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笙眨了眨眼睛,又要从秦寒之手里接过竹纹伞,接过伞柄握在对方手纹丝不动。 南淮笙:“……” 他脑瓜子转得飞快,正琢磨这位秦王是什么意思,就见脚步一移,眼前出现一家挂着“香饮子”招牌的店铺,再看向身边人时,只见秦寒之已经移步进店了。 南淮笙挠挠头,只能抬步跟上。 店里客人还不少,小二在一张张桌面间往来为客人送上餐食,南淮笙在桌前坐下后定睛一看,发现这家店卖的都是饮料。 他懂了,所以这香饮子店就是这里的饮料店啊。 南淮笙再看向对面坐着的秦寒之,发现这位跟侍卫交代一句后已经慢条斯理地吃起冰酪来。 原来这人刚才只是不愿意在大街上吃东西,说的也是,秦寒之自小在宫里长大,想必所学餐礼极为严格。 南淮笙舔了舔嘴,发现自己嘴角黏着些许奶香的乳酥,顿时整个人更尴尬了,恨不得把刚才要买冰酪的自己拖走。 秦寒之抬眼时,就见对面之人脸色变了又变,他笑道:“京中雪泡缩脾饮尚可,南兄稍后试试。” “雪泡缩脾饮?”被秦寒之这么一打岔,南淮笙立刻忘了刚才的纠结,“从前未曾听过,倒是要好好品一品。” 不多时,侍卫就端来两盏香饮子,南淮笙揭开瓷盖一看,只见褐色的透明饮子里飘着小冰块,闻之便有一股淡淡的木香萦绕鼻尖。 他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清新的酸甜味充斥味蕾:“果然好喝,味道有点像酸梅汤。” 秦寒之笑了笑:“熬制时确有放入酸梅肉,此汤有解暑之效,正适合这些时日饮用。” 南淮笙又端着茶盏惬意地喝了几口,忽然,却听饮子铺里传来一阵喧闹,他抬头一看,便见几个穿着蓝布箭衣的人往铺子里一站。 为首的那人眼神不善地在铺子里一扫,原本看热闹的食客立刻纷纷埋头不敢再看。 饮子铺掌柜更是匆匆从柜台赶到那人跟前,低声下气地讨好道:“原来是几位捕翁来了,快请里面坐,”掌柜一边将那几名捕快往里面的桌案前引,一边朝店里的伙计说,“快给几位爷上香饮子!” 南淮笙回头看向秦寒之,用眼神询问对方这是什么情况,结果没等他收到回答,就听那边传来重重一声响。 只见为首的捕快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拍,盏中的香饮子溅了一桌,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上月爷可是给了你时间,这月眼看着又要过了,怎么个说法?” “哎哟,小老儿可不敢拖,”掌柜连忙告饶,说,“只是这两月欠下的连本带利还差了些,明日定能给几位爷补上,还请宽恕一日。” 南淮笙听那掌柜说什么连本带利的,立刻便反应过来,他低声朝秦寒之道:“这些捕快是来替朝廷收税的?京中难道都由捕快挨家店铺收税,衙门里的人够用吗?” 秦寒之反倒一愣,撩起眼皮细细打量南淮笙片刻,这才摇头说:“非是如此。”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那是如何?” 秦寒之一时不知该说这位昨日才清醒的南公子是懂还是不懂,说他不懂,他又知道朝廷要收税,说他懂,他竟会以为那几个捕快是来替朝廷收税的。 秦寒之无奈,抬手唤来战战兢兢躲在一旁的店伙计,问道:“这几名捕快所为何事?” 伙计小声哭诉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那几位捕翁是来收头钱的。” 南淮笙跟着小声问道:“何为头钱?” 伙计捻了捻三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捕快那方,见没人注意这里,才说:“酒肉钱,都收好些年了,自打小的在店里干活起就在收。” 南淮笙瞪大双眼:“保护费?” 搞了半天这几个捕快是借职务之便在这儿收保护费,明摆着欺压老百姓。 南淮笙:“衙门就不管管?” 伙计气愤:“衙门主簿就是那带头衙蠹的姐夫,哪里会管。” 南淮笙看向秦寒之:“主簿是个几品官?” 秦寒之:“京县主簿正八品。” 南淮笙:“那知县呢?” 秦寒之:“正六品。” 南淮笙看向伙计:“何不向知县检举?” 伙计无奈地看了南淮笙一眼:“主簿专管巡捕之事,检举也呈不到知县那处,只会白惹是非,谁敢啊。” 南淮笙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那能在京中开店的人多少有些靠山吧,他也敢得罪?” 伙计摇头:“自然不敢,所以只来我们这些没靠山的店。” 南淮笙:“……” 感情眼前这个收保护费的捕快还知道欺软怕硬。 他看向秦寒之:“朝廷也不管管?” 秦寒之放下手中的茶盏:“各地捕快多如牛毛,民不举官不究。” 南淮笙急了:“那这些人收保护费也不给朝廷交税,不就是从皇上的国库里抢钱,皇上能同意?” 当皇帝的这总不能忍了吧。 秦寒之摇头:“此等事各处都有,自然上不得天听。” 南淮笙:“……” 还有没王法了! 就在这时,那带头的捕快将脚往长凳上重重一踩,佩刀拍在桌上道:“少给爷东拉西扯,今日不交,你这店也别开了!” “捕翁恕罪!捕翁恕罪!”掌柜连连告饶,连忙将柜台银钱悉数取出,“几位捕翁拿去吃酒,消消气消消气!” 带头的捕快将荷包在手里一掂量,分量挺足,他抬手在掌柜肩上拍了拍:“下月记得按时。” “唉,唉。”