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姬宣是天选之人呢?姬玉也是倒霉,非要跟天选之人作对,如果他安分点,别搞猫腻,说不定还没啥事,结果一门心思和姬宣过不去……” “姬宣本来也不想当皇帝。”我点头表示同意绪陵的这番话,顿了顿,又微笑着续道,“就连姬湘,我看也是硬生生被逼出来的。” 绪陵豪情万丈地拍板了:“没得说了,那就开打吧。” “你说得倒是轻松。” “又不是没料到这一天,打就打呗,比起这个,公主殿下才是让我烦心的,你刚才说她也是被逼出来的,唉我也猜得到她这些年独自在宫中估计没多好受……她想法还是没变?真要踹翻所有人自己当老大?” 我:“她比较有自己的想法。” 绪陵话声一滞,他眯起眼凑近我,摸着下巴道:“怎么,听你这口气,像是和公主闹得不太愉快。” 顶着绪陵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我耸耸肩,绪陵在我脸上看了半天,大概也没看出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悻悻坐了回去:“所以你为何非得支持她呢,老是嚷嚷你那个宣殿下好得不得了,那让姬宣当皇帝不就完事了嘛!你这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刚要开口,绪陵不耐烦地抬手打断我:“得了,我都会背你那几句话了,哎呀我想实现殿下的心愿,我想让殿下做他自己,哎呀我舍不得看见我那么娇贵柔弱的老婆,就为了当这个高级公务员一天到晚劳心费力……” 我:“……最后这一句话是你自己加的吧!” 绪陵冷酷一摆手:“都是一个意思,得了,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个计划虽然扯淡,但我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在不靠谱中又奇妙地显得非常靠谱,好像还真挺能治这帮封建迷信的古人,负负得正,既然成功率上来了,我也不多说什么。” 我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绪陵又迷之微笑着,道:“所以最坏情况下,咱俩得对着干了。” “……” 我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你家里人,还是决定维护正统吗?” “改不了,一群老顽固,一天到晚嚷嚷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家伙,能指望他们接受你家公主吗?他们连姬宣都不认,更何况姬湘?没可能的。” 绪陵语气很散漫随意,我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他靠着椅背,长长吐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陛下七弟秦王,多年盘踞一方,地方上有关他的怨言多如牛毛,此次借着新年进京面圣,可能也是觉得自己搜刮民脂民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家伙看着亲近姬煌那个傻逼,但我早就怀疑他跟太子才是一伙的,果不其然。” “那也就是说,秦王,还有你们绪家,以及谢从雪,就是太子用来对付姬宣的力量。” “……”绪陵没急着问谢从雪是怎么回事,他沉默了一会儿,坐直身,像是愧疚难安,绪陵低声向我说,“姬玉拿景瑜的事逼我爹,景瑜……景瑜再怎么也是我过命兄弟,是我家人,本来我爹比起族里其他老祖宗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了,可……弟弟,我…… ” 说到后面,绪陵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忘了我本来不该知道有关景瑜的那些往事,我原是面无表情,瞧他这方寸大乱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绪陵茫然地看着我,我柔声道:“嗯,本来咱俩就说好了,你有你的立场,我们不一定要做同一个选择。” “那你……” “我会一直站在姬宣这一边,是因为我天然的身份所决定,我来此地就是为了护他平安,这没什么好说的,而绪哥你不一样,我光棍一条,你却有你的家族——你是绪家的绪陵。” 我还要再往下说,却发现绪陵忽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睛也泛着红,我赶紧停下话头:“怎么啦怎么啦这是,都说了咱们不一定要做一个选择,怎么还这样啊……” 绪陵一把握住我要去擦他眼睛的手,他深吸一口气:“绪家有绪家的考量。” 我笑着:“嗯。”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绪陵直视着我的眼睛,吐词清晰,一字一顿,“绪陵,永远都是你的兄弟。”
