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母过世后,现实所迫他只能靠卖竹编勉强糊口。 从来就没有机会选择,更由不得他去考虑是不是想从事这份活儿。 印象里廉长林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以至于蒋辽都没想过,他要是不跟自己做生意,除了像以前一样卖卖竹编、或者辗转外面各地做些只能吃闷亏的短工,又还能做什么。 也没想过廉长林是不是乐意、适不适合跟他一起做生意。 而现在有机会让他选择……蒋辽及时打住了思绪,觉得没必要再往下多想。 起码从刚才来看,廉长林是完全没有意向要跟这老头学艺的,这老头又哪儿会看不出来。 因为看中廉长林想收他当徒弟,就武断廉长林不适合在外面做生意,跑到他跟前来抢人不算,还要找他当说客,是不是太想当然了点。 “郑师傅,您找错人了,这我真做不了主。” 蒋辽客气拒绝帮忙,态度上却丝毫没得商量。 先不说他乐不乐意放人,廉长林是有主意的人,哪儿会轻易就被别人左右想法。 何况他真要拜师学艺给当人徒弟,怎么也用不到自己来点头。 蒋辽左一句右一句就是不松口答应做说客,老郑头被气炸了,吹胡子瞪眼摆手赶人。 “你们这些后生,一个个都有主意的很,赶紧走走走,看着就烦。” “那我后面几天都不来了,省的您看到我就烦,耽误了做事我可担待不起。” 蒋辽走之前询问,“郑师傅您要是想吃我摊上的小吃,是差人过去买还是我另外让人送过来?” “……”老郑头瞪眼看他。 这鬼天气不让人活,他就好那几口吃的,这些天就指着蒋辽送吃的过来解馋。 “小蒋别听他的,你明儿还得继续来,郑师傅嘴刁着呢,肯定吃不惯你们小摊的东西,你给我们带就行,我们乐意吃,带什么吃什么。” 站在门口的张师傅看热闹不嫌事大朝他们喊道。 “老张头怎么哪儿都有你!跟我抢徒弟不成还抢我吃的……”老郑头气冲冲走进去。 老郑头的脾气挺冲,张师傅对上他时也不遑多让。 不过两人都是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实在人,偶尔忙里偷闲拌个嘴,蒋辽在外面没站多久,里面没吵几句就消停了下来。 蒋辽到家后先清点了今天的进账,然后翻开账本记账。 之前到家后他都是直接去准备吃的,点钱记账这些活儿都丢给廉长林,这两天经手了才发现自己真有点习惯不来。 周梅来摊子帮了一天忙,之后都是李二泉过来帮忙,到今天是第三天。 蒋辽前两天一说要给他们结工钱,李二泉就跑的比什么都快,以至于现在还欠着他们工钱没结。 在码头干一天活,工钱六十文已经是不错的收入,这里大多数人的日钱基本是四五十文。 蒋辽记完账放好钱盒,最后拿了两串铜钱起身,出去锁上门走去李家。 “说了不用你还硬要给钱……你给就给吧,看着点意思意思就得了。” 李二泉正扛着锄头要去地里,出到院子外面看到他,撵不开才不得不停下来。 手上一沉,他低头看清是两串整的铜钱,惊讶问蒋辽:“你一天给我们算多少钱?” “五十文。”蒋辽说,“按着正常日钱来给的,不多不少。” “亏你还是做生意的,我们每天就去个半天多,谁还按一整天工钱算。” 李二泉怒其不争都恨不得拿木杵敲醒他,“还不多不少,你当自己是有钱地主啊钱多的没地方放?给这么多我能收吗,要是我家摊子突然有事让你去帮忙看两天,我爹要给你钱你敢收吗你?” 他只当过去给蒋辽搭个手,这邻里邻间的又是兄弟,帮忙看个摊子哪能收钱。 这几天看出蒋辽他们摊子是能挣钱,但挣的都是辛苦钱,何况廉长林现在又要花钱治嗓子,再挣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那不一样,这次又不是只帮个一两天。” 蒋辽提醒道,“长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你和周梅有时间可能还得再过去帮忙,这给的是工钱又不是别的。” “那些我不管,反正这钱你收回去。”李二泉赶着去地里没空跟他扯,把钱塞回去,“差不多给点意思意思我就懒得跟你算了,你还来真的,再给我塞过来我跟你急啊。” “行吧。”他不肯收这钱蒋辽倒没再坚持,把钱拿回去了。 “这才像点样,都是兄弟,多大点事嘛还要给钱,算那么清干什么。” 李二泉话才说完,又听蒋辽接着道:“这钱你不收我就先拿着,看哪天有空再请你们家去吃饭,壮子不是最喜欢吃镇上的红烧肉,到时候多点几个菜一顿饭下来差不多也是这个价吧。” 李二泉瞅了他一眼:“……” 收住脚,把钱拿回来了。 蒋辽要请他们家到外面吃饭,什么由头编不出来,过去了点起菜来他们还能拦的住? “反正我说不过你,钱我收了,后面再过去你就别算钱了。” “那些到时候再另说。”蒋辽没答应。 现在摊上的吃食多备了一批,都是过了中午才收摊回去,期间忙起来很少能停歇,而且顶着大太阳忙活并不轻松。 廉长林一路走来不容易,李家都看在眼里,周梅和李二泉体谅他好不容易找到大夫治嗓子,就怕他们钱不够用。这几天到摊子帮忙,更是从没想过跟他们要酬劳。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 应该付给他们的工钱,就不该用人情往来混为一谈。 “我跟你说不通,我等林子回来……” 李二泉怕了他,说着突然又闭上了嘴,认命般地摇头叹了叹气。 廉长林比蒋辽还犟,他更加劝不通。 他正要回屋里放钱,旁边的岔路上匆忙走出一个人,转头看清是谁后他撇了撇嘴,把钱揣进兜里后没继续进屋,站着不动看向那人。 蒋辽顺着看过去,看到来人后倒是一点不意外。 