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寒之但笑不语,坐在车外的王成却积极地回答道:“王妃……南公子有所不知,柳三公子可是京中定有名的大才子!” 南淮笙早已熟悉王成的口误,如今已经能直接从王妃的话中自动过滤掉“王妃”两个字。 虽然他知道柳咏是大才子,可转念一想总不至于如此有号召力吧,要知道这年头识字的人才有多少,能随便花钱买书的人又有多少。 他正想着,就听王成又说:“柳三公子的词作可是京中各大乐坊争相抢夺的稀罕物,只要柳三公子有新词的事一传出去,怕是各大乐坊的娘子们都能抢破头。” 崔二一拍脑门,说:“原来这回刊印的竟然是这么大一个才子的诗词,难怪书坊掌柜说纸都要印贵了。” 南淮笙恍然想起来竟然还有这茬,要知道那位柳大佬可是个中顶流,能有这号召力半点不奇怪。而且还有李大佬在,这位的词作音律绝畅,他当年就是这位词背得最快。 如今三位里只有苏大佬在京中名声不显,可等《聚云词》流传开,这位定然会成为京中书生们津津乐道的人物。 而他这个蹭到编者挂名的人,名字自然也会跟着这本词集为人所识,千百年后的人研读这本《聚云词》时,定然也少不了顺便带上他一嘴。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谁知道在千百年的流传中这个版本的《聚云词》会不会失传,他可不能把筹码全押在这一处,只有广撒网才能抗风险。 南淮笙美滋滋地想着,只是可惜秦寒之这家伙竟然不乐意在上面挂名,白白错失一个留名的机会,不过这家伙以后要是真成了大事,那当然也不差这点小打小闹。 他朝秦寒之问道:“可要一起下去看看?” 秦寒之摇摇头,说:“我在此等你。” 南淮笙也不强求,秦寒之本就身份特殊,书坊这边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他过去反倒容易出状况。 “我去去就回。” 南淮笙说完便下车去,在崔二的护送下一路穿过人群朝书坊大门走。 眼看着就要挤到书坊门口,南淮笙却忽然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子声音。 “干啥呢干啥呢,上后面排着去……”那出言的正义书生口中的语速忽然变慢,恍惚片刻,最后惊讶道,“竟然是你!” 南淮笙闻声看去,只见这书生确实有几分眼熟。 那正义书生略带几分羞臊地挠挠头,又说:“你若想插队的话我让你。”他说着就要从好不容易排过来的队伍中离开。 南淮笙这下想起来了,原来是上次雅集出售那日以为他要插队的书生。 只是这情况未免有些太过尴尬,他连忙拱手道:“兄台误会了,我不是来买词集的。” 那正义书生这下更是臊得不脖子通红,这可如何是好,竟然接连误会了人家两次。 南淮笙见这书生满脸窘迫,定然是知道误会了自己所以太过尴尬,他笑道:“兄台不必介怀,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请兄台进内喝杯茶,也好互通姓名?” 正义书生被眼前的笑意晃了眼睛,他呆愣愣地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南淮笙:“?!” 他怎么觉得事情不太对,这位莫不是,莫不是! 远远看着两人进了四方书坊,秦王府的车窗忽然关上。 王成见自家王爷突然下车往书坊去,他连忙跟上:“王爷,不是在车中等王妃么?” 秦寒之头也不回:“热。” 王成就纳闷了,既然热,王爷先前怎么不说? 【作者有话说】 《琵琶行》白居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47章 牧野闻歌 ◎太子少傅◎四方书坊,后院。 南淮笙将那名正义书生引进平时与掌柜议事的厢房,发现苏氏兄弟二人正在屋内聊天,看情景,这兄弟二人显然是在谈论词集之事。 见南淮笙进屋,苏西山激动地起身朝他递来一本集册,说:“南公子快看,词集印好了!”说完他才发现南淮笙旁边跟着一位陌生书生,他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南淮笙介绍道:“这位兄台是我方才在书坊外结识的,说起来还未做自我介绍,”他朝那正义书生拱了拱手,说,“在下南淮笙,”他又指了指苏氏兄弟二人说,“这两位是蜀地才苏子顾与苏子归。” 苏氏兄弟一同朝那正义书生拱手见礼。 正义书生听到南淮笙姓名便呆愣在当场,片刻后才惊叹道:“原来兄台便是南淮笙,当真闻名不如见面,在下白易安,表字不忧,久仰南公子大名。” 南淮笙听到这书生果然姓白,心中已经飘飘然起来,想当年他背《长恨歌》和《琵琶行》背得有多痛苦,这会儿心里就有多舒爽。 苏西山得知白易安原本是来书坊买词集的,当即便和这位初识的“知己”热聊起来。 唯有苏子归听到白易安之名时表情严肃起来,他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白易安,又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无知无觉的自家兄长和南淮笙,心中顿时生出一种疲惫之感。 唉,想来不能洞察玄机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像他这样提心吊胆。 南淮笙见两个大神就《聚云词》聊得正起劲,他索性让伙计送了些瓜果点心和酒水茶饮进来,要是这两位能顺便露一手,那不就更好了么。 