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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总以为他是替身

时间:2024-06-16 18:00:04  状态:完结  作者:凡酒

  陆衍说:“我跟叔叔还有点话要说,你先四处逛逛,等忙完了我去找你。”不等回答,他就对管家招招手,让他把韩棠带出去。

  直到看见他们下了楼梯,陆衍才回到房间里,轻轻关上房门。

  坐在床上的老人扯了扯嘴角,过多的皱纹让这个笑容有点诡异,他的声音听起来也苍老的可怕:“早听说你从外头认了个弟弟,就是他吧?”

  陆衍盯着他浑浊灰暗的瞳孔,淡淡道:“嗯。”

  所谓“失散在外”的弟弟的说辞,只能拿来堵外人的嘴,自然骗不住家里人。老人没有追问陆衍是怎么想的,实际上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能为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份上,其中的原因已经昭然若揭了。

  但陆衍没有半点心虚,他淡淡道:“今天医生来过了么?他们怎么说。”

  老人平静道:“他们倒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多半也就这阵子的事了,不然也不会打扰你。”

  陆衍沉默片刻:“没别的办法了?”

  老人摇摇头,倒是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一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姓陆就逃不过,当年你父亲花了这么多心力,搞出那个……”他摆摆手:“算了,都是老黄历了。请你回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病成这样,说不定哪天就过去了,有些放不下的事,还是想趁活跟你交代一下。”

  跟他愁苦衰老的病容比起来,陆衍的神情平静到显得有点冷漠,但老人知道他从小就被教育成这副喜怒不行于色的模样,因而也不在意:“当年陆家四分五裂,我力排众议拥你上位,其实是走了一步险棋。但这些年你做的很好,就是比起你父亲也不逊色,这证明我没看错人,陆家有你撑着,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等我走后,我那些不成器的子孙,要麻烦你费心照顾了。“

  陆衍知道,这才是他把自己找回来的用意所在。当年那出杀鸡儆猴的戏码,只要看过的人就不可能忘,他担心自己在他走后对同族下手,也属情理之中。

  陆衍不疾不徐地说:“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一切就不会改变。”

  老人像是松了口气:“那是自然的。”他悬着的心一放,强提起的精气神就弱了些,语气也跟着和蔼不少:“前阵子澄星的吴董还有其他几个世家朋友过来探望我,还同我问起你,话里话外都是想同我们联姻的意思。从前你说要忙事业,顾不上别的,但如今陆家上下都是你说了算,你看……”

  他把话说得很小心,生怕触到陆衍的逆鳞,幸好陆衍表情如常,只是平静的说:“我没有结婚的打算,都推掉吧。”

  老人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其实外头的传闻,我也听了些,不瞒你说,我心里很是宽慰,我跟在你父亲后头这么些年,清楚人到了一定地位,再谈真心就不是容易事儿,你能有喜欢的人,即便是个男孩子,但总归是能陪在身边的活生生的人……”

  “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陆衍忽然打断道。卧室里光线昏暗,他端坐在椅子上,神情语气不见波澜,黑沉沉的眼眸中,更是找不到半点可以被称之为温情的东西:“我不结婚自然有我的原因,但没要跟别人解释。总之我不会结婚,更不可能跟他结婚,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在床榻边最隐秘的角落里,一星红光轻轻删动,无声无息地将他冷漠的声音录入进去。

  老人知道,刚才的话多少触碰到了陆衍的禁忌,他没有继续往下的意思,而是不着痕迹的将话绕回来,转到自己身后事上。

  今天是陆家一些小辈上射击课的日子,他们的岁数跟韩棠差不多,管家觉得年轻人在一起不会无聊,便自作主张,带韩棠过去逛逛。

  射击场位于老宅最边缘,一向少有人造访,是难得的清净地方。管家半道被一通重要电话叫回去,只得安排司机护送。但韩棠本来就兴趣缺缺,索性叫司机回去,自己独自去花园那边走走。

  眼下是工作时间,除了几个园丁,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坪上几乎看不到人。带着花卉馨香的凉风吹了过来,韩棠长长地舒了口气,紧张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纾解。

  他脑子里千头万绪,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件事想起,就在他沿着花园散步之时,他看见一个画廊工人模样的人,正抱着一些画轴从□□小道上,一座白色房子里走出来。

  他走的太快,没留神一个稍小的画轴落在了地上,仍步履匆匆地上了车。

  “哎,你东西掉了。”

  韩棠提醒了一声,但距离太远,那人压根没听见,等他走过去时,车子已经一溜烟开走了。韩棠捡起那副画轴,又朝身后那座结着花藤,看上去清新优雅的白色房子看了看,虚掩着的房间里,依稀有人影晃过,他迟疑了一下,拿着画轴走了过去。

  “我捡到……”白色的木门异常轻飘,他只敲了一下,门就“兹”的一声晃荡着打开了。

  韩棠漫不经心地朝里看了一眼,然后完完全全楞在原地。

  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

  一个掉进海里,即将被巨浪打进海底的人。这个人伸出手,似乎想要呼救,但不断涌来的海水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烧起来的火焰围绕着他,死亡的阴影几乎要没顶而来。

