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青点了点头,简时夏比他想象中还要温和一点,尽管刚来的时候与对方接触不多,两个人却能轻而易举地聊在一起。 “对了,”简时夏神神秘秘地把手伸进自己腿上的包里,“我呢,给你准备了一份开工礼物。” “真的?时夏姐你也太好了吧。”赵牧青顿时好奇起来,视线直勾勾落在包的位置,企图看出点什么来。 简时夏从里面摸出一个绿色的平安符,上面用金色绣线绣了精致的图案。“拿好了。” “很好看啊,”赵牧青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符收好,“有了时夏姐的礼物,我肯定顺顺利利。” 简时夏被他逗笑:“喜欢就好。我跟别的男生接触都是上学时候的事,时故又只喜欢相机,我啊,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年轻男孩子喜欢什么。” “别的不知道,反正我喜欢这个,谢了姐。”赵牧青顿时心情不错,没有人不喜欢收到礼物。 简时夏早上都在陪赵牧青坐在收银台前。女孩子还是与之前在医院一样,总是不自觉地入睡。 来的客人们见状也很关照,没有大声嚷嚷吵醒简时夏。 …… 傍晚的时候,赵牧青与简母交接班,他帮忙推着熟睡的简时夏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动静太大,到庭院里的时候,简时夏睁开眼睛。 赵牧青连忙道歉,对方显然没放在心上。他正要推简时夏进门,却被对方拒绝:“我在这里吹会风,里面有点闷。” 闻言,赵牧青担心简时夏着凉,于是连忙进屋找了一条毛毯。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庭院里多了一个摘花的小孩,十分嚣张地在简时夏面前晃来晃去。 “不能摘。”简时夏皱着眉头教育小孩,“这不是你的东西。” “小气鬼!”小孩朝简时夏做了个鬼脸,“我就摘这几朵,你不能走,我跑起来你又追不上我!” “我追得上啊,”小孩正要飞奔着逃跑,却被快速迈出几大步的赵牧青一把抓住衣领,“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不可以乱翻别人家围墙,还拿别人的东西,你说你礼貌吗?” 赵牧青一米八的身高对几岁的小孩来说确实很有压迫感,小孩连忙把花塞回赵牧青手里:“我,我不要了。” “道歉,快,这你学过吧?”赵牧青让小孩的脸转向简时夏,看着对方认认真真道了歉,才肯放小孩离开。 “真是多亏你了,”简时夏叹了口气,“小孩子太顽皮了。” “他的话你别放心上。” “说我追不上他吗?”简时夏轻笑出声,“这没什么,我早就接受了。” 赵牧青沉默,没有出声。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简时夏的视线落向远处,“医生说我最多活三年,可我已经熬到第四年了,每活一天对我而言都很珍贵,如果在这些日子里我还一直怨自己,在意别人的看法,会很痛苦的。” 赵牧青将小孩塞给他的花,轻轻放到简时夏怀里,作为一种无声的安慰。 “牧青,你也是,不要在意别人,不要讨厌自己,”简时夏将视线落到赵牧青身上,“要爱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简时夏冁然一笑,手指拨弄着赵牧青放在她裙子上的野花:“答应我,可以吗?” 赵牧青在简时夏身边蹲下来,对上眼前人的视线,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好,我答应你。” …… “喂。” 沈观知正在办公室处理剩下的工作,放在桌面的手机蓦然震动,看清来电显示之后,他立马放下手里的文件,接听:“有线索?” “是的,沈先生。”电话那头的下属回答,“您提过的那艘船,当时有目击者,确实有人从海里被拉上来,上了那艘船。” 沈观知抓着手机的手一紧:“有没有看清相貌?” “没有,我问过,对方只看得清是短头发,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情报。” “继续找。”沈观知挂断电话,他将最后一份文件审核签署完毕,看了一眼手表之后,推开门离开办公室。 他订了前往桃屿市的机票,现在出发,如果没有任何延误,他将在晚上八点左右抵达提前预定的酒店。 一路上沈观知数次确认手表上的时间,最后在酒店房间门前读表,七点五十三分,与他预想的相差不大。 跟厉森约好的时间在八点三十分,沈观知放下行李之后就直接驱车前往交易市场,进入那条熟悉的巷陌之中,最后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抵达店内。 “我就知道你会早来,”厉森放下手里观察宝石的器具,招呼沈观知坐到他的电脑前,“看这个,交易所最近的新增条目。” 沈观知的注意力放在厉森电脑光标停着的位置。交易所不仅能够寄售物品进行拍卖,还能够发布相关信息收购所需要的物品,不论使用哪一方功能都需要平台审核。 网站上收购的帖子数不胜数,厉森用收购价格排序,发现前排收购价高的帖子,基本上都关于Dryad。 “虽然平时也有不少有关Dryad的帖子,但是这也太多了,而且内容也很相似,”厉森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茬,“我看,像是有人故意抬价。” “想让物主出手?” “说不定是物主自己在抬,等钱用呢。”厉森轻笑两声,“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说明Dryad是真的存在?” 一直以来没有人亲眼见过Dryad,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沈观知特地找人将周柃在酒店天台的事压了下去,这则有关自己父亲以及Dryad的传言才没有流传出去。 沈观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能不能查到发帖人?” “这我不懂,又不是黑客,想知道的话你雇人查查看?” “好。”