掌柜满脸悲戚却只能连口应下。 几个捕快心情大好,商量着上哪家吃花酒,正待出门,就听一声怒喝。 “站住!” 带头的捕快先是一愣,随后回头怒目瞪向出声的人,原来是个穿着上好衣服的公子哥,这人的气焰立刻收了半截。 捕快问道:“你是何人?” 南淮笙并不回答,只说:“你收这钱可给朝廷交税了?” 几个捕快听了顿时哄堂大笑,那带头的捕快听南淮笙问出这等荒唐话,立刻半点也不心虚了,又重新瞪起双眼,凶神恶煞地说:“交税?也没找你收税就偷着乐吧!” “呵,”南淮笙冷笑一声,“今日这钱你不还给这位掌柜,怕是要惹祸上身。” 掌柜一听南淮笙是在替他出头,连忙劝告道:“公子的好意小老儿感激不尽,但这位可大有来头,公子别干傻事。” 领头的捕快听得得意,抄着手说:“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 秦寒之从南淮笙身边跨出一步,摇着一把绘有墨松的折扇,淡淡说:“想必税课局那边能打听到。” 领头的捕快一怔:“你!” 看清秦寒之和南淮笙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强壮侍卫时,捕快嘴里剩下的话立刻噎住回去。 能养得起这种侍卫的人家通常不一般。 谁知他身后的捕快忽然凑上来,指了指南淮笙,悄悄道:“头儿,那小白脸听口音不像本地的。” 领头的捕快一时间茅塞顿开,这小白脸不仅口音不像京城的,那细皮嫩肉的长相也不像,怎么看怎么像南边来的。 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该不会是两个南边来考科举的书生吧。 那捕快顿时又可以了,这些酸腐书生最喜欢打抱不平强出头那一套,有钱人家的书生出远门可不就是要带几个强壮的侍卫防劫匪么,这两个小白脸说不定就是家中使了银子提早送来京城想进国子监的。 他瞪了秦寒之一眼,小白脸,差点被糊弄住了。 “来人,给我拿下!” 领头的捕快一挥手,身后跟着的捕快作势就要行动,从前只要他等这么一动,没人敢不怕的。 谁知那南边口音的小白脸不仅没跪地求饶,还慢悠悠从腰间解下一块金灿灿的牌子。 南淮笙勉为其难地从腰间解下那块猪头金牌,又不情不愿地将猪头挂在脖子上,最后牌面一转,北面朝上,露出上面整整齐齐的刻字。 几个捕快一时间差点被那猪头大金牌闪瞎眼,忍不住纷纷凑近一看,只见上面刻着: “南淮笙,若有走失,送至户部尚书府必有重谢。” “户部尚书府?” “户部尚书府?!” 领头的捕快张大嘴巴,双腿一软滋溜一下滑倒在地上。 这南地来的小白脸怎会是户部尚书府上的公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13 15:05:25~2024-02-14 14: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mmie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汪伦可以做的事,我也可以!◎等秦寒之命随行侍卫将那几名捕快押去衙门后,南淮笙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趣。 他二人正准备回府,就听香饮子铺的掌柜追出门喊道:“两位公子请留步!”掌柜捧上两只食盒,感激地说,“今日多谢两位公子出手相助,不然小老头给老妻攒的治病钱怕是没了,两位公子的大恩为以为报,只小老头有一手祖传的糕点手艺,望两位公子莫嫌弃。” 南淮笙笑着接过两只食盒,又递给秦寒之一只,他朝掌柜道:“如此,我二人就不客气了。” 他当场揭开食盒,就闻到一股香甜的点心味飘出,南淮笙拈起一只酥点,在掌柜忐忑的是线下咬上一口,只觉齿舌生香。 南淮笙吃完那只酥点,中肯地评价道:“味道极好。” 掌柜喜笑颜开:“能得公子一声称赞,也算小老头对得起祖上传下的手艺喽。” 南淮笙有些不解,问道:“掌柜既然有如此手艺,方才在店里为何不见有糕点卖?” 掌柜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这条街上另有一家点心铺,传闻是太师府中贵人的产业,周边临近的铺子自是不敢同样售卖点心。” 南淮笙是万万没想到还能这样,一间点心铺而已,想也不可能是吴太师本人开的,只能是家中其他不知道什么人的产业,就这也能让老百姓连在一条街上开相同铺子都不敢,未免也欺人太甚。 掌柜见南淮笙动怒,却道:“如今小老头开这香饮子铺倒也能养活一家老小,还不用像从前那样起早摸黑和面做点心,反倒清闲些,只是今日给两位公子添麻烦了。” 南淮笙笑了笑:“掌柜倒是心思豁达,不过放心,那捕快日后怕是不敢再来了。” 别说那捕快,今日是秦王府的侍卫将人送去衙门,又有户部尚书的大旗在后面撑着,只要这京县的知县脑子正常,就绝对不会想得罪掌管朝廷经济命脉的户部,自然是不能放着那名姐夫主簿不管了。 两人从香饮子铺离开后便撑着伞悠闲地往回走,自然,撑伞的人还是秦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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