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搬来一把椅子,往大门边上一坐,手里捏着本最不爱看的书,吃力地一点点看下去。 等他看完,夫人说不定就回来了。 - 椒房宫。 袅袅茶香,热气蒸腾。 皇后手里把玩着新供上来的玉镯,调侃道: “出来的时候,那位又闹你了吧?” 喝茶的动作一顿,席玉眨了眨眼睛,把茶盏放下,摇头道: “没有啊。” 皇后不屑一笑:“我能不知道他?” “最近宫里都传遍了,说那位苍术先生日日霸占着小殿下,不仅不叫旁人靠近,还时常软语缠着小殿下,不要l……” 最后一个字音堪堪止住,皇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优雅地抿了口茶。 席玉手指点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是有点粘人。” “不说这个。”他将话题转开,“母后最近是喜欢玉料吗?儿臣连续来了几日,都看见您在把玩这个。” 闻言,皇后没有回答,而是将玉镯推了过去,问: “你看看,喜欢吗?” 给他做什么? 席玉心中觉得古怪,但还是接了过来。 仔细品鉴过后,回道:“品质不错。” 皇后追问:“只是不错?” 席玉便猜她是想要更高的评价,从善如流: “非常好。” 皇后却并不高兴,挥挥手叫侍女给收了下去: “不必勉强,这只玉镯的品相的确只能称之为一般。” “只是本宫觉得,那上面的图案很漂亮,衬你。” “衬我?”席玉有些意外,“是要送给我的?” 皇后笑骂: “这傻孩子,忘记我们叫你回来时做什么的了?” 席玉略微思索,恍然大悟:“补办冠礼?” 皇后含笑点头,她叹了口气: “听说你的冠礼是归一元宗给办的,但本宫觉得,那种晦气地方办的冠礼能有什么好的。这种事情,还是得我们做父母的,亲自来办才是。” 虽然语气里都是不屑,但皇后还是略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毕竟,再如何瞧不上眼,归一元宗至少也是仙门,还是极负盛名的仙门大宗。 由他们内部主持的冠礼,肯定是极宏伟极盛大的。 仙人的东西,总不同凡响些。 席玉自然很快就洞察了皇后的心思,他心中一暖: “母后想什么呢,及冠那年,儿臣在宗门内并不受重视。” 也都多亏了孟无归和林云意,若没有他们,自己这冠礼兴许还能不能留遗憾地办完。 可惜,最后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不等他从回忆中抽身,皇后便一拍桌案,愤怒道: “荒唐!一群没眼光的家伙,连我们家阿玉都看不上,装什么呢!” 席玉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连续咳了好几声,这才上前拍拍皇后的肩背: “好了母后,都是过去式了,宗门里现在还算不错。” 不过他也不打算再常回去就是了。 皇后还是生气: “我就是气不过,我们阿玉从小就漂亮,性格也好,放哪里不被喜欢?归什么元宗,一群眼瞎心盲的蠢货。” “是是是。”席玉给她顺气,转移话题道,“还有其他玉料吗?我想看看。” 皇后稳了稳心神,缓了好一会,才叫侍女把东西都呈上来。 一边把金银玉料都摆出来让席玉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你父皇最近忙,不能亲自陪你挑,你先自个儿选着,别生你父皇的气。” 她总觉得席玉还跟小时候一样,遇见不高兴的事了就闹着发脾气,但不会乱摔东西惹人心烦,只会抱着他们的腿,整个人挂在上面冷着脸当荡秋千。 又或者是憋着好几天不理人,这个时候去逗他,就会被生气的小席玉转身拿屁股对着。 皇后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眼神慈爱。 现在的席玉显然不会那么幼稚了。 他对比着两块玉料,撇了撇嘴,不是很高兴地说: “这种品质的玉料怎么好意思送上来的?底下的人真是越来越不用心了。” 皇后纵着他:“好好好,本宫回去就敲打他们一番。” “真是的,连我们小殿下的冠礼都不用心准备,该打。” 席玉把那块出了裂口、颜色也不漂亮的玉料丢回去,道: “打就算了,罚点俸禄吧。” 皇后含笑点头:“都听阿玉的。” 席玉唇角抿出了些笑意,重新拿了块玉料。 冠礼要准备的不止这些,一应流程繁琐,光是衣服就定了好几套。 好在周边人都很上心,除了皇帝皇后,还有大公子和长公主参与其中,苍术也被拉去提了几个意见。 南梁小殿下的这场冠礼,真正做到了史无前例,恢弘盛大。
第123章 冠礼 京都内凡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都受邀来参加了小皇子的冠礼,皇帝和当朝大儒亲自主持,此等待遇天下少有。 就连大皇子及冠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声势。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就在京都内传了个遍。 都在说这新归京的小皇子深受皇恩,不可小觑。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席玉的声势起来后,便有不太老实且自以为聪明地进宫见了大皇子。 