 就在这时,牧谪捧着雪满妆前来:“掌教。” 奚孤行眸光微亮。 牧谪,来得正好,拔剑。 牧谪本来要说话,被奚孤行的眼神看得一愣,迟疑了一下,他掌心的雪满妆已经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吭哧吭哧地往外飞。 妖主本来在姿态优雅地饮酒,扫见雪满妆,脸色立刻变了。 他一招手,好不容易飞出去几步的雪满妆立刻被他强行唤了过去,“啾”的一声栽到了妖主掌心中。 妖主一把把他捏在掌心,咬牙切齿地道:“你又给我闯祸!” 雪满妆:“啾啾!啾啾!” 爹爹,美人! 妖主:“……” 牧谪淡淡道:“阐微大会期间,离人峰鱼龙混杂,少主重伤还未愈,孤身出去怕是会有危险,还请妖主顾全少主安危。” 简而言之,少让他出去蹦跶。 妖主捏住雪满妆的凤凰尖喙,堵住他啾啾的嘴,强行笑了一下:“正是如此。” 妖主一辈子的脸,都被他这个傻儿子给丢尽了! 奚孤行看得神清气爽,还在一旁饮酒吃糕点,心中赞道:“不愧是牧谪。” 奚孤行很满意。 牧谪无意中又扫了一下奚孤行的眼神,无意中抖了抖,总觉得有点古怪。 他躬身行礼,起身去了里间。 里间,沈顾容正蜷缩在鹤氅中,只露出半个脑袋,那束起的发冠已经歪了,白发凌乱地铺在席居上。 牧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他的发冠轻取下来,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似乎是察觉到周围有人,沈顾容含糊地呻吟了一声,抬手准确地一摸,直接拽住了牧谪的手。 牧谪一愣,本能地就要将手缩回去。 但他刚一动,沈顾容突然就颤声说了句:“不要……” 沈顾容紧紧抓着他的手,喃喃道:“不要,我害怕。” 牧谪呆怔地看着他。 沈顾容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一直死死抓着牧谪的手,冰绡已经松散地掉了下来,眼尾缓缓渗出一滴清泪。 “我那么怕,你怎么能走?” 他来回颠倒着只说“我怕”“你别走”,而且情绪越来越焦急,似乎随时都能惊醒。 牧谪忙握着他的手,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不怕,不用害怕。” 沈顾容呜咽了一声,不知又梦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抖,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猛地张开眼睛。 那浅色的眸瞳清明,有那么一瞬,牧谪差点以为他能看见了。 不过很快,那清明散去,再次剩下一片涣散失神,一层水雾盈在眼眶中,被他轻轻一眨,缓缓从眼尾落了下来。 沈顾容捂住胸口,微微喘息了几口气,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牧谪?” 他的声音还有些未褪去的颤抖,牧谪如梦初醒,忙上前将冰绡为沈顾容戴好:“我在,师尊。” 沈顾坐起来,揉了揉眉心,蹙眉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牧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刚过午时。” 沈顾容接过来喝了一口,想了想,道:“你不是要准备上台了?” 牧谪看了看窗外的比试台,好像差不多到他了,便点点头。 沈顾容道:“那你便去吧。” 牧谪见他脸色好像没之前那么难看了,这才颔首称是,拿着九息剑离开。 出了阁楼,九息剑说:“你师尊是不是有心魔啦?” 牧谪脚步一顿,蹙眉道:“什么?”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人的心魔,只要人有痛苦悔恨之事,我便能将他们的心魔轻而易举地引出来。”九息道,“你师尊这种人,只要入了我的识海,我不用引,他自己就能把自己逼得入魔。” 牧谪神色一狠,厉声道:“胡说八道!” 九息有些委屈:“我没说错呀,我没靠近他都能感知到他身上的心魔……” 牧谪抿了抿唇,声音降低了些:“别胡说。” 九息十分倔强,只信自己从不信别人,他哼了一声,道:“这几日我已听说过你师尊之事了,他在大乘期这么多年,三界都说他半步成圣,只差个机缘便可飞升成圣。但是照我说,他八成是因为心魔才无法飞升。且心魔不除,他别想成圣了。” 牧谪有些怔然地心想,他师尊虽然表面上看着清冽疏冷,但实际上性子却是十分欢脱张扬的,哪里会有心魔? 这把剑在说什么胡话? 他在胡思乱想时,远处的比试台上,温流冰道:“十七场,离人峰牧谪,对风露城宿芳意。” 牧谪这才将纷乱的心绪收拾好,面无表情地拎着剑踏上比试台。 风露城在离人峰丢了一条人命,此时早已憋了一口气,每逢看到离人峰之人,总会吵着嚷着让他们滚下来。 只是瞧见牧谪上来,他们却不敢嚷嚷了,只有几个胆大自傲的,还在喊:“师妹,这场定要赢啊!” 和牧谪对战的是一名女修,她运气不怎么好,第一场便对上了牧谪。 不过宿芳意也不觉得气馁绝望,她毫不畏惧地走上比试台,干净利落地抱拳拱手,英气十足。 “牧谪,久仰,请赐教。” 在阁楼上懒洋洋靠在窗棂上往下看的沈顾容来了兴致。 他倒想瞧瞧看,对上貌美如花的女修,他这个徒儿会不会像虞星河那个没出息的一样,还未打就先被美色软了半边身子。 他正期待着,只是眨了一下眼,比试台下的看台就传来一声不约而同的惊呼。 “啊——” 沈顾容定睛一看,就发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宿芳意已经被从比试台上打了下来。 沈顾容:“……” 周围一阵死寂,连奚孤行都没想到牧谪竟然这么干净利落,一朝就把宿芳意给打了下来。 宿芳意是风露城众弟子中的佼佼者,也是三界难得的女修剑修,若是她碰上除牧谪之外的其他人,八成修为可直接碾压大部分人。 但造化弄人,天道气运也是修士修炼的一种。 宿芳意撑着剑起身,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却没想到竟然可以输得这样狼狈。 这也是此次阐微大会第一次这么快就结束的比试。 她双颊绯红,手指死死握着剑柄,连骨节都一阵发白。 风露城的人早已没了声音,连之前喊的人也不敢说话了。 四周看台依然是沉默。 牧谪便在这一阵沉寂中,面不改色地抱拳行礼:“多谢赐教。” 宿芳意还以为他是故意羞辱,险些哭出来,但还是强行忍住,抱拳一礼,道:“多谢……赐教。” 说罢,转身回了风露城看台。 风露城的人立刻迎了上来,忙安抚她。 “那牧谪就是个怪物,修为极其强悍,师妹不要在意。” “是啊,我还听说他修为好像很快就要到元婴了,输给他不丢人的!” 宿芳意死死咬着唇,双眸含泪地看了不远处走出比试台的牧谪:“我会胜过他的。” 众人一愣。 宿芳意抬手用指腹将眼眶还未落下的泪直接抹掉,屈指一弹,冷冷道:“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旁人忙说:“师妹还小,一定能很快超过他的。” 几人正说着,离人峰那边也传来一声呼喊声。 风露城的人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他们一定是在耀武扬威……” 话音刚落,就听到虞星河的一声:“牧谪!你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牧谪停在看台旁,蹙眉:“什么?” 虞星河哼唧道:“你就不能装一装,起码和旁人过两招啊,就这么一剑把别人扫下来……” “比试台上,还容许放水吗?”牧谪冷冷道,“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方才你被人扫下来的时候,那人放水了吗?” 虞星河鼓着脸颊:“可你这样是会找不到道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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