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布的一角盖在小鸟身上,正要撤手时,那仿佛睡得正熟的小鸟突然张开翅膀,虚虚地落在牧谪的手指上。 牧谪一愣。 小鸟啾啾了两声,仿佛是在软声梦呓。 牧谪怔怔看着,不知为何,这个场景突然让他回想起前几日睡懵的沈顾容冲他撒娇的模样。 刚想起这个念头,牧谪立刻撤回了手,觉得自己疯了。 虽然清楚自家师尊性子表里不一,但也不至连皮囊都不一样。 牧谪仔细打量着长相罕见的赤色小鸟,试探着想要将它脑袋上的布条解下来,但尝试了半天那布条好像一团雾似的,一碰就散。 牧谪盯着他半天,愣是认不出这是什么灵兽。 他起身在偏院的小书房里找出一本灵兽志异,翻了一半终于在最后翻到了一页和这只小赤鸟十分类似的图画。 上面写了两个字——凤凰。 牧谪的手一顿,今日来找沈顾容打架的……好像正是妖族的凤凰? 难道是这只? 他神色古怪地盯着在小木盒里爪子朝天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鸟,对这个答案持怀疑态度。 凤凰……有这么圆滚滚吗? 这么胖,能飞起来吗它? 他抬手戳了戳小赤鸟的绒毛,小鸟软软地“叽”了一声,伸翅膀扑了他手指一下。 牧谪摇摇头,没有再闹它,继续看那本志异。 没一会,虞星河用完晚饭回来,手中还拿了油纸包着的糕点,溜达到了牧谪房间。 “牧谪我进来啦!” 牧谪还没回答,虞星河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牧谪都习惯了:“什么事?” “离索师兄给你的,让我告诉你不要忘记吃饭呀,会长不高的。”虞星河将小纸包递给他,“哦哦哦还说啦,过几日山下会有花朝节,师兄打算偷偷带我们出去玩。” 牧谪“嗯”了一声,客气地道了谢,然后毫不客气赶客:“出去,早些休息也能长高。” 虞星河嗯嗯嗯,正要离开时余光突然扫见书案上的小赤鸟,脚步顿时停下。 “这是什么?” 牧谪眼皮都没掀:“外面捡的一只鸟,它在睡觉,你别闹它。” 虞星河趴在书案上掀开布看了看,欣喜地“啊”了一声,小声说:“啊,它好看!” 他没听牧谪的话,伸出手指轻轻戳小红鸟的肚子,又捏了捏蜷缩起来的小爪子,闹得小鸟都开始不舒服地哼哼唧唧。 牧谪眉头皱起:“星河。” 虞星河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师兄,能让我养几天吗?” 牧谪不喜欢别人觊觎他的东西,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把虞星河赶了出去。 虞星河没办法,只好苦哈哈地回去了,打定主意自己以后也要找一只这么可爱的灵宠。 *** 沈顾容从没觉得睡这么久过,以至他刚醒来时,懵了许久才恢复了些意识。 周围一股香腻的甜味,味道有点像他偷牧谪的那颗蜜饯香。 「有人给我送蜜饯了吗?」 沈顾容迷迷瞪瞪地想,他赖叽叽地翻了个身,本能地伸手去摸冰绡,但是一动作却感觉手臂怪怪的,且手指的触感有些异样。 “我是又睡觉翻到地上了?”沈顾容边想边张开眼睛,盯着一旁的木质墙壁看了许久,才将视线往上移。 最顶端唯一能瞧见的,便是仿佛几十米的屋顶房梁,往旁边一扫竟然望不到头。 沈顾容看了一会,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他挣扎着伸手撑起来身体来,一伸出手却发现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沈顾容浑身一僵,视线缓慢往下移,最终落在展开的赤色翎羽上。 沈顾容:“……”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翅膀左右看了看,一个不可置信的设想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啾!!!” 牧谪刚用完晚饭回来,就看到那只睡了一天的毛球终于醒了。 此时它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正在小盒子里发了疯似的胡乱扑腾,羽毛掉得到处都是,且还拉长了音尖声叫着,听着仿佛下一瞬就要破音。 牧谪忙跑过去,唯恐它叫坏了嗓子,小声道:“别怕,你别怕……” 沈顾容正崩溃着,一扭头突然看到牧谪那张放大数倍的脸蛋,更加受惊,连带着尖叫声更大了。 “啾——叽!” 直接破了音。 牧谪:“……” 牧谪看着那小红团子一边扑腾一边在叽叽地咳嗽,有些不忍,他走到窗棂旁把木窗打开,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对它并无恶意。 “别害怕,你要是不想在这里,我可以放你走。” 沈顾容咳出了满眼的泪水,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消化自己变成鸟这一事实。 虽然楼不归说用不了三天就会变成凤凰,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沈顾容眼眶发红,灵力也使不出来,只能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往木窗外飞。 但他尖叫得头晕眼花,加上眼泪蒙住了冰绡,视线一片朦胧,一时没看清,一头撞在了窗户边。 它“叽”了一声,直直掉到了地上,因为身子圆滚滚一小团,还在地上弹了两下滚了几圈,才脸朝地,不动了。 牧谪:“……” 沈顾容:“……” 沈顾容差点哭出声。 