彼时,大皇子正在殿内帮着批阅奏折。 这些天父皇忙着筹办冠礼,政务就理所应当地全部丢给了他,害的大皇子连帮忙给席玉挑衣服都办不到,心中憋着气,正烦闷呢,就听见外面侍从传报,说有门生求见。 大皇子喝了口茶:“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一名身形略胖,瞧上去有些油腻的学子走到了案前,朝着大皇子弯腰鞠了一躬。 大皇子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那学子露出谄媚地笑容,挤眉弄眼道: “殿下,今日城内有关小皇子的传闻,您都听说了吗?” 闻言,大皇子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这位形容猥琐的学子一会,方才不紧不慢地问: “然后呢?” “呃……”学子有些紧张,观察了会大皇子的神色,这才皱着眉头忧虑道,“现今京都内,人人都在感叹小皇子备受恩宠,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对他多有关注,此番溺爱,着实令人心忧啊!” 听到这话,大皇子有些莫名其妙,将笔搁了下来。 “心忧,你心忧什么?” 学子“哎呦”一声,弯着腰用力拍了下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心忧,当然得心忧啊!殿下您想啊,这小皇子如何受宠,若是将来陛下昏庸,选太子时不立长反立幼,这该如何是好啊!” “殿下,这于我们而言,绝不是件好事!” “……”大皇子沉默了会,片刻后,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不耐道,“谁和你我们?” “啊?”学子不敢置信地抬头,却正好对上大皇子冰冷的目光。 他身体一僵,瞬间如坠冰窟:“…殿、殿下?” “你一个外人,倒是比我还操心皇家情谊。那是我弟弟,亲弟弟!” 学子愣在原地,隐隐约约明白是自己走错了方向,但还是忍不住从这直白的话语中猜测: “殿下的意思是…要暗中出手?” 大皇子:“……” 他咬了咬舌尖,抑制住怒气,用力将手边奏折扔在案几上,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学子喉咙动了动,忐忑道:“学生——林友暇。” “知道了。”大皇子烦躁地看了他一眼,“滚出去,少到我面前碍眼。” 这学子低下头,心中惶恐地跑了。 待人离开后,大皇子越想越气,摔了笔,招手将贴身侍从叫过来: “记住刚才那人的名字了吗?” 侍从点头:“回殿下,记住了。” “通知下去,把他的名字从我的门生名单里踢出去。什么垃圾蛀虫,也敢到我这来挑拨离间。” 大皇子翻了个白眼,拿起奏折看了眼,又烦躁地放下: “这事要是叫皇姐知道了,她又要笑话我识人不清,说我底下的门生都是猪脑壳。” 贴身侍从抿了下唇,微微偏开头,岔开话题说道: “……那殿下,属下先去放通知了?” 大皇子烦得很,直接一挥手:“去去,去吧。” - 这宫中所有一举一动,皆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当天晚上家宴,这事就被捅出来了。 大皇子痛苦地捂住脸。 席玉却是颇感兴趣,偏头好奇发问:“皇兄,这可是真的?” 原来不止仙门百家,这凡界里,也处处是勾心斗角。 说起来,他以前还小的时候,宫里分明没什么弯弯绕绕。 学宫里那些世家公子也从不站队,就是单纯地凑在一起玩耍。 哪知道现在长大了,世家公子们还没表率,底下那些门生门客倒是先操心起皇子的前程来。 听到他问话,大皇子就含糊地应了声。 长公主冷笑,夹了一筷大皇子最讨厌的豆角丢他碗里,嘲讽道: “我早就说过,这小子再不去管底下那些门生学子,迟早要被弄出事来。” 皇帝没说话,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该要好好整顿。 大皇子把豆角丢出去,底气不足: “我忙啊,哪有功夫去管他们。” “底下那门生名册一大堆,看都看不过来,谁的脸对应谁的名字我都认不清楚,哪里还能去筛选?” 听到这,席玉明白了,直截了当:“就是懒。” 别揭穿了心思,大皇子面如土色:“阿玉,慎言。” “慎什么言啊?”皇后责备地看着他,“就是懒。” 大皇子不说话了,闷闷地吃饭。 好在这只是冠礼筹备期间的一个小插曲。 底下人心思各异,自然也包括了文武百官。 但无论他们是如何想法,都阻止不了冠礼的进行。 毕竟,于皇室而言,这确实只是一场为常年在外的孩子举办的洗尘宴。 一场冠礼,洗净从外沾染的浮华和委屈,将往日泥尘冲刷干净,昭告天下,如今站在京都内的,不是什么归一元宗小师兄,就只是南梁王朝千娇万宠的小皇子。 由皇后亲自挑出来的良辰吉日。 吉时一到,钟声雅乐在殿内响起,名满天下的大儒,和整个南梁王朝最尊贵的帝王立于首座,耐心等待着今日的主角。 冠礼上诸多繁琐礼节,席玉着一身华衣,如清风明月,在侍从和苍术的搀扶下往殿内走去。 不知为何,真到了这一步,他竟然有些紧张。 但苍术坚实的手掌握着他,再多的不安,也在一点点向前的步子中渐趋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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