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裳对胡亥道:“小公子,你若是要粮草,只需要一句话的事儿,甚么买不买的?不需要财币,我先借给你,等你手头空闲了,再还给我便是了。” 胡亥笑道:“骆君如此慷慨,那我便多谢了?” “谢甚么。”路裳道:“都是自己个儿人。” 王绾这回没话说了,剩下的事情,还需要他这个丞相与路裳交涉。 胡亥忙碌之后,只觉得腰酸背疼,赶紧回营帐歇息了一会子,一睁开眼目,天色竟然黑了下来。 “来人。”胡亥道。 路鹿走进来,道:“小公子你可醒了?睡了这么久,大家伙儿还以为你昏迷了呢。” 胡亥打着哈欠,道:“长公子回来了没有?” “还没呢。”路鹿道。 胡亥皱眉:“这么夜了,还不回来?” 路鹿道:“山里的路难走,加之塌方,还要救人,必然是难上加难,恐怕今儿个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胡亥心中担心,路鹿难得安慰人道:“小公子不必多想,桀儁和屠雎还跟着长公子呢,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胡亥叹气道:“也是。” 天色灰蒙蒙发亮,胡亥有些睡不着了,便起身洗漱,准备去幕府大帐批看今日的文书,刚走出来,就听到辕门传来喊声。 “是桀儁将军!” “快开辕门!” 踏踏踏—— 马蹄声骤然响起,胡亥眼眸雪亮,是哥哥回来了? 他立刻朝着辕门跑过去,刚要大喊哥哥,定眼一瞧,根本没有扶苏,只有桀儁一个人,一人一马,浑身是血的冲入营地。 咕咚—— 桀儁身子一晃,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儁儿?!”胡亥跑过去,扶住桀儁,桀儁浑身没骨头一般,脸上都是擦伤的血迹,沙哑的道:“快……快救长公子……” “怎么回事?!”胡亥脑子里嗡的一声鸣响,紧张的追问。 桀儁道:“塌……山里又塌方了,长公子和屠雎……” 他说到这里,似乎再难以坚持,眼睛一闭,瞬间昏死了过去。 “儁儿!”胡亥连忙大喊:“快!医士!” 医士冲过来,风风火火的将桀儁抬入营帐施救。 桀儁浑身都是血,还有许多泥浆,好像是从山里爬出来的一样,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因着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了过去。 “怎么回事?!”王绾闻讯赶过来,道:“长公子人在何处?发生了甚么?!” 桀儁还在昏迷,除了他,无人知晓长公子的情况,王绾着急的道:“快!派人去找长公子,务必将长公子找到!都是废物!起开,老夫自己去!” 王绾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亲自调兵准备去寻扶苏。 他刚踏出营帐,便有士兵前来道:“王相,夜郎……夜郎国女一直嚷着要见丞相,说有重要的事情与丞相分说。” “不见!”王绾哪里有功夫去见甚么夜郎国女,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扶苏,倘或长公子真的有个好歹,那么王绾的党派也算是完了。 “丞相,”那士兵吞吞吐吐,道:“夜郎国女说,是关乎长公子的生死大事……” 王绾登时顿住了脚步,皱眉道:“去看看。” 王绾来到牢营,夜郎国女似乎知晓他会来一般,笑道:“王相,你终于来了。” 王绾呵斥道:“贼子,难道长公子的事情,也是你的所为?” “你误会我了。”夜郎国女道:“我被关押在这里,如何能左右外面的事情?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长公子如今生死不知,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王绾没空与她废话,转身便要离开,夜郎公主道:“王相便不惧怕么?!一旦长公子身故,你的势力便会失去名正言顺的借口!而你的对家李斯,便会趁机复苏,像你打压他们一样,将你置于死地!” 王绾的脚步顿住,夜郎公主笑道:“我能帮你啊!只要你放了我,放我出来,咱们联手合作,我可以调遣夜郎的兵马,虽不一定能救出你的长公子,但我可以……趁机帮你杀死胡亥!” 夜郎公主循序诱导的道:“王相你想想看,倘或长公子真的死了,你回去该如何向秦主交代?你如此针对胡亥,难免他不会对你落井下石,与其被动被牵制,还不如……先发制人!” 王绾眯着眼目,回过头死死盯着夜郎公主。 踏踏—— 就在此时,牢营的帐帘子被打了起来,胡亥大步走进来,凉飕飕的道:“堵住她的嘴,是谁允许她开口说话的?” 路鹿立刻上前,塞住夜郎公主的嘴巴。 “唔唔唔唔唔!”夜郎公主使劲摇头,奈何嘴里的布巾实在太大,嘴巴几乎脱臼,更不要说吐出布巾了。 胡亥转头看向王绾,道:“如今大难当前,长公子不知生死,我想王相定不会相信夜郎国女的挑拨,对么?” 王绾稍微犹豫了一些,道:“小公子言之有理。” 