见坐在一边的苏子归沉默不语,南淮笙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果然就见秦寒之款步而来。 南淮笙惊讶地问道:“寒之,你怎么进来了?”他可太想把又发现一员大佬的好消息分享给秦寒之了。 不等秦寒之说话,王成便拎着一只食盒进来,讨好地说:“王妃……南公子不知道,马车里太热了王爷受不住。”他将食盒放在桌上一一取出里面冒着凉气的冰酪和切好的冰镇西瓜。 南淮笙自责地说:“是我考虑不周,这个天确实还有些热。” 秦寒之不自在地干咳一声,最后端住表情说:“与你无关。” 这时,原本还在跟苏西山谈天的白易安却朝秦寒之行礼道:“下官白不忧见过秦王。” 秦寒之手心虚抬将白易安扶起:“少傅不必多礼。”少傅? 听到秦寒之如此称呼白易安,南淮笙和苏西山双双瞪大眼睛看向白易安。 乖乖,这才多大年纪就官至少傅! 要知道大乾能称作少傅的可只有正二品的太子少傅,白易安如今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而已,正二品大员,这得是多少官员努力一辈子都够不着的位置。 苏子归无言地看了自家兄长和南淮笙一眼,这两位当真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 有秦寒之在场,原本和苏西山滔滔不绝的白易安忽然稳重起来,竟然坐在位置上半天不说话,看着倒颇有几分朝中大臣的架子。 不仅白易安,南淮笙发现秦寒之入内后就连苏氏兄弟二人也矜持了不少,他连忙悄悄在袖摆下用手指戳了戳秦寒之,有朝他眨了眨眼睛。 秦寒之放下手中茶盏说:“前几日听淮笙说这回的《聚云词》定能在京中大受欢迎,没想到今日竟连白少傅都亲自来了。” 听秦寒之提到自己,白易安这才终于开口:“下官听说这次的词集是两位才子与一位才女论词之作,所以便趁着下值想过来买一本,”他的视线在秦寒之和南淮笙之间一转,又好奇地说,“倒是没想到能在这处遇上秦王。” 秦寒之微微一笑,只说:“正巧散学,便顺道送淮笙过来。” 秦王府在何处白易安还是知道的,从国子监到四方书坊如此近的距离还需要堂堂秦王专门相送? 白易安再看向秦寒之和南淮笙二人的视线忽然意味深长起来,心想这位南公子对秦王来说定然不一般。 苏子归在一旁将白易安恍然大悟的表情收入眼中,当即便猜出这位白太傅定是没有看过上回的《无咎雅集》,否则又怎会猜不出秦王与南公子的关系,除非跟他家兄长一般眼中不是诗词就只剩美食。 要知道《无咎雅集》中总共收录了三幅画作,其中两幅为人像,一幅画中人为南公子,另一幅虽然有美髯做饰,但他一眼便能认出那是秦王,而这两幅画作的执笔之人正是两人自身,只是所画之人皆是对方而已。 两人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还有人能看不出其中情意么? 苏子归在想什么自然无人知晓,不过有秦寒之挑起话头,房间内的气氛慢慢松动起来,话题说回词集上后,苏西山和白易安又开始滔滔不绝。 白易安感叹道:“可惜另两位不在此处,不然还能讨教一二。” 南淮笙双耳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他立刻说:“李姑娘在家中不便相邀,但柳兄却在国子监中,若是白少傅有意,我这边让人将柳兄请来?” 白易安却连连摆手,说:“这如何使得,监中规矩森严,莫让他被监丞拿去训话了。” 南淮笙一愣,没想到白易安竟然是这个反应,却听秦寒之轻笑一声,说:“白少傅当年也在国子监进学过。” 南淮笙心思一转,当即便明白过来这位少傅定然是在监中时没少被监丞训话,不然不能记这么多年。 白易安颇有些尴尬地说:“往日之事不堪提,还记得那年秦王刚入监,我见秦王散学后离去,于是也动了心思想出监转转,结果就被监丞抓了个正着,那日足足被监丞训话一个多时辰。”他如今提起这事还心有余悸。 南淮笙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看向秦寒之乐道:“原来你当年和白少傅同为监生,为何如今少傅都入朝为官了你还在正义堂留级?” 这下尴尬的人换成了秦寒之,他干咳一声,说:“时候不早,该回府了。” 南淮笙这才发现已经来书坊许久,于是他朝白易安三人辞别,白易安言说与苏西山相谈甚欢,要留下再聊一会儿,他叫来掌柜将词集润笔的事吩咐下去便与秦寒之乘马车离开。 回府后,南淮笙在自己的小院里用过晚膳,他正要休息,却听见小厮唤他。 “表少爷,老爷找你。” 南淮笙有些奇怪:“外祖父找我?” 户部事务繁忙,杜尚书平时回府较晚,用过晚膳也就歇下了,他好几日都不一定能看到外祖父人影,今日怎么这么晚的点还找他过去,难道有什么要事? 南淮笙满心疑窦地去了杜尚书的主院,只见杜尚书正坐在书房里看公文, “坐。”杜尚书没有抬头,只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南淮笙察言观色,见杜尚书表情不似以往宽和,于是并不多问,只乖乖在一旁坐下。 书房里一片压抑的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南淮笙见状心中直打突,在椅子上如坐针毡,直觉是自己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这位外祖父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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