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在台阶下,鲜血染红大片衣襟,也不知等多久了,英俊面容半隐在黑暗中,双眸阖着,神态透出些许疲倦。 似乎察觉他的到来,一双狭长眸子睁开,露出喜悦之色:“钟卿。” “怎么又受伤了?”方钟卿走下台阶,拉住半年不见长高许多的少年, 握住的手很是冰凉,透着夜晚的冷意,方钟卿微蹙起眉,运起灵力帮玉浮生暖了暖,随后拉着他的手进房间上药。 玉浮生解释:“遇到魔将,并无大碍。”在魔界,魔将地位仅次于魔尊,他与之对上,恶战了场。 玉浮生解开衣袍,露出大半肩背,轻车熟路的躺在榻上。 方钟卿看向血淋淋的伤口,抹了些药上去。 换作旁人,多半会问起玉浮生为何不回剑宗,受伤不找炼药师,不告诉同门师兄弟,偏要来寻自己,但方钟卿除了对修行有兴趣外,对其他都兴致乏乏。 故而,人来了,见其受伤便给他上药,从不多问。 但今夜,上药地方离心脏部分太近,方钟卿视线微斜,便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一个旧疤,就在玉浮生心脏位置。 他听师尊说,只差一点,蛊雕鸟喙就要彻底穿透玉浮生心脏。 方钟卿当时在草丛里,因受伤不受控制,睡得迷迷糊糊,但依稀记得对方连一声痛叫都没有发出。 方钟卿看向少年疲倦,似乎累极了的面容,愣了片刻,道:“为何非要去打架,待在宗内修行不好吗?” 玉浮生掀起眼皮,沉默一瞬:“这是我能最快提升修为的方式。” 他回头看方钟卿。 面前白衣少年自幼就是天之骄子,没经历过任何黑暗,并不知道即使在仙宗,也处处是明争暗斗,弟子间的竞争暗流涌动。 玉浮生:“我不喜欢如今的剑宗。” 他往日在剑宗底层,尝尽人情冷暖,那些身份显赫的弟子,什么宗主长老后人,什么名门大家弟子,这些人身上的优越感太强,在宗内永远天生高人一等,即使犯了错,也有高层人士徇私舞弊为其逃脱责罚。 玉浮生不喜欢这般的宗门。 他所希翼的剑宗,是弟子间和睦共处,宗主长老一视同仁,而不是充满着不公,与凡俗并无二样的修道之地。 方钟卿未曾见过这些,生来一帆风顺,玉浮生并不嫉妒,反而十分庆幸。 他的认知里方钟卿就该如此,不染尘俗,宛如神祗一般,而不是像他这样,从污黑泥潭中滚爬出来才能找到一方光亮。 玉浮生道:“有朝一日,我会让剑宗变得更好,你相信吗?” 方钟卿道:“你要当宗主。” 玉浮生点头,方钟卿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何有人想当宗主,日理万机,尽是烦扰之事。 论及相不相信:“我相信重要吗?” 玉浮生盯着他,再次点头。 方钟卿思忖片刻,收起药瓶,唇角微勾了下,点点头。 玉浮生眸光瞬间亮了。 在长渊峰待了小半时辰,夜色渐浓,玉浮生离开之际,问方钟卿要不要与他一起外出历练。 方钟卿摇了摇头,他不喜外出,待在宗内才会觉得舒适。 玉浮生没有再劝,事实上,自从他发现长渊峰没人,方钟卿除了与身为师尊的清凌宗主往来外,对清凌其他人都不熟悉,心里高兴极了。 这样,他会成为方钟卿最亲近的人。 *** 转眼,修真界十年一届的仙门交流会来了。 大会以三大仙宗为首举办,一方面促进修真界各宗派之间的关系,一方面为了比拼各宗派弟子的实力,以此来定在修真界地位。 交流会上,修真界无论大小宗派,都有弟子穿梭其间。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三大仙宗,而各宗中,众人议论最多的是玉浮生和方钟卿。 近年来,方钟卿甚少外出,外界只知道清凌宗有个不出世的天才,其余所知甚少,玉浮生则不同,常年在修真界各处历练,各宗各派的弟子大都认得他。 临近大会,玉浮生踏入的那刻,四面八方的目光便落了过来。 随后,看到他旁边那位,掀起一番喧哗。 只见走入场中的青年,刚及冠不久,黑发由发冠束起,面容不见曾经少年的青稚,变为轮廓分明,一双狭长眸子,鼻梁高挺,英俊非凡。 他身量修长,与在此其他剑宗弟子身着统一服饰,宛如鹤立鸡群,形成鲜明对比,说不出的耀眼。 而与他一起同行的女子,身着素白长裙,身材高挑,一双澄澈眼眸,五官秀美漂亮,手中握有一支玉笛,气质清冷。 不少人认了出来,惊呼:“是染月仙子!” 木染月是剑宗宗主前不久收的徒弟,在多半是男子的剑宗中,鲜少女弟子存在,何况是这般美貌的女弟子,加上木染月天资不错,很快,扬名修真界。 众人其瞧男才女貌,两人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想起一些传闻,脸上都露出暧昧神情。 “相传木染月被魔修围攻,危在旦夕之际,遇到玉师兄。” “好一个英雄救美,染月仙子爱慕者众多,却谁都不搭理,唯独对玉浮生有好脸色。” “唉,名花有主,我等只能远观了。” 木染月听四周交谈声,一向冷淡的表情,多少流露出些羞涩之意,握住玉笛的手微紧,视线斜瞄旁侧的人。 说来奇怪,玉浮生平日对谁都一样,不好也不坏,但唯独对她,似乎多几分柔情在里面。 木染月听到周围言论,心跳微快,想看玉浮生表情,但对方对周围这些话置若罔闻,没听见般,左顾右盼,在寻找着什么。 木染月丹唇微启:“师兄……” 她话刚出口,身旁的人忽地侧过头,目光跨过人潮,不知看见了谁,快步走了过去。 