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站在棚子两旁的几名监工闻言都围了过来。 他们人多势众,手里都拿着木棍,廉长林伸手扯了扯站到他前面的蒋辽。 回头正要写字,蒋辽把他手里的笔抽走。 “你的工钱是多少?”蒋辽问他。 笔被蒋辽拿着,廉长林皱了皱眉,看向桌面的账本。 上面新翻开的页面,笔墨写到中间,领了钱的人签字的签字画押的画押,只剩末尾的位置签字的地方还空着。 对过去写名字的地方只敷衍地打了两个叉,上面记录着两天的工钱该是五十文,预支了三十文,还剩二十文。 蒋辽目光扫完上面的字,再旁移到躺在账本旁边串起来的二十个铜板,他压了压心底冒上的火气把笔扔回桌面。 别人到这里干活两天的工钱有八九十文,他两天的工钱只有五十文,一不看着就能让人坑掉三十。 毛笔在桌面快速滚了两圈掉到地上,在账本到桌面划下一道溅开的墨迹,管事见他们不识好歹,挥手就喊身后的监工上来赶人。 蒋辽的火气正没处发,伸手拽上他的领口把他拎起来就往桌面砸,手没怎么控制力气,桌子被砸出巨响。 廉长林心下一惊,忙伸手阻止,没等他抓到蒋辽的手,就被蒋辽反手推得后退。 蒋辽动作突然出手迅速,管事被拽起来没得及喊人就被砸的头晕眼花一个劲地哀叫,边上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挥着棍子冲蒋辽过去。 蒋辽把管事拽出来,一脚踢飞木桌砸倒冲在最前面的人。 另外几人被蒋辽抬眼看过来的眼神吓得生怯,心生退意还是壮胆冲了上去。 蒋辽回头遏止走上前的廉长林:“你站远点。” 说完把管事推出去压倒了两个人,走出去侧过头躲开砸来的木棍,手抓住拿木棍的手腕一用力,那人便惨叫着松了劲木棍掉到地上。 廉长林脚步迟疑,紧张地看看他,最后还是停下了,没再往前。 蒋辽动手不会给对方还击的机会,没几下躺到地上的人就没再爬的起来。 若不是还记着这是正常的世界,地上的人就不是抱着脱臼的胳膊或折断的腿哀嚎这么简单了。 扔掉最后夺过的棍子,蒋辽走过去拽起坐在地上往后缩的管事的衣领:“我问你,我弟弟昨日的工钱,真的结给他了?” 管事的脑袋还嗡嗡作响,这下是彻底吓怕了,蒋辽一走近,他手脚发抖站都站不稳。 连忙道:“是是是,我想起来了,是我记错了,昨日是想给钱的,但不合规,规矩,最、最后才没给……” 蒋辽松了手,回头问廉长林:“他们开始跟你说好的工钱,是五十文?” 被蒋辽出手狠绝吓到的不止管事一人,廉长林看了他好一会才想起来他的问话,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略点了点头回他。 蒋辽:“……” 还真是,净被人坑钱。 他回头不耐烦地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管事,管事没等他吩咐捂着磕伤的脑袋爬起来,抖着手从袖口取出另一串铜钱,连着掉到地上的二十文铜钱一起拿给廉长林。 廉长林接过铜板点数。 他两边的袖子挽起到手肘下方,因屈着手袖口往回缩,露出了小部分之前的摔伤。 蒋辽皱了皱眉。 那天给他敷草药,外面的部位只是有些红肿,现在应该都消了才是。 廉长林数完铜钱,钱数没错,他抬头就见蒋辽拧着眉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下意识地垂下了受伤的手。 蒋辽漫不经意抬眼看了看他,随后转身往外,道:“走了。” 廉长林刚才虽有不甘,还是妥协了拿笔要签字,今天自己若是没来,他就得吃这个闷亏。 并且看着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了。 他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欠的散钱就这样攒起来的? 蒋辽一开始觉得廉长林靠自己自力更生很有困难,之后看出他是个有想法的,再困难倒不至于会饿死。 因着他想在外面打散工什么的,蒋辽不发表任何看法,也从没想过要干涉。 毕竟这是廉长林自己的事,以后的路他得自己走。 但现在,去哪都容易吃亏…… 看来还是得干涉一下。 两人最后从镇上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下,借着昏暗的天色,没走近院子蒋辽就注意到,有人坐在他家前院的门槛上。 他推开院门进去,那人站了起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 李二泉走过来道,“再不回来我都能靠着你们家大门睡着。” 他下午过来了两趟都没见着人,就猜到他们该是去了镇上。 他记着蒋辽前两日就去了一趟镇上,想来去打猎的收获该是不差,他家老娘这下该放心不用再念叨了。 李家和他们家隔的不远,李二泉还专程过来等着生怕错过他们回来,蒋辽问道:“这么晚过来,是有事?” 李二泉想起要事,回道:“张叔昨日进山被野猪伤了,怕野猪下山破坏庄稼村里都做了防护,但今日山脚下好些庄稼还是被吃了,村长召集了人让进山围猎野猪,你明天一起去。” 真猎到野猪,去的所有人都能平分,这以前蒋辽少在村里,去围猎排不上他,现在蒋辽在家李二泉肯定不能落下他。 廉长林回来到现在都有些心不在焉,蒋辽看了他一眼,问李二泉明天去围猎的时间。 怕庄稼再遭野猪破坏,明天清晨就得出发,蒋辽听完点头应下。
