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闷了会,沈流响叹口气,从桌底下抽出三炷香,一脸虔诚的凝视。 “师尊,那可不能吃!”少年焦急出声。 沈流响回过头,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 他在徒弟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傻子了么。 “想什么呢!我去归还护魂衣!” 护魂衣所在之地,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清凌宗后山有片荒冢,向来无人问津,沈流响白日去时,路上还横了一块布满灰尘的棺材板,护魂衣薄如蝉翼,就放在一处半敞的棺椁中,四周杂草丛生,形成天然壁障。 明月高悬,林间深处传来不知名的虫鸣。 “送到此处即可,”叶冰燃停下脚步,侧过头,冷峻面容带着几分柔和,“夜里寒,早些回去休息。” 素白澈递给他一个玉瓶,欲言又止。 “不必担忧,你调制的药很好,” 叶冰燃脸色苍白,浑身却散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冷锐气场,宛如出鞘寒剑。 “这些鞭伤,不过尔尔。” 素白澈抬眸,清冷面容在月色映衬下如谪仙般绝美,任谁望之都不免失神。 这般的佳人自责道:“是我害得你受伤……” 叶冰燃心神微动,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触碰面前之人的脸颊,谁知才有动作,肩背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冷汗直冒,惊醒般陡地收回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素白澈看着越行越远的背影,眼神微变,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行了百来步,隐约有香火气息被夜风吹来,叶冰燃眉头微皱,拐了个弯朝林间暗处走去。 “弟子白日借护魂衣一用,特来归还。” 沈流响放回护魂衣,将周遭草叶树枝搭成原本模样,“事出有因,前辈莫怪。” 说罢,他点燃三炷香,插在一块石头前。 “打扰前辈休息,弟子有愧,特意寻了三根好香献于您,望原谅弟子无礼之举。” 沈流响行完礼,打算找个地方坐下等周玄澜,谁知斜眼一撇,瞅见一根足有人高的枯草,在风中左右摇摆,地面残影如鬼魅舞动。 他这才发现,四周安静得可怕。 这片天地,只有风过树林的沙沙声响。 “……”沈流响咽了下口水。 早知道,该让周玄澜陪着他,而不是让人摘果子去。 静默片刻。 沈流响脚下挪了挪,朝燃香靠近,看着三点微末的黑夜星火,“前辈生前定是心怀宽阔之人,收下这三根香,弟子便全当您原谅了!” 他话音刚落,燃了半截的香倏地熄灭。 “?!” 一片寂静中,沈流响干笑了声,重新挨个点燃,“今夜风甚大,前辈小心着凉。” 滋。 星火又灭了。 周围万念俱寂,连风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流响快笑不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点燃,蹲在三根香前面,抬起双手护住孱弱的火星,嗓音泛颤:“前辈定是在考验弟子诚心,无妨,弟子心比……” 又双叒叕灭了! 沈流响彻底傻了,背后蹿起森森凉意。 他后退了步,双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双眼紧紧闭着:“想来这香不合前辈胃口,无妨!待弟子的徒弟摘果子归来,定给前辈献上三五个苹果……再加个甜梨!” “一串葡萄!” “香蕉!” …… 叶冰燃倚在树上,禁不住笑了声。 笑完,自己先愣了。 入四方池,后续还能活蹦乱跳的原因找到了,沈流响有护魂衣在身。 但此时,他心头倒没几分恼意。 沈流响确实变了许多,像变了一个人……怕鬼神,传出去谁能相信?而且护魂衣是何等宝物,他竟然不占为己有,反而大半夜还了回来。 叶冰燃有些琢磨不透。 正此时,一道少年身影出现,捧着各类果子。 沈流响激动到扑了上去。 周玄澜淡然地侧身,护住摘好的果子,“马上就可以解馋了,师尊别急。” “不不不,”沈流响指向熄灭的香,“这地方闹鬼!” 周玄澜蹙眉,旋即眸光一冷,踢起块石子‘嗖’地朝林间某处掠去,“何人?” 叶片飘落,枝上空无一人。 “师尊可察觉到异样?” “没有。”周玄澜回来,沈流响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闲情逸致地挑选果子。 他拿起橘子,咬了口,眸光忽亮起来。 这金橘清甜香醇,前所未有的美味,“怎么种出来的,也太好吃了。” 周玄澜露出迟疑之色,隐约感觉到此处有人,但师尊元婴修为都未能发现,他不过筑基期,哪有这般本事。 “师尊的神识都未捕捉到任何动静么。” 沈流响蹲在地上吃橘子,白皙如玉的手指沾了些许橘汁,闻言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是神识?” 周玄澜:“……”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第7章 烛火摇曳,轩窗紧闭。 素白澈坐在桌边,拿着细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灯芯。 “叶冰燃走了,”他低嗤了声,脸上露出几许嘲意,“这下怎么得到圣明果?” 本打算让叶冰燃多留在宗门几日,但他受了伤,便失去了争夺灵果的资格,帮不了他。 圣明果是千年才现一次的灵果,其中蕴含的灵力能让修为瞬间暴涨,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化神境以下的修士无不眼红。 如今灵果就在清凌宗内,待宗主回来,归处就该落下帷幕了。 室内静了一瞬,响起艰涩干哑的声音。 在昏暗的烛光映衬下,显得诡秘而阴森,“待凌夜回来,会乖乖把灵果给你,你只要照我的吩咐,照料好敖月即可。” “照顾一条狗有什么用,”素白澈冷下脸,将钗子往桌面一丢,“我现在听见狗叫都烦得要死,童溪,你能不能让我干点有用的事。” “他是天狗。” “那也是狗!” 童溪失了耐心:“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另外记住,接近那个叫周玄澜的弟子。” 素白澈拎起茶壶,不以为然:“一个小弟子,纵使天赋过高,眼下也不过筑基期罢了,接近有何用。” 童溪:“我无法告知你太多,但是,这弟子气运很强,来日绝对登顶修真界。” 茶水倒入精美的瓷杯,散出淡淡热气。 “将来之事谁能预知,”素白澈翻了个白眼,呵笑:“我有在一个小鬼身上花时间的功夫,为何不直接去攻略帝云宇,千百年修真界最强之人。” “萤火妄想摘皓月!” 童溪薄怒:“帝宫之主乃世间最绝之人,你想攻略他,还差得远呢!” 话里话外,就是瞧他不起。 素白澈冷冰冰的笑了下,“我对其他人没兴趣,只想提升自己修为。” 童溪道:“所以我在帮你。” 素白澈拿起茶杯,纤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过了半晌,仰头将清茶一饮而尽,盈盈一笑:“若未能帮我如愿,我定拉你入修罗地狱。” 童溪静默,感到些许寒意。 乌云遮月,夜色如墨般深沉。 朝云峰底,沈流响叫住周玄澜,指着一条青石板路,“路在这边,你走错了。” 周玄澜面朝反方向:“弟子要回去休息了。” 沈流响这才想起,与其他亲传弟子不同,周玄澜仍和普通弟子一样住在副峰。 偌大的朝云峰,今夜,将就剩他一人了。 沈流响抬头望了眼,乌云黑沉沉的压在天空上,整片山峰难见灯火,树影耸动,峰内寂静到可怕。 他裹紧衣袍,不容置疑道:“从今日起,你与我同住朝云峰。” 周玄澜脚步一顿,微微皱眉。 他对居住之地不挑,但朝云峰却甚为麻烦,离修行之地太远了,来回要浪费不少时间。 “弟子住副峰一切皆好,无需更换。” “你来朝云峰,为师才好指点你。” 周玄澜凝视面前之人,想不通从未尽师尊之责的人有何颜面谈‘指点’二字。 他眸底深处冷了些:“若弟子拒绝呢。” 沈流响眨眨眼,思索片刻,抬眸莞尔一笑:“那我只能惯着你了。” 黑衣少年怔愣片刻,眸中冷意尽散,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态,几许侧过头,薄唇微扬了扬:“弟子住副峰很好,师尊无需挂念。” 沈流响点头:“嗯嗯,你走吧。” 周玄澜又看了看沈流响,转身离去。 走了没两步,他回过头,盯着跟在后面的人:“师尊有事?” 沈流响摇头。 周玄澜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和他距离未变,“师尊为何跟我?” “我不拦你回去,你也别拦我跟着,”沈流响手负背后,衣摆在夜风中掀起些许涟漪,“话说副峰还有住处嘛,我在哪都能将就一晚。” 周玄澜心领神会了。 不难想象。 沈流响今晚敢在副峰留宿,明天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将传遍修真界。 堂堂仙君住在偏小副峰,宗内财政恐有危机,清凌宗药丸! 白日为情所伤,深夜便留宿弟子副峰,沈仙君恐自暴自弃,即将辣手摧草,清凌弟子危矣! 周玄澜回房间收拾完东西,拎起包走了。 身后一群弟子出门张望。 “哇,搬去朝云峰,我终于有种周玄澜是亲传弟子的感觉了。” “沈仙君亲自来接?天呐,对周玄澜也太好了吧。” “仙君刚才是在朝我笑嘛,糟了,有点心动!” “想死啊你,不过话说回来,仙君以前就长这模样么,那为何想不开用易容术?” “为了叶剑尊,疯了呗。” …… 两道混在弟子中的身影,悄然退了出去,离开副峰。 其中一人道:“剑尊都走了,我们还留着吗?” 另外个子高些的少年,手持长剑,厉声道:“当然要,沈流响让剑尊受如此大辱,必须报复回去!” 叶意:“可他已是元婴修为,我们去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别被表象迷惑,”叶尔从储物袋掏出话本,“据秘传记载,沈流响有十年未曾与人动过手了,说明他伤势未能痊愈,体内空有灵力罢了。” 叶意:“你的意思是?” “趁他熟睡,掳走打一顿。” 叶意:“绝无可能成功,你当仙君是白痴么!” 叶尔不再多言,愤怒迷了他的心智,转身就向朝云峰赶去。 朝云峰房间诸多,周玄澜挑了一间住下,沈流响没继续打扰,回了房间。 关上门。 打算喝了点水,怀里的传音器忽然发热。 “收到消息,宗主要回来了,”凌华嗓音懒散,似乎在饮酒,灌了两口才继续说,“别说我没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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