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霁允年纪小,平日又都是一副斯文的样子,就算有威严,在别人眼中也毕竟是个孩子。 可眼下真的生起气来,这毫不留情的手段和刚刚离开的连印池也别无二致。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什么,也没人敢在大汲的土地上违抗什么。 连霁允说的没错,这次南域刺杀,他们几个国家其实也是知情的,虽然没有参与,但也隐晦的提供了几条建议。 毕竟大汲摄政王的这条命,是真的太有价值了。 试问哪个国家能抵挡的住瓜分大汲这种诱惑。 可是现在呢。 连印池没事。 不仅没事,反而还决定主动出兵要灭了南域。 这个时候谁也不傻,谁出来谁死,背地里想法再多,他们也不想真的和大汲兵戎相见。 他们不可能拿灭国来赌连印池有没有这个实力。 “皇上说的是,我们记住了。”几个国家的国主短暂的视线交流过后,默契的做了选择。 这些都发生在连印池离开之后,他不在乎连霁允怎么处理莫扬弘的尸体,也不在乎那几个国家的人会怎么想他。 他敢说,就敢做。 他这辈子唯一的忍耐度都给了顾听唯,没有一丝一毫能余富出来留给别人。 秦老在之前已经到了,眼下挥退了所有人,正在帐内给顾听唯治疗。 帐门外,不止太医在,整个王府和顾听唯有关的人也几乎都站在这里。 游三一言不发的守着门口,南山在旁边哭的完全停不下来,又怕哭的声音太大吵到他们王妃,捂着嘴在旁边一颤一颤的。 薛管家站在游三身后不远处,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印池就站在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营帐的帘子。 “薛管家。”他突然开口。 薛管家抬起眼睛,“老仆在。” “你现在回王府,叫人给王妃想要喝的汤炖出来。” 薛管家定住。 连印池:“他说想喝,那就给他做,不然等他醒了要是喝不上又要闹。” 连印池交代完便又没了声音。 四周的环境因为他这一句话变的更加沉寂起来,就连一直在哭的南山都抹了一下眼睛,震惊的看着他们家王爷。 薛管家迟迟没有回话,连印池似乎等的有些不耐,他转过头,平静的问,“怎么?” 王妃出事,连印池的情绪平静的让人害怕。 “没问题。”薛管家颤巍巍的回了一句,“老仆这就回去准备。” 听到自己想听的,连印池又转回头,继续盯着还未掀起来的帐门。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秦老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连印池上前两步,面色如常,只有虚浮的脚步在彰显这人现在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王爷别怕。”秦老一改往日慢悠悠的悠闲状态,“王妃的毒已经控制住了,依老朽来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太医说如果伤到脑子……” “那是一种情况,而且还是很普遍的一种情况,不过王妃不同,上次在木南阜,白稚那小子阴差阳错给了王妃好几颗我们清风谷的药,那药虽然不是什么神丹妙药,但王妃这次能安然无恙,都是这种药的功劳。” “他没事?” “并无大碍。” 秦老的话说完,连印池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多谢秦老。”他哑着嗓子,一直以来装作的淡定在此刻通通化成碎片,“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秦老侧开身子将路让出来。 连印池越过秦老往里走,就在要进去之前,秦老又开了口。 “王爷,老朽还有一句话要提前和你说。” 连印池脚步一顿,心猛的又提起来,“秦老有话直说。” 秦老:“王妃的身体本就虚弱,这次虽然捡回一条命,却也损伤了根本,要说以前那身体好好养养可能还会养的和旁人无差,经过这么一遭,这身体算是彻底垮了。” 连印池的心就像被人揪着一样,喃喃道,“养不好了吗?” 秦老摇头,“养成普通的哥儿那样是不可能了,不过以后稍微注意一些,别让他总生病,说不定还能做个长命的小药罐子。” 连印池一揪一揪的疼,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身进了帐中。 榻上的顾听唯面色苍白。 明明他也没流多少血,也没做什么太大的运动,但眼下就是白的要命。 连印池轻着脚步走过去,生怕会吵醒这个看着像是在浅眠的人。 他坐到一旁,握住那只柔软无骨又凉的让人心惊的手。 “这次怪我,如果知道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我就不该心软带着你一起去猎什么兔子。” 他抬起顾听唯的手亲了一口,“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要保护好自己,再做这种不要命来保护我的事,我就真的把你锁在床上了。” —— 顾听唯觉得自己好像飘起来了。 但是又觉得自己沉的厉害。 整体的感觉就割裂的很。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哪里,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系统,你还在吗?] 系统完全没有回应。 顾听唯暗叹:果然如此。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害怕,或者是干一些别的什么自救一下,但他现在所在的环境雾茫茫的,一片白,他是真的半点方向都分不出来。 他伸出自己的手,尝试着摸索前进,却在摸索了一阵后,发现自己根本就离不开这片白雾聚集的地方。 “王爷,你在吗?” 自己不行,顾听唯就尝试着叫人。 不出意外地的也没有人应。 