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走到床边想看看安幼舆的情况,却被人从身后抱了上来。 秦玉推了几下没有推动,气道:“关你屁事!” “好凶啊小心肝儿,算岁数,我可是你的长辈,对长辈,难道不应该敬爱有加吗?” 谢风流像条青蛇似的一手缠在他的腰上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故意凑近了他耳边吐气如兰:“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虽然我不是你爹,但我睡过你娘。” “咣”地一声巨响,伴随着东西碎裂的声音,砂锅碎片迸了一地,秦玉气红了眼,顺手抄起一边炉子上的砂锅转身砸在了谢风流的头上,完事,手里还紧紧握着砂锅残余的锅柄。 被人抄起东西狠狠砸在了头上,谢风流却动都不动,丝毫反应都没有。 任由鲜血从头上的伤口处流了下来,糊得半张脸都是。 谢风流用手捂上了鲜血淋漓的那半张脸,肩头一耸一耸忽然神经质似的大笑了起来。 安幼與刚醒过来,看到的便是如此刺激的一幕,瞪大了他颜色较浅的眸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震惊。 秦玉没料到他竟然不躲,也被眼前血腥的情况整得一愣,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疯的还厉害。 谢风流抹了把脸上的血:“怎么不用正热着的砸,不是更有效果?” 秦玉:“你当我傻嘛,热的烫手!” 谢风流笑得更开心了,都快直不起身子:“哈哈哈哈,不愧是秦简那个狗东西的儿子,有意思!” “你才是狗东西呢!” 秦玉不想再陪他一起发疯,转头看向安幼舆,问道:“没事了吧?” 安幼舆木然地摇摇头,然后指向谢风流:“我没事了,但是他看起来很有事的样子。” "他没事,他就是脑子里进的水太多了,给他放放水,说不定还能正常些。 你没事我就走了,你在这儿好好歇着吧!" 安幼舆点点头。 秦玉转身两步并做一步迅速离开了。 秦玉母亲的身份是他一直为人所诟病的短处,可他却从未觉得有何低人一等的,他娘是舞姬,那也是燕国第一的舞姬! 这世上能有几个第一? 凭本事吃饭,不丢人。 至于谢风流,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没人要的丧家之犬罢了。 秦玉走了没多久,谢风流眼角余光扫过窗外,“人都走了,阁下还不现身?” 年仅十七,却已长身玉立,贵气逼人的洛枭从门后走了出来。 看到洛枭,安幼舆原本就黝黑的脸瞬间更黑了,连虎牙都龇了出来,好像恨不得咬死他。 “洛枭!你欺人太甚!” 说着从床上蹦起来就要报仇。 洛枭目光淡淡从他身上扫过,一颗石子投了出去,安幼舆毫无反抗之力再次被点昏过去。 谢风流恍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晋王世子他自然是认识的,年少那会儿他还喝过他的满月酒,一眨眼的功夫,长得比他还高了。 饶是他谢风流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真是岁月不饶人。 他们俩都是当世的高手,师出同宗,却不同门,关系好尚可道声师叔师侄,关系不好,那就没有关系。 显然洛枭并不太喜欢眼前这位,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上辈子在国子监时,他与秦玉并不是很熟,甚至还结过梁子。 眼前这个人是他所不了解的出现在秦玉身边的人,并且看上去并不像个好人,方才他对秦玉动手动脚,若不是秦玉动了手,他绝对容忍不得。 “离他远一点。” 谢风流表情耐人寻味:“呀,看家的来了,不过,你们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秦玉直接回了寝舍,发现福安在他房间里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 乍一下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疑惑问道:“福安你收拾东西干什么?这些东西我还要用呢。” 福安开心道:“少爷您忘了,明日休沐不上课,上回休沐您没回府,老爷派人传了口信来问,您答应了老爷这次我们要回府的。” 国子监九日一休沐。 提到回府,秦玉脸上的表情一僵,笑容逐渐淡了下去。 世人皆知当今权倾朝野的秦太师有二子,长子乃正室所生,母亲出自书香世家,饱读诗书,生得长子智慧聪颖,才华出众,唯一不好的是先天不足,打小身子骨就弱,平日里足不出户,所以不得宠。 次子为妾室所生,母亲是舞姬,生得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世人皆道秦太师宠妾灭妻,扶舞姬生的儿子为嫡,并且将那儿子宠成了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成了笑话。 却不知父母之爱子,为之计之深远,表面不得宠未必就是不爱,表面宠爱未必就是真爱,且看关键时刻如何抉择罢了。 哪个父母不疼爱优秀的孩子? 他爹将他宠成了废物,不过一开始就打算拿他当垫脚石,若有一日大厦将倾便弃车保帅。 他不能说不怨恨,更多的是酸楚,尤其是他爹对他越好,越宠他,他心里越难过,因为他知道,越甜就越毒。 而且回家,他必定会碰到那个人,他爹的得意门生,他喊做“师兄”的楚兰溪。