方钟卿独自待在角落里,桌上摆满各色佳肴,尽是些特产,他捻起一颗葡萄,发现前方的议论声,并没什么兴趣投去视线。 他本不想来,可惜,清凌宗主大概看他的徒弟七年没出过长渊峰,整日除了修行,就是摆弄峰内的花花草草。 如此不受外界琐碎之事干扰,虽然对修行有益,但正是成长的年龄,若继续下去,请凌宗主担心哪日出去,自家徒弟会因为什么都不懂,被人轻易拐走,因此说什么也要方钟卿来交流会,多结交几位好友。 但方钟卿离开他的视线后,就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其余弟子大都广交道友,切磋比试,于是乎,也没怎么注意到角落多了个人。 直到此时,众人随着玉浮生的脚步,才注意到坐在角落处的白衣男子。 投来的视线越发多了,方钟卿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 众人这才看清,默默无闻吃着葡萄的青年,有着怎样赏心悦目的面容。 他身着绣有梅花的白衣,清凌宗服饰,如墨般的长发散在身后,未曾束起,添了几分懒散之意。 五官精致漂亮,眉间一点朱砂,耀眼异常,底下一双琉璃似的眼眸,清澈中透着冷意。 玉手捻起葡萄,十指修长,在紫色葡萄皮的映衬下,愈显玉白。 看样子正打算剥葡萄,察觉众人视线后,方钟卿动作一顿,眸光回望。 众人心底齐齐一凉,意识到这般盯看过于无礼,惹怒了对方,但下一瞬,就看到白衣青年长睫低垂,冷意散了许多,面色柔和起来。 他将葡萄放了玉盘,宛如做坏事被抓包了般,白皙如玉的脸颊肉眼可见浮起薄红,神态中透着几分不知所措。 方钟卿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不习惯,本想吃颗葡萄,没想到一群人盯着他。 少年时,站在剑宗练武广场的高台上,他还能冷冰冰的回视,长大后,反而回去了些,冷绷着一张脸也坚持不了多久。 在众人注视下,这葡萄是吃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熟悉的嗓音:“钟卿。” 玉浮生薄唇微勾,前两日才去过长渊峰,方钟卿说不来,玉浮生顿时觉得交流会无聊,没想到人还是来了。 玉浮生注意到脸颊微红的方钟卿,随后注意到周围听闻“钟卿”两字,猜出身份的众人,那么惊艳的目光中开始透出些许狂热。 玉浮生脸色一黑,收敛了笑容。 方钟卿甚少出现在修真界,除了传出早踏入化神境外,并无其他消息,这个修真界千年难得一现的天才,究竟是何模样,性格如何,无人知晓,很是神秘。 如今突然掀开神秘面纱,众人心头掀起巨浪。 虽然看模样很是清冷,犹如高山之雪,但不经意流露出的薄红,将众人看得愣神。 玉浮生坐到方钟卿身旁:“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方钟卿抬起头,清冷的嗓音,透着几分无奈:“师尊让我来。” 他说这话时,精致眉眼露出恹恹之色,仿佛还有些委屈。 玉浮生视线从他脸庞划过,忍不住来回逡巡,只觉对方一举一动,都能牵引他心神般,明明才数日没见,他现在却有种将人拥在怀里的冲动,想要与之更亲近一些。 玉浮生按捺下心思,移开视线,拿起方才方钟卿放下的葡萄,剥了起来,随后喂到他嘴边:“张嘴。” 方钟卿在长渊峰,玉浮生喂过他吃的,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众目睽睽下,多少有些不是适应。 他薄唇微张,浅红唇色在晶莹果肉衬托下,明艳了几分:“我能自己剥。” 玉浮生眸光落在愈发红润的唇色,见其沾了点葡萄汁,体内忽地浮起热意,像被火浪席卷了般。 他也不知这是为何,有股冲动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可惜被薄雾覆盖,什么都看不清楚,于是这股冲动只能盲目地在他心头乱窜,像着了火,又不知该如何熄灭。 方钟卿吃着葡萄,发现在玉浮生喂他吃的后,周围本要散去的眸光,倏地回拢,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众人瞠目结舌,最后纷纷说起两人关系好。 方钟卿听到几句,暗道说的不错,他和玉浮生确实是好友吧。 他不知这些人还要看多久,眸光在人群中扫了扫,不经意看到方才的白衣姑娘,柳眉微蹙,手中握紧玉笛,浑身透着冰寒之气。 方钟卿好奇道:“这是你以后的道侣吗?” 他方才听了许多两人的传闻,都说天作之合,郎情妾意,剑宗宗主也有意撮合。 玉浮生一顿,狭长眸子微眯起来。 木染月算是师妹,不过他与其第一次在历练途中相遇,并不知道对方身份。 木染月当时被魔修捉住,玉浮生本懒得搭救,离开之际,无意看见她一身白色,手握玉笛,浑身透出冷意,心中忽地一动,难得多管闲事了一回。 没想到对方是宗主爱徒,仅此一役,宗内流言蜚语起来了,玉浮生对此没什么感觉,旁人言论在他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这些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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