和连印池一样,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他当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大师兄当时和他说的恐有性命之忧。 如果连印池不来找他的话,他可能真的就离不开这里了。 顾听唯放弃了。 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力气,却又不觉得渴,不觉得饿,他就是感觉有些累,想在这里不管不顾的躺下去,睡一觉,或许等他睡醒了,连印池说不定就找过来了。 他在原地阖上眼睛,眼睛一闭上,他便睡了。 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人,看不到日升日落,鸟叫虫鸣什么的都没有,他就像是被世界孤立开来,完全找不到出口一样。 就这样躺了很久,久到他自己觉得如果给他盖层土,他可能就会发芽的时候,视线的最远处突然亮起一点光亮。 那跳跃着的光先是很微弱,随后越来越明亮。 顾听唯坐起来,“是有人来了吗?” 远处依旧只有灯光,没有人说话。 “有人吗?”他又问了一遍。 得不到回应,顾听唯茫然的看着那盏微弱的光。 “王爷,到底是不是你?再不说话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一种手段不能玩两次,不然他真的会发脾气,更别说他现在心情本来就不好。 一直在问,一直没有人回答,顾听唯拧起他那略显虚弱的眉眼。 走吧,毕竟还有个光亮,也许自己走近了就能看到连印池了。 这么想着,他说走就走,哪怕现在很累,他依旧站了起来。 那昏黄的一盏小灯时而感觉就像在眼前,时而又因为眼前的一片白雾感觉远在天边。 不过顾听唯想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除了继续走,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做。 “我的小王妃,还睡啊?” 走到筋疲力尽,想要放弃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连印池的声音。 他呆愣愣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短暂的歇了片刻,强打起精神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连印池,等我。”
第112章 十七天 顾听唯很累,却又不能停下来,好在有连印池的声音一直陪着他,让他觉得好似也没那么难熬。 “你的生辰已经过了,及冠礼以后再补一个给你吧。” “南山那小子说你不喜欢他哭,每天都要躲起来悄悄哭上一阵,再顶着一双肿的像葡萄般的眼睛来看你。” “还有游三,就一直守在门口,游一叫他去帮个忙他都没去,说怕你醒了万一有事想要叫他去做,他不在不行。” “薛管家每天都给你熬着汤,可香了,你再不醒,我可就都给你喝了,那可是万年雪莲,要是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起来吧,别睡了,你都发霉了。” “予宁。” “予宁…” “予宁……” 顾听唯听着连印池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终究还是将自己走累了。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这点不算意识的意识也逐渐被黑暗侵袭。 呼吸越来越困难,所有的白雾就像是有了生命般的在往他身体里面钻,又疼,又痒,让人无法呼吸。 顾听唯难受的要命,在最后一刻,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那抹一直在照的光亮,缓缓消失在白雾之中。 难道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睛,顾听唯发现自己醒了过来。 之所以知道自己是醒了,不是死了,是因为他看到了连印池的脸。 一张连印池的轮廓,流浪汉的脸。 明明以前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他就在白雾中走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的胡子邋遢的,眼底都是血丝,头发倒是打理过,但也没打理的有多精细,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没有睡过了。 “王爷。”顾听唯开了口。 他一开口,自己都给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小不说,嗓子就像是被什么割过一样,又疼又哑。 顾听唯:“我嗓子……” 连印池摇了摇头,抖着声音回答,“嗓子没关系,太长时间没说话了而已,别担心。” 失而复得,连印池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他重生这么离谱的事都没让他产生过这种想法。 顾听唯没有力气,但是有句话憋着不说又觉得难受。 “王妃想说什么?”为了让顾听唯能省些力气,连印池俯下身,凑到顾听唯面前,将耳朵贴过去。 顾听唯轻轻呼吸了两口,捯饬了一口气上来,缓缓冒出一句。 “你变丑了。” 连印池:“……” 果然还是那个顾听唯,是他,没变。 连印池觉得自己应该被噎一下的,可现在听到这么一句,竟隐隐的有些理解了南山。 就是这熟悉的语气,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 “不就是睡了一觉么,醒了就开始嫌弃我了啊?”连印池摸着顾听唯的侧脸,“那你一会儿再休息一下,我去洗洗,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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