蒋平长的像蒋禄升,不过比蒋禄升要高的多。 他过来后先是奇怪地看了看李二泉。 刚才要是没看错,蒋辽应该是给他钱了。 “蒋平你有什么事儿就快点说,蒋辽还得去牵牛沟那边挑水,再耽误下去天都黑了。” 李二泉平时偶尔在村里见到蒋平,对他并没太多看法,这会儿还是被他的眼神看的有点恼火。 蒋平这才回头看蒋辽。 “我今儿个去看了爹娘,那些牢房都不是人住的地方,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人都瘦了一大圈。” 他对蒋辽道,“爹他们已经吃过苦头了,你去跟何大人求求情,让他饶了爹他们。” 昨天何大人带了好些人到村里,不知道要在村旁边建什么东西,蒋辽陪同在旁边,看样子是能说上话的。 蒋平当时在地里没亲眼看到,今天听说后,一得知蒋辽回村了就找了过来。 “何大人是什么为人,你没见过应该也听说过,我不可能更没有那个能耐去替他们求情。”蒋辽劝他打消念头。 “他们不安好心想陷害蒋辽和长林,要不是何大人办案公正,现在被关牢房的就是蒋辽他们了,你还有脸过来让蒋辽去求情!” 以前蒋辽在家里受了罪,蒋平他们但凡出面替蒋辽说两句,蒋辽的日子都不会那么难过,现在家里出了事倒有脸找过来了。 想到蒋辽和廉长林差点就着了蒋家的道,李二泉就气不过。 蒋平知道这事是他们家理亏,但他只犹豫了下还是对蒋辽道:“……就算爹有错陷害你,你现在人不都没事了,再怎么说那也是咱亲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牢房里受苦。” 蒋辽已经把话说开,蒋平听不进去还理所当然跟他说教上。 他等下回去准备完食材还得去地里挑水,被不相关的人耽误时间本来就有点不耐烦了。 没等蒋平把话说完,他语气发冷警告道:“蒋禄升落到这种地步是他自己活该,我跟他已经断亲了,现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怎么孝敬他那是你的事,别带上我,以后你们家的事不管谁死谁活的都别来找我。” 蒋平愕然看着蒋辽,觉得他简直没药可救。 外面的人说的没错,蒋辽真的变了。 做生意后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竟然对自己亲爹那么冷血,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蒋平骨子里就愚孝,这种观念不会轻易扭转过去,蒋辽最后还是多说了几句。 “蒋禄升他们能不能出来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你与其白费力气过来劝我替他们求情,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儿子女儿。” “他们才几岁就跟着你在地里忙前忙后,蒋兴禹和蒋方珠几兄妹却在镇上吃喝不愁,你觉得他们那时候有谁会想到你们?” 蒋平一愣,不知道是不是真听进去了,脸色不太好:“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我爹,哪儿能不管他……” 自己愚孝把家里日子过得那么苦怨不得旁人,蒋辽没再跟他多费口舌。 劝不动蒋辽去求情,蒋平最后无法只能回去自己另想办法。 “放心吧,就你那个大嫂……蒋平家里那位,早就对方氏他们不满了,不会由着蒋平胡来。”李二泉道,“再说了,蒋平就是想做什么,他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 蒋辽点点头,对这话挺认同。 蒋平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庄稼人,最后顶多是把家里的钱全掏出去,不过想捞出蒋禄升他们难如登天,做再多都是白费。 至于他们想怎么折腾,那是他们自己的事,都跟他无关。 – 三日后水车提前完工,何墉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赶往塘禾村。 这些天衙役带人过来,村民知道是要在牵牛沟那边建个什么取水的东西,因为都没听说过,每天一空下来就过去瞅几眼,就等着看最后做出来是什么样。 今天下午看到官府的马车进来,架势跟前几天完全不同,光坐人的马车就有好几辆。 想着是水车做好了,刚从地里回到家、还有在外面田间劳作的村民,知道后都停了手头的活儿匆匆跟过去围观。 运水的渡槽已经建好,一路通往浇灌田地的沟渠。牵牛沟岸上还建了个遮阳挡雨的草棚,底下是一个类似打磨的木架。 衙役还捆了头骡子到旁边的树底下,村民看的好奇,都摸不着头脑伸着脖子翘首观望。 李叔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张望了一阵,拿着烟斗有些手紧:“这什么水车的,就靠那些个链条把水引上来,这真的能行?” “爹,我也不知道。”李二泉回他,“蒋辽说水车只要能做出来,正常是能取水的,林子都跟着一起去打造水车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二泉心里也没底,只盼着别出什么岔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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