第26章 野猪通常在傍晚和清晨时间比较活跃,进山围猎野猪定在正卯时集合,蒋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他上山打猎的用具回来都是随手放进柴房,洗漱完走进去拿上,出来就看到廉长林也起了,穿整好正走过来。 蒋辽端着油灯走出去。 廉长林停在几步之外,天色昏暗只能看清些许轮廓的面孔染上了层暖黄的灯光。 现在离卯时还差两刻种左右,廉长林平日要去镇上才会起这么早,今日是还打算去? “我正要出去,你做早点不用留我的份。” 蒋辽说着话走到了廉长林身边。 看到他只在腰间别了一个弹弓和布袋,没再带其余防身的器具,廉长林伸手抓了抓他手臂。 蒋辽停下,挑眉看他想干什么。 廉长林见状松开手,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往屋里走。 “把油灯带上。” 蒋辽把油灯旁递给他,跟在他后面。 走进堂屋看廉长林径直走向他以前的房间,也就是自己现在住的房间,蒋辽有些困惑地站在外面等他。 廉长林单手端着油灯,抬手碰上房门时停顿了片刻,随后稍用力推开了门。 这间房没有多大,打开门几步过去就是床头贴着侧墙而下的床尾部。 哪怕他刻意不往床上看,余光还是能留意到上面很干净平整,没有多少被使用过的痕迹,提醒着他现在床的主人不会在这里久住。 他收回余光,走去叠着放了木箱的角落。 油灯放到身旁的桌面,他搬开上面两个小些的木箱,拿钥匙打开最下面箱子的锁头。 久未开启的箱子带出闷重尘封的气味,里头装的东西不多,廉长林看着放在最上面的木弓愣了一下神,才伸手拿出木弓合起盖子。 虽然见识过蒋辽的身手,他平时也独自进山打猎,但围猎野猪到底和打山鸡野兔不同,稍不注意就能被野猪伤到。早些年附近的村子结队进山围猎野猪,去的人多野猪没猎到还有人受了重伤。 蒋辽进山都是用的弹弓,已经用的很称手没想要换下,廉长林拿给他时还是接过了。 柘木既沉又硬很耐磨耐用,抗压抗弯性也好,拿在手里很有实感,他倒是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的弓。 弓身雕刻了细致的流纹,能看得出长时间没用过,打上的薄蜡褪的暗沉。 他接过木弓后廉长林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竹制的箭筒,里面装了十根竹箭,尾部贴了黑白色的羽毛用粗线层层缠住固定。 用竹子做的箭耐腐性强,蒋辽以前闲着没事曾用小竹管制过弓箭。 烧祛竹青后要放置到干燥,即使拿来暴晒也要花上十来天才方便下步制作。 这竹箭显然是新制的,似乎还是赶着完成所以暴晒的时间不够,竹管熟色不是很贴合。 蒋辽拿起竹箭看了看,箭身削磨的略显仓促,他心下推算着时间,廉长林赶竹编那天只看到了篾片,没有留出做弓箭的竹管。 看来是得知自己要进山打猎后廉长林就开始制作了。 蒋辽把竹箭放回去,背上箭筒拿着木弓准备出门,注意到廉长林一直看着他手里的木弓,他抬眼看去,廉长林收回了目光,端着油灯走在前面给他照明。 - 集合的地方在后山入口处,蒋辽出了院子走到路上,旁边传来几声犬吠。 他转头看去,不远处李二泉正走过来,他身后是一起进山围猎的人,和他并排着走来的两人是张齐和他大哥张会。 走在最前面的两条猎犬冲到蒋辽脚边,围着他嗅了一圈,蹲在旁边回头看自己的主人。 大家手里都带着家伙,扛镰刀的拿木棍的,剩下好些个都带着弓箭,一伙人打了照面往后山去。 “蒋辽,你这竹箭,”李二泉突然凑近看去,过了一会儿他退开很肯定地说道,“林子给你做的吧。” 李二泉的语气听起来有的意外,蒋辽道:“这能看得出来,还不能是我自己做的?” 怎么说他都打了好几天猎,会做些防身的器具不是很应该。 “说实话,这昏漆漆的我还真看不出来,”李二泉笑笑,说道,“我主要是看到你手里的木弓了,林子把木弓都给你了总不能不给做上弓箭吧。” 李二泉说的难得还有些欣喜。 出门前廉长林的目光总不由自主就落到木弓上,蒋辽问道:“这木弓,很特别?” 瞧着蒋辽是真不知道,李二泉觉得不应该,随后才恍然说道:“是了,林子很早以前就把木弓收起来了,你来了之后是没机会见到。” 蒋辽转头看他,现在是有些好奇了。 两人走在最后,李二泉扛着把长柄柴刀,似乎要说的事情太多,走出去了好几步才想好该从哪开始。 “林子从小就喜欢玩这些,才几岁吧,别人家的小子都只知道捣蛋疯玩,他不知道从哪学会的,自己就做出来把像模像样的竹弓,天天出门都带着,那时廉二叔还在,见他喜欢就给他做了这把木弓。” “廉二叔那时候是正巧得了块好木,想着做小的他用不了几年,便按着成人称手用做的,让他先玩着他的竹弓练手,”李二泉说到这笑了起来,“这小子当时倔的很,跟着进山一趟就非要扛着这把木弓,他当时那点小身板哪里会用还非要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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