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诱骗牧谪将元丹交出来的剑灵神智不怎么高,连元丹、记忆都能说漏嘴。 牧谪没吭声。 剑灵飘过来,围着牧谪说:“交给我吧交给我吧,那些记忆不是令你很难受吗,我都看出来啦,你难受得元丹都不稳了。” 牧谪深吸一口气,冷冷道:“那些记忆虽然让我难受,但并不是我的。” 剑灵对自己引出别人内心最痛苦记忆的能力十分自信,根本不信牧谪,还当他是在口是心非。 那团黑雾原地化为一个人形,扭来扭去最终化为了沈奉雪的模样,不过他徒有沈奉雪的皮囊,根本没有那清冷如幽潭的气度,显得不伦不类。 剑灵顶着沈顾容那张脸,冲牧谪一眨左眼,笑嘻嘻地说:“你师尊死了,我可以当你师尊呀。” 他还没说完,牧谪冷冷地一剑挥过去,硬生生将剑灵的身体整个击碎,强行让他变回了黑雾的模样。 剑灵:“啊——你干什么?这可是你师尊的脸!” 牧谪眼神阴鸷,森然道:“再敢顶着他的脸,我杀了你。” 剑灵:“……” 剑灵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小声嘀咕道:“可他都已经死了……” 牧谪没忍住,再次一剑挥过去,冷声道:“我都说了,那不是我的记忆,我师尊并没有……出事。” 剑灵又被劈了一下,尖叫了一声,躲在角落里抖了一会,才看向牧谪。 “我不信,人类都是狡猾的,你肯定是在强撑。”剑灵说,“你等着,我肯定会引出来你的心魔!” 牧谪冷冷看他,一振宽袖:“有本事你就来试试。” 剑灵试试就试试,再次让周围泛起白雾,整团黑雾钻进了白雾中,不见了。 牧谪也大概摸清楚了这把剑到底为什么一直没有人驯化了。 只要进入他的识海,就能将人记忆中最痛苦最恐惧的记忆引发出来的能力,虽然看着极其简单,但那种特殊的记忆却极其轻易引人入魔。 修道之人一向最忌讳心魔,在剑海中若是一瞬生了心魔,那几乎是任由剑灵操控了。 好在,牧谪并没有被引发出来心魔。 那莫名而来的记忆让牧谪无法理解,但此时他没有过多分神,还是先把这把剑收服才是最要紧的。 剑海外面,沈顾容掐着点算好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剑冢中才缓慢荡漾出一股灵力。 那把凶剑上的红光已然消失,很快,牧谪从山壁闪出,握着凶剑的剑柄,面无表情地将剑从山壁中一点点拔出来。 哪怕沈顾容早就料到了牧谪一定会出来,见到他的身影还是松了一口气。 阁主已经将帐算好了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闲云城,此时瞧见牧谪出来,连忙一通马屁拍了过来:“不愧是圣君的徒弟,连那把一直无人收服的剑都能轻易驾驭,圣君果真教徒有方,乃吾辈之楷模!” 沈顾容双手拢着宽袖,脸上全是漫不经心的“不过如此”的神色,内心却在欢呼。 「牧谪!不愧是你!哈、哈、哈!等会一定要找奚掌教炫耀炫耀!」 在用力拔剑的牧谪无意中听到,险些从山壁上摔下来。 他神色古怪,盯着山壁中只差最后一点剑尖就能拔出来的凶剑,冷淡道:“既然输了,那就滚出来。” 凶剑依然在坚持着自己最后的挣扎:“呜呜你到底为什么引不出来心魔?!你让我死个痛快点行不行!?告诉为什么不行,别人都是一下都出来的,你好几十下都还是那段破记忆!” 他说着说着,立刻指责道:“你师尊肯定死了!” 牧谪默默磨牙,觉得这把剑拿到手后,最好再让剑阁帮忙铸一铸,改改这个口无遮拦的性子。 最后,将所有灵力都施展用来引牧谪心魔的凶剑彻底没了力气,耻辱地被牧谪从山壁上拔了下来。 拔出剑后,整个剑冢所有的剑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很快便停息了。 牧谪从山壁飘飘然落下,快步走到沈顾容旁边,微微躬身:“师尊,我回来了。” 沈顾容矜持地点头:“尚可。” 「太可了!特别可!可可可!」 牧谪:“……” 牧谪手中的剑灵突然说:“你是他师尊?哎?你不是死了吗?” 沈顾容:“……” 沈顾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哆嗦,面无表情地朝着声源看去。 牧谪不耐烦地敲了敲剑柄一把,剑灵吃痛一声,不敢说话了。 阁主看到剑灵,眼睛都瞪圆了,他差点一蹦三尺高:“剑剑剑剑灵?!” 牧谪知道阁主的臭脾气,也没管他,只是神色温和地对沈顾容说:“师尊,我们该回去了。” 沈顾容在经历了灵兽变人、分神变人的事后,对奇奇怪怪的东西变人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点点头,道:“好。” 阁主在后面捶胸顿足,壮着胆子喊:“圣君?圣君留步啊!圣君,若是剑灵,那是另外的价格啊!还要再补五千灵石啊圣君!牧谪?” 牧谪根本没理他,见他还想要追上来要账,对沈顾容道了声“冒犯”,直接大逆不道地握着沈顾容的手腕,快步走出了剑阁。 等到阁主追出来后,两人早就不见了。 出了扶献城后,一直强撑着的牧谪终于忍不住,一个踉跄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沈顾容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怎么了这是?” 剑冢时,虽然说外界只过了一炷香,但牧谪所在的剑海中却是结结实实轮了几十遍那被剑灵从牧谪元丹中引出来的记忆。 牧谪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时候竟然真的以为那虚幻的场景是真的,他真的和虞星河反目成仇,而他的师尊也是真的死在虞星河手下。 好在,幼时沈顾容无意中送他的那枚木槵珠子被他用一根红绳串着,这十年来一直戴在手腕上,当他神色恍惚时,只要摸到那颗珠子,就能保持最后一丝清明,不至于真的被那并不存在的记忆引出心魔来。 最后,先崩溃的却是剑灵。 牧谪在剑海中待了太久,灵力消耗得也差不多了,强撑着走出扶献城已是极限。 他呼吸有些急促,双腿发软倒在沈顾容臂弯间,被沈顾容直接抱了满怀,周围全是那微弱的蜜香味。 牧谪不是个示弱的性子,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强行试了一下后……发现自己竟然还真的能起来。 牧谪:“……” 牧谪任由自己倒了下去。