沈观知看上去似乎认真听取了厉森的建议,厉森吓得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别乱来啊,盗取公民信息违法的。” “你放心,我有我的方法。”沈观知话音落下就起身要走,厉森企图让他看看新到的一批货,人却怎么也叫不回来。 沈观知离开巷子,他的头疼得厉害,没办法开车,就靠在车座上找了代驾。 回到酒店已经是九点二十分。他用大拇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从行李当中翻找出一个药瓶。 沈观知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直接放入口中。过了一段时间,头疼终于有所缓解。 行李箱里的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从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的是Dryad。 沈观知说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将这条项链带出来。 他替自己戴上项链,站在镜子前。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第一个戴上Dryad的人是赵牧青,他透过镜子望着对方。 沈观知胸口涌上来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掌心不自觉地贴在胸膛,仿佛这样可以制止住躁动。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吃安眠药,他也很清楚安眠药的副作用。 沈观知将项链从自己脖颈上扯下来,一瞬间仿佛有另一个灵魂闯入他的身体,他不受控制地将Dryad扔向角落。 啪。宝石应声而碎,裂开的声音在沈观知耳朵里无限放大。 由于药物副作用,他开始出现情绪失控的症状。沈观知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再次服下两粒药片。 他将Dryad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收回到盒子里。 传闻中无数人企图触碰,被业界觊觎的宝石,就这么轻易地碎了。 比起宝石,沈观知本人更看重设计,名贵的宝石是因为其意义才显得珍贵。 Dryad有什么意义?它不能被母亲戴着站上舞台,也没能留下赵牧青。 沈观知将盒子重新放回行李箱的最深处。 …… 时间比赵牧青想象中过得还快,他来到小县城里已经一年有余,新的夏天冒出了它的绿芽。 赵牧青这段时间攒了点小钱,他打算另外找房子租,结果简时故意见非常大,甚至质问他是嫌房子不够大还是家里人对他不够好。 “完全没有,你这挺好的。”赵牧青连忙摆手,否认简时故方才讲的一大串。 “没觉得不好就别走啊,真是,我还以为哪儿出问题了。”除了简时故,就连简母还有简时夏也出来劝说,赵牧青实在没好意思坚持离开。 同一开始一样,简时故不乐意收他的房租,赵牧青就帮忙料理平常的家务活,炒菜熬汤他都能来这么两下子。 简时夏的状况比起之前更严重了,她昏睡的时间更多,甚至没有力气自己推动轮椅,辅助仪器要二十四小时开着。 赵牧青盛了热汤,将食物都装好一份,带到楼上敲响了简时夏房间的门。因为简时夏随时有可能需要人帮助,所以房间门一直虚掩着,但也不会有任何人贸贸然闯进去。 “我进来了,时夏姐。”赵牧青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简时夏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回应他。 他在边上坐了好一会,好一阵才等到简时夏勉强清醒过来。赵牧青连忙捧起粥碗,一口一口喂到简时夏嘴里。 简母最近做的都是简时夏最喜欢吃的菜,赵牧青有时候在厨房帮忙,会发现对方在厨房角落偷偷抹泪。 “谢谢。”简时夏的话音分明没有半点力气,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窗外的一缕风统统吹散。 “时夏姐觉得累就不说话了,”赵牧青继续给简时夏喂食物,“吃饭吧。” 简时夏吃得很少,赵牧青下楼的时候捧着还剩一大半的饭菜。简时故早就等在楼下,见到赵牧青连忙凑上前:“她还是吃不下吗?这样下去……” 后面的字词谁都没说出口。简时故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没什么,是我自己要帮忙照顾时夏姐的。”赵牧青没交租金,自然能出力的地方都多出力,况且他与简时夏相处起来也很轻松。 这段时间他跟简时故两个人轮流看着简时夏,简母年纪大了,加上要管理超市,简时故就坚持让她休息。 过了两天再次轮到赵牧青,他像往常一样敲了敲简时夏的房间门,然后直接进入。简时夏难得清醒着,她朝着赵牧青笑了笑,动动手指示意对方凑近。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是,”简时夏指了指边上维持她生命的仪器,“你有办法把它和我一起带出去吗?” “你不能出去的,万一……” “牧青,我不想一直在这个小房间里,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简时夏说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顿了顿,“我有一种预感……” “时夏姐!”赵牧青连忙打断她,他的声音也像是强行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不要再说了。” “时故肯定不会同意的,你就偷偷带我出去一次吧?就这一次。”简时夏面上还是尽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就像赵牧青第一次在病房里见到她的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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