牧谪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将他捧在掌心。 沈顾容满身郁色,直接把小脑袋埋在牧谪的指缝里,恨不得一头撞死。 那温热的触感让牧谪微微一震,他将沈顾容检查了下,发现他左翅好像受伤了,一碰就哼哼唧唧地发抖。 牧谪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毛球的头,问:“还想出去吗?” 沈顾容头昏脑涨,手臂又疼,根本不理他,继续装死。 牧谪十分喜欢这只鸟,对他十分纵容,见他不吭声又把他送回了小木盒里,还贴心地盖上了小被子。 “近日还会下雨,若是不害怕了可以先在这里住着,翅膀不疼了再走。”牧谪说,“不要害怕,我不会伤你。” 沈顾容脑海一片空白,神色呆滞,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牧谪坐在旁边看了他一会,视线一直落在沈顾容那眼睛上的白色布条上。 半天后,牧谪悄无声息地运转了灵脉中的灵力。 ——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想了想,又尝试着伸手戳了戳沈顾容的小肚子。 沈顾容不为所动,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牧谪来回戳了两下,耳畔还是没什么声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灵力收回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当真是疯了。 眼前这只红团子就算是雪满妆那只凤凰,也绝无可能是他师尊。 但雪满妆连界灵碑都进不来,所以也应当不是他。 思来想去,应该只是一只普通的灵兽了,以防万一,明日还是去问问离索师兄。 牧谪放下了大半的心,手肘撑在书案上,轻轻地戳着沈顾容细细密密的绒毛,摸得沈顾容都从满心抑郁中回过神了。 沈顾容原本只想准备遗书找棵树吊脖子去,但牧谪轻柔的动作摸得他舒服地蹬爪子,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若自己是人身的话,自己现在就是在被徒弟摸小肚子。 他吓得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啾!” 「放肆!」 他愤怒地蹦起来,本能对着牧谪的手背就啄了下去。 牧谪立刻缩回了手。 沈顾容哼了一声,啾啾啾教训他,让他对师尊尊重点,不要动手动脚的。 牧谪摸了摸手,凤凰尖喙啄一下,手背直接就红了一片。 他垂眸看了沈顾容一眼,也没说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从小抽屉来拿出来一把银剪刀,放在书案上,又把手递到了沈顾容面前。 牧谪眸光沉沉地看着他,表示你继续啄,我看着。 沈顾容:“……” 沈顾容幼时经常拉帮结派地去爬树掏鸟窝,有时玩伴还会逮几只色相很好的鸟来养,而养鸟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的羽毛剪掉,省得跑了。 沈顾容当时只觉得残忍,虽然自己不会捉鸟养,但也不会去制止玩伴。 直到现在,他突然觉得当时袖手旁观的报应来了。 此时他被同化成一只小肥鸟,翅膀受了伤,连灵力都不能使出来,就算牧谪暗地里把他虐杀了指不定也没人知晓。 沈威风能屈能伸,再加上一种“反正没人知道这副怂样是沈奉雪”的破罐子破摔心理作祟,他一跺爪,一狠心,软软地“啾”了一声,蹦到了牧谪手边,轻轻地伸出完好的翅膀抚了牧谪的手背一下。 牧谪低眸看他。 沈顾容:“啾啾啾。” 卖乖啾完后,他又蹦到了银剪刀旁边,一伸爪子,把剪刀奋力地蹬到了地上,乖巧地看着牧谪。 牧谪:“……” 作者有话要说: 能屈能伸沈顾容。
第19章 胆大包天 牧谪也就吓吓他,见他竟然真的乖了,突然偏头笑了一声。 因为无人在,他的笑没有飞快收敛,眼尾漾着笑意,顺带着连脸上的胎记也顺眼了些。 牧谪心情不错,将问离索要的稻谷用药杵一点点碾碎,又准备了些水放到沈顾容旁边。 沈顾容方才闹了一通,原本辟谷的身体竟然有些饿了,他嫌弃地看着那碎成渣的稻谷,蹦到盛水的瓷杯旁啄了几口。 牧谪:“不吃这个吗?这是灵稻。” 沈顾容:“啾。” 他又不是真鸟,就算饿死也不吃这种谷子。 沈顾容身心俱疲,啄了几口水就蹦回了小盒子里,伸着爪子给自己盖好小被子,打算继续装死。 太丢人了。 沈顾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以至于他连怎么回泛绛居正院的念头都没动,浑身疲惫只想睡觉。 一晚上,沈顾容做了好几个噩梦,爪子一直在乱蹬乱踹。 翌日晨钟响起,牧谪早早起床,洗漱完后往书案上一瞧,却没发现红团子的身影。 牧谪忙满屋子找。 窗户和门都关着,沈顾容没可能飞出去。 找了半天,牧谪才在高高的书架顶上找到了睡得爪子朝天的沈顾容。 牧谪沉默了一下,踩着凳子把他捧了下来。 沈顾容翅膀受伤不能动,也不知道是怎么爬到书架上面去的。 晨钟的声音,加上被牧谪吵醒,睡懵了的沈顾容又开始自己闹觉。 「顾容起床吧。」 「不起,不想起。」 牧谪听到掌心的小鸟一串软声啼叫,一低头就发现他正张着尖喙打哈欠,粉色的舌尖都露出来了。 将昨日的谷子放到盒子旁,牧谪摸摸他的头:“我去上早课了,饿了别忘记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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