第142章 做人要拎得清,要有自知之明,就算人家绪陵心地好,我自己也不能蹬鼻子上脸,既然知道绪陵现在处于我的对立方,那我腆着脸再问他要更多的情报,就显得很不合适了。 绪陵自己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我们揣着满肚子心事对坐无言,安静许久后,看着彼此竟嗤的一声,一齐笑了起来。 “算了,别聊了,再聊真要倒戈了。”绪陵摇头笑着,他站起来,简单道,“哥不欺负小孩儿,给你最后一个礼物,拿了走人。” 他把我领去马厩,让我自己看上哪匹直接牵走,我目光游移在这些比我人还高出许多的骏马当中,在心里估计着它们的价值,半晌看中一匹较为寻常的,便说:“那就这一匹——” “啊哼!” 绪陵重重咳嗽打断我,我收回手指,狐疑地扭头。 他面无表情。 “呃,这一匹看起来不太吉利,那,那我还是选这——” “咳,咳咳咳!!!” 绪陵捂着嘴,扶着柱子,咳得肝肠寸断,仿佛突然间有了那个大病,我迫不得已再次改口,如此一连数次,终于在我选定一匹赤红的大宛马后,绪陵才不再咳嗽,那马额头上一点白纹格外突出,眼神中颇有灵性,偏头在绪陵肩膀上亲昵地撞了撞,绪陵轻拍鞍身,似有留恋,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牵着缰绳将她交给了我。 “吹声口哨,多远雪面娘都会来接你。”绪陵又拍拍我的肩膀,这一次他的语气真的沉了下去,“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走吧。” 我:“……雪媚娘?” 绪陵当场发火:“雪面娘!!!对我家雪儿尊重点!!!!” 骑着雪媚……雪面娘出了城门,一路上她速度都不算快,有好几次我都感觉手下的缰绳隐隐不听我控制,想了想,我俯下身,抱着她的脖子说:“等我这边把事儿办完了,就把你还给绪陵,放心好了。” 于是接下来的旅程就愉快了许多,玄凤到底靠谱了一回,化身苍鹰飞到我们头顶指示前进的方向,鹰击长空,开春时节万物复苏,溪流解冻,柳树抽条,若非时候不对,我倒还真想借此机会,慢悠悠欣赏沿途风光。 而雪面娘自从知道我会把她还给绪陵后,情绪也高昂许多,跑起来那叫一个轻盈平稳,速度对其他马而言根本是跨维打击,路上有同行者也都被我们远远甩在了脑后,见此情形那哪能得了,我的溢美之词喷涌而出,什么拳打赤兔脚踢的卢一套又一套,我越是夸她跑得越是快,汗呈血色,有股异常的迅猛野性,到最后反而是我这边担心起来,拉了缰绳在河岸边停下来,让雪面娘小姐喝口水歇歇脚。 玄凤在天空盘旋两圈后高鸣一声,就飞到我肩头,猛禽鸟喙两爪都无比尖锐,莫说捉个把野兔,人脑袋都能给生剜下来,它束手束脚收着翅膀,我则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惯常准备的坚果递过去,玄凤为难地看了片刻,还是抵抗不住它心爱花生的诱惑,小心翼翼从我掌心叼走了一颗。 “大概还有多久的路。” 连着跑了一天一夜,我坐在河边一块岩石上,灌满水囊,再拂一捧水洗把脸清醒清醒,玄凤严谨地回答:“照此,速度,还有一个,上午。” “那很快了,这一路都辛苦雪面娘了。” 我懒洋洋伸长手去摸她的辔头,她骄傲地仰起头,从鼻子里响亮哼了一声,我收手,将湿透的头发捋上去,又道:“按照这个距离,姬宣想要打进京城几乎是眨眼的事,就是不知道他那边现在安排得怎么样了。” 玄凤说:“警惕。” “嗯,我知道要打起精神,这不紧赶慢赶往他那头跑吗?” 玄凤默了一会儿,像是对我手里的食物失去了兴趣,飞到马鞍上立着,我坐在岩石上抬头,它居高临下冷冷道:“警惕。” “……”我费解地歪过头,“啊,好,我会警惕的,你是觉得即使我全程跟随,也不一定能护好姬宣,所以才让我再多注意点吗?如何不是要警惕这个,那又是警惕什么?” 苍鹰眼底没有人类的情绪,它看了我一会儿,不做多的解释,径直飞上高空,我也只好骑上雪面娘,追赶而去了。 考虑到经过新年一役,我和姬宣之间相处的温度跌破冰点,就这样不管不顾跑进去找他,很有可能再次被关起来,眼下仓库告罄,没有那么多药供我开无双逃跑,一番四舍五入简单粗暴的思考后,我决定先安置好雪面娘,顺便找个萝卜坑把自己埋进去,蹲在周边谨慎观察一下情况,再做定夺。 也多亏玄凤指示,不然要从这小山坡坡里找出这帮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的将士,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真的散是满天星那也还好,星星多显眼啊,可这二十万大军,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在这片山地里藏匿起来的啊!若非瞪大眼睛仔细观察,我死活也想不到那片灌木丛下面挖了地洞,里头少说也装了一个排的士兵……这真的不是魔法吗?这真的不是主神给天选之人的外挂吗?! 就算对这些军事战略一窍不通,也能感觉到眼前看似寂静的山岭里刮着肃杀而有序的风,只要主将一声令下就能顷刻间踏平方圆百里的人烟,我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我以为:离开我的每分每秒,柔弱无助不能自理的姬宣都遭受着死劫的威胁。 实际上:你谁啊你?几个菜还没醒? 谢谢,我醒了,真是一场短暂而美丽的梦啊。 从萝卜坑里站起来,尽管这里看起来不需要外人自作主张插手,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打算骑着雪面娘替他们在周边多考察两圈,也好独自理清接下来的思路,然而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束手就擒,被丢到营帐里,我双手反绑,被发现我的士兵从后在膝弯上一踹,当即就跪了下去,那士兵铿锵有力道:“报!西边巡逻的队伍发现有行踪可疑者,副将,是否需要立即处理?” “行踪可疑?问清底细了吗?” “报!没有,此人拒不回答!” “那就杀了吧,叫外面的都安静点,这么多天了,将军难得在里面休息一会儿,别来惹他心烦了。” 三言两语就要定下我的命运,丢脸丢到家我也不得不开口了:“不不不!误会!都是误会!我是自己人啊!” 那似乎是副将的男人根本没多看我一眼,挥挥手不耐烦地示意人把我拖出去,言行间杀伐果断,根本不给我插科打诨的机会,这下我再怎么不想惊动姬宣,也只好:“我真是自己人!我是,我是……我是家眷啊!” “谁的家眷?” 我咬紧牙关,就这迟疑片刻,士兵便直接来拽我往外拖,万般无奈,我搬出姬宣的名号:“你们将军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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