胡亥微微颔首,道:“坦白来说,我并不待见你。” 王绾愣了一下,没想到胡亥这般坦然。 胡亥又道:“但并不能否认,你对秦廷做出的贡献,私人的恩怨都先放一放,有一点子我可以肯定,你我都希望救出长公子,对么?” 王绾郑重的道:“无错。” “即使如此,”胡亥道:“便有劳王相坐镇在营中,谨防难民暴动和他族趁乱偷袭。” 王绾拱手道:“老臣敬诺,小公子那你……” 胡亥道:“我会亲自带一队兵马,进山找人。” 王绾欲言又止,胡亥道:“不必担心,我会让常頞寻找当地的野民带路,尽量缩短援救时间。” 王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小公子,当心为上。” 胡亥点头,没再多说,大步离开牢营。 胡亥让路裳、桀英留守在营地,帮助王绾一起镇守,以防外族人趁火打劫,令路鹿点了一队人马,又让常頞去寻求当地的野民帮助,常頞懂得夜郎的语言,很容易和野民们沟通。 野民们听说是胡亥寻求帮忙,因着他们都受过胡亥和扶苏的恩德,当即一口答应下来,组织了很多野民,从四面八方开始寻山救人。 雨水路滑,马匹根本无法进山,胡亥冒着大雨,亲自钻入山中。 “公子!小心些!”路鹿在后面大喊,他一个会武艺的人,竟没有胡亥走得快。 “公子!小……公子!”路鹿还没喊完,声音突然拔高,眼看着前面的胡亥脚下打滑,噌一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公子!!!”路鹿大喊:“公子摔下去!快!” 胡亥一阵天旋地转,不可抑制的顺着山坡滚下去,登时一头一脸的泥水,“嘭!”一声巨响,撞到了石头这才停下来。 “嘶……” 疼。 胡亥头晕目眩,伸手撑在地上准备爬起来,便在此时,他看到了标签。 【扶苏】 【昏迷过去的扶苏】 【奄奄一息的扶苏】 胡亥震惊的低头一看,自己摸到了一只手,一堆乱石之下,一片带血的肌肤露出来,胡亥从山坡上滑下来,正好摸到了扶苏的手。 “哥哥……来人!快来人!!”胡亥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大喊:“在这里!我找到了!” 路鹿与常頞听到喊声,带着士兵和野民冲过来,这片山坡显然是坍塌形成的,不只是扶苏,屠雎也被埋在下面,还有好几个士兵。 众人连忙开始挖掘,七手八脚的将扶苏与屠雎从乱石中抬出来。 “快!长公子还活着!” “医士!医士!!” 一顿忙碌,冒着倾盆大雨,众人将扶苏、屠雎还有昏迷的士兵们全部运送回营。 医士处理伤口,万幸的是,扶苏受伤并不严重,只是被巨石砸的昏迷了过去。 胡亥听着医士回禀,狠狠松了一口气。 路鹿道:“小公子,夜深了,你回去歇息罢。” 胡亥摇头道:“无妨,我今夜便守在这里。” 路鹿想要劝说,让胡亥休息一会子,但转念一想,劝了也是白劝,干脆道:“那小公子注意身子,我去看看屠雎他们。” 胡亥道:“去罢。” 路鹿离开营帐,营帐中一时间只剩下胡亥与昏迷的扶苏二人。 胡亥在榻边坐下来,又是欢心,又是后怕,能如此顺利的寻到扶苏,多亏了常頞找来到那些野民,当地的野民十足了解地形,若不然,他们本就不了解夜郎的地势,再加上山体塌方,根本无从找起。 胡亥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扶苏的面颊。 “哥哥……”胡亥轻声道:“你快醒过来。” 他说着,垂眼看着扶苏,扶苏的皮肤本就偏白,如今因着失血略微有些惨白,透露出一股颓靡的衰败,尤其是那双偏薄的嘴唇,呈现淡淡的灰粉色,略微有些干裂。 胡亥一点点低下头去,轻轻亲在扶苏的唇角上,就在二人唇瓣触碰的一刹那,扶苏的眼睫突然抖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目,二人四目相对。 “哥哥……啊!”胡亥来不及惊喜,下一刻突然痛呼出声。 扶苏出手如电,一把钳住胡亥的手臂,用力一掰,拉开与胡亥的距离,眼神冰冷肃杀,沉声呵斥:“你做甚么?” 与此同时,因为触碰,扶苏的头顶浮现出不停变化的标签。 【戒备的扶苏】 【以为自己刚刚重生的扶苏】 【失忆的扶苏】
第69章 口嫌体正直 “皇帝诏至——” “长公子扶苏, 屯边十有馀年,无尺寸之功,反数上书直言诽谤, 日夜怨望,人子不孝,赐剑自裁!” 扶苏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他的上辈子。 矫诏传到屯兵大营,扶苏分明知晓那是矫诏, 却无能为力,为了保全身边的将士们, 只得选择自尽。 只是……扶苏的死并没有保全将士们的性命,鲜血不断的泼洒,反而开启了一轮新的洗礼。 扶苏眼睁睁看着那个恶鬼一般的幼弟屠杀子民,眼睁睁看着混乱的党派权力之争,眼睁睁看着大秦的江山陷落…… 快些! 要快些醒来! 扶苏知晓自己在做梦, 自己合该醒过来了, 醒过来改变这悲剧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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