  在这副画的周围,还有些线条凌乱、色彩阴郁的作品,大多都是类似的主题,几乎挂满整个屋子。

  韩棠没有细看,他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不自觉攥紧了。

  这些画作透出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几乎带着实体力量。他感觉肺部的空气像是被人一点点挤压一样,心脏也在不间断的收紧,极度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你没事吧?”有个声音从前面传来。韩棠抬起头,看见正前方站着个拄着文明棍的陌生男人。

  韩棠被这声音惊的一震,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迫使他从短暂的失态中醒过神。

  奇怪,几幅画而已,我怎么就难受成这样。

  韩棠心里犯着嘀咕,可跟这个人四目相对时,那种怪异感又冒出来了——这个像是在笑,眼睛里却找不到笑意的模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韩棠皱着眉打量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的气质也有点怪,分明只有三四十岁,但整个人透着一种……诡异的衰败感。

  像是一棵快要枯死,又被护木架强行撑起来的大树,即便看着屹立不倒,可只要细心观察,仍能察觉出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

  “要喝点水么?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韩棠没说话,他又问了一句。

  “不用了。”韩棠冷淡道,他没兴趣在这种到处透着诡异感的地方多呆,也不打算喝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我在外面捡到这个,给你放这了……”

  他声音忽然停住了,因为就在他放花的凳子边,还散落着一副素描。

  跟那些充斥血腥死亡感的作品不同,这幅线条简练、笔触细腻的画作上只有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他们把脸埋在对方肩膀上,看不清模样,可只看身形和露出来的五官细节,就足以辨认分明。

  ——这是陆衍和他自己。

  或者说,是陆衍,和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猛然想起那些被陆衍藏进书房里的画。

  他将画捧到面前看了看。不会错的,指腹摩挲时的质感,还有仔细观察才能看清的,纸张上的特殊纹理,都跟那些画一模一样。

  他脱口道:“你就是画这副画的人么?”

  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儿,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的:“这个么?是我侄子画的。”

  韩棠也顾不上会不会太唐突,急匆匆道:“能不能让我见见你侄子?”

  年轻人遗憾地摇摇头:“他现在不在这里。”

  “他去哪了?”

  年轻人淡淡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他是你侄子,你怎么会不知道?”韩棠在对方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声音和缓下来:“抱歉,但我真的有很着急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帮我联系他一下?”

  年轻人修养很好,看着他的目光甚至有种过分的慈祥感:“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但我的确找不到他。”他转过身,巡视般慢慢踱向挂满画的墙壁:“他性子叛逆,从小就不肯照着他父亲给他选好的路走,连画画也是偷偷学的,后来被发现了,他就索性跟家里闹翻出走,他父亲因为这件事大病了一场,但他连他父亲快要死的时候,都没回来看过。算一算也有四五年了吧,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还活着。”

  他接过韩棠手里的那张画,语气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和蔼:“这是他临走前画的最后一幅画,就是因为被发现了这个,他们父子才会决裂。”

  韩棠没有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刀锋般的光芒,一些杂乱的念头飞快在脑海中闪现。

  难道画画的就是他哥那个……爱人?因为家族阻力或者之类的原因,所以才被迫离开。

  不对。如果只是这种原因,他哥绝不会这么轻飘飘放手,也不会在抱着自己时,发出那种痛苦的哀求——那分明就是受到对方很大的伤害,才会有的表现。

  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内情。

  韩棠略一思索,重新看向面前的人:“对了,还没请教您的名字,我叫韩棠,是陪我哥哥来探望家里长辈的。”

  年轻人晃了晃手里的画,没有正面回答,只笑着说:“我也是来做客的,之前已经同陆老打过招呼,会取几幅画回去给他父亲,也算是个念想。”

  ——这不是个能轻易套出话的人,刚才是他心急了,那种冒冒失失地质问法,等于把交谈的主动权让到对方手里。韩棠敛了敛心神,不动声色地将情绪都收起来:“这样啊,陆老现在正和我哥哥闲话家常,不如我陪你散散步?”

  年轻人像是惊讶了一下,转瞬又笑了起来:“好啊。”这一次他的笑容看起来没那么虚伪:“那就麻烦你了。”

  另一边,房间中的交谈已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老人虽然还强撑着精神,但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力不从心的颓态。

  在他又一次剧烈咳嗽后,陆衍叫来佣人扶他躺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跟我之前承诺的一样,只要您的人安分守己,这些合理请求我会尽量去办,今天就到此为止,您好好休息。”

  他起身时,管家闻讯赶过来,做了个躬身的姿势,说:“我这就给射击场那边打电话。”

  当着陆老的面,陆衍只是点点头,一个字都没多说,等出了门才问:“送他去那边玩是谁的主意?”

  管家在这个家族待了几十年,都快活成人精了,即便陆衍脸上没有半点异常,还是感觉到他的不高兴,忙恭敬道:“先前不知道小少爷要来,家里没有准备。正好今天其他少爷们都在,我想着年轻人没准能玩到一起,就没请示您和陆老,擅自送小少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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