第16章 金銮大殿之上,君王坐于明堂,一身明黄龙袍,身上五爪金龙威风凛凛,然而龙袍里的人看样貌明明正直壮年的岁数,却显得精神不振,并且昏昏欲睡的样子。 见此情景,底下臣子无不叹息。 就在几年前,当今圣上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铁血君王,臣民心中的英名圣主,谁能想到自从三年前病了一场后,会衰败得那么快。 恐怕这其中有大半功劳都要归咎于圣上吃的那些“灵丹妙药”。 自打皇帝病了后,贵妃为他寻来据说是世外高人的道士,从此皇帝就迷恋上炼丹修仙,黄老之术。 如今朝政内忧外患,北有北狄,西有西戎,南有南越这些强敌虎视眈眈,地方政权割据,朝堂党争不断,皇权削弱,后宫干政,外戚坐大,皇位竞争最有力的太子和三皇子已经掀起了无数的暗潮汹涌。 大家心中都明镜似的,恐怕用不了多久,这天就要变了。 上朝没多久,殿头内侍的唱喝声响彻大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站在文臣最前头的太师秦简,丞相温岭还有站在武将之首的晋王,当今朝廷的几大肱骨之臣,都未说话。 皇帝兴致不高,对内侍太监摆摆手,在內侍官的搀扶下起身。 殿头太监一甩拂尘:“退朝~” 除御赐免礼的几位重臣,其他臣子皆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送走了皇上,众臣开始放松下来,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一起聊着天。 秦太师身后的官员似乎与太师关系很好,凑上来:“秦大人,近来京兆天气多变,忽而风卷残云,忽而电闪雷鸣,只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下得来啊……” “天气如何乃是天定,如何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妄自揣度的,张大人,慎言啊!”秦简生得极好,眉若墨画,色若春晓,只是面白唇薄,看上去便是个无情之人,此时他笑意清浅,狭长的眼角弯出一个弧度,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更显得笑里藏刀,阴险狡诈。 “是下官妄言了。”张嫣点头哈腰,忽然发现秦太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看之下,立马明白过来。 只见平日里下朝后总要走在一起说两句的晋王和温相,步伐几乎一致地同时转身下朝,而今日却不见碰头,只装作互不相识。 身后窥探的众臣唰地将目光聚集过来。 两个人后背均是一僵,脚步一顿,然后蹭地一下分开了更远的距离,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近来晋王世子与丞相嫡子有私情的事情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是秦太师二公子泄的密。 故而今日这气氛平常中透着些古怪,大家都好像有话要讲,但是又不讲,都像憋着什么事情。 “秦大人,张大人,看样子二位今天心情不错。”另一边一名身穿武将官服的大人也凑到了秦简跟前,与二人一同看向晋王温相。 秦简但笑不语。 张嫣热情地招呼道:“韩将军。” 这二人便是秦太师祸乱朝纲的左膀右臂,二人均是好玩乐之人,张嫣玩心大起,戳了戳韩悦,通了个眼神,二人各朝着晋王和温相的方向过去。 “晋王爷。” “相爷。” 被喊到的二人不曾搭理他们,反而加快了脚步。 “晋王爷走得那么急作甚,末将听说王爷家有喜事,恭喜恭喜!” 张嫣拦住温相,“诶,相爷慢走!听说晋王爷有意与您结亲,挚友成亲家,真乃一段佳话,大喜那日莫要忘了请下官喝杯喜酒啊!” 众位同僚都在看笑话,听到这话纷纷点头称是。 “一派胡言!”温文尔雅的相爷难得动怒,挥袖将挡在面前的张嫣掀开到一边去,相爷虽是文臣,但是力气不小,一下就将消瘦的张嫣推出去几米远。 走过来的秦简扶住张嫣,秦简笑意融融:“大喜之事,张大人有心恭贺,温相何必动怒。” 温相独子与晋王侄女打小定过亲,他们这些人是知道的,现在好了,兄夺妹夫,惹出这般丑闻来,看这二人要如何处置这个烂摊子。 听到秦简的声音,二人同时回头,眼带杀气。 温相将手背在身后,斜视秦简:“秦简,你教的好儿子!” 秦简纵横朝堂二十年,早已见惯大风大浪,丝毫不为所动,还是笑容和煦一派明媚春光。 晋王发话了:“秦简,祸不及子女,你也是有儿子的人,做事不要太绝,免得祸及自身,悔则晚矣。” 秦简眼尾微挑,这两个家伙不会以为他们儿子的事是他在背后捣鬼吧,他秦简确实成事不择手段,但也还没到要从小的身上下手的时候,所以,他们俩没教好儿子,惹出事端来,可赖不到他身上。 “劳烦王爷费心,二位公子之事,在下确实不知,犬子顽劣口无遮拦,我定会严加管教。” 他这意思就是说,这事情与他无关,他儿子并未诬陷任何人,只是错在不该将事情说了出来,还不是在暗示这个事情确有其事么。 三个人间仿佛有道看不见的漩涡,暗潮涌动。……这头,秦玉休沐准备回家,带着福安鬼鬼祟祟从侧门探出头向外看去,就见秦家的管家秦善已经带着人在国子监外等着他了。 福安还在奇怪:“少爷,咱们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不是回家吗?管家和接的人都已经到了。” “嘘,小点声,别惊动了他们。” 福安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会儿我们走后门,避开他们。” “啊?”福安觉得奇怪,也不明白少爷想干什么,但是只能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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