第47章 埋骨坟冢埋骨冢。 牧谪一边靠在沈顾容怀里, 一边唾弃自己。 “就靠一下。”牧谪鼻间全是沈顾容的气息,他心想,“十息后我就起来。” 两人已到了离人峰山脚,沈顾容将浑身瘫软的牧谪半抱着扶到石阶上坐着,看到牧谪额角上已经出了些冷汗, 他随手抹了抹。 正在心中默数到“八息、九息”, 被沈顾容柔软的指腹轻轻拂过额角,他浑身一僵,继续闭着眼睛, 接着默数:“九息……九息……” 就是不到十息。 沈顾容见他脸色难看, 索性握着他的手腕,将一道温和的灵力输入牧谪的灵脉。 牧谪的手狠狠一颤。 这十年来,连奚孤行都没有将灵力成功探入他的灵脉过,因为他体内的元丹好像极其排斥旁人的灵力,稍一靠近元丹都会不受控制地炸出一股灵力, 能将人直接卷出去。 沈顾容将灵力探过来的那一瞬间, 牧谪险些心脏骤停, 刚要起身阻止沈顾容, 就感觉到沈顾容那道仿佛溪水潺潺的灵力顺利地进入他的灵脉中,没受到任何阻碍。 牧谪一愣,随后将紧绷的身体放松, 再次瘫倒在沈顾容怀里。 确定自己不会无意中伤到沈顾容,牧谪继续窝在他怀里数“九息”。 片刻后,探查完的沈顾容将手缩了回来, 道:“应当是灵力消耗太过,在此休息片刻吧。” 牧谪点点头。 沈顾容怕他跌倒,只好继续揽着他,随口问道:“这把剑你想好唤什么名字了吗?” 牧谪还在心里“九息、九息”,闻言一句话脱口而出:“九息。” 沈顾容“嗯?”了一声:“溪水?” 牧谪:“……” 牧谪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耳根突然就红了,他干咳一声,轻声说:“息止的息。” 沈顾容品了品,道:“好名字。” 牧谪说不出话。 休憩片刻,沈顾容腰间的玉髓传来奚孤行的催促,好像有什么急事。 沈顾容草草回了一句:“这就来。” 牧谪见状忙撑起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沈顾容却拍了他一把,道:“既然站不起来了就别硬撑。” 牧谪:“……” 不,我其实……能站起来。 沈顾容觉得自家徒儿站不起来,十分贴心地说:“师尊背你。” 牧谪:“……” 片刻后,牧谪伏在沈顾容背上,紧闭着眼睛,满脸通红地在心中唾弃自己。 凶剑——九息早就被牧谪下了禁言咒,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十分古怪,他没忍住,肆无忌惮地钻入牧谪的识海,和他说话。 “小崽子,你师尊还真的没死,而且长得还这般好看。” 牧谪瞬间从羞愤中清醒,他在识海化为人形,扫见已经和他有丝丝缕缕牵连的本命剑九息,冷冷道:“你若是再说这种话,小心我不留情面。” 九息依然是那团黑雾飘来飘去,颇有些得意地说:“我已是你的主子,你不可伤我。” 牧谪:“?” 牧谪虚幻的神识凝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你说什么?” 九息说:“我是你主子呀。” 牧谪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他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九息还在以主人自居,以为他不服,还在那说:“我旁边的剑都是这般同我说的,我同你签契,此后我便是你主子,你要烧香供佛似的捧着我,把我当成爹那样。” 牧谪没理他。 九息原地化为一个半大少年,这次他的相貌应该是自己的,粉雕玉琢,朝气蓬勃,他叉着腰,指着牧谪,说:“快跪下,叫我爹。” 牧谪低头扫了他一眼,凉飕飕地说:“你还是仔细瞧瞧那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九息疑惑地看着他,偏头将契打开,一道繁琐的契约符咒铺在眼前。 牧谪冷眼旁观。 九息自顾自研究了半天,才茫然地说:“啊?原来你是我主子吗?” 牧谪说:“你以为呢?” 九息:“……” 九息愣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他坐在原地四肢扑腾,哭天喊地地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人类结契,你竟然哄骗剑!” 牧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们剑都是这般没有原则吗,既已认我为主,还能靠这种耍赖的方式妄图解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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