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但不用了。”姜偃正要乘胜追击,一掌打向宋符卿。 谁知宋符卿竟然比他还快,手指一动,一道身影被拉到了他身前,竟然是木夫人。 他笑看着姜偃,就像在说,看吧,我知道你不会伤及无辜,所以拿她挡着,你就拿我没办法了。 之前还神志不清的木夫人,这时不知为何恢复了些神智 她看着抬起手像是要打向她的姜偃,流着泪恳求他不要杀她。 她的身后,宋符卿已经将一把匕首对准了她的心脏。 “时机差不多了,我也该拿回我放在她这的东——” 然而,有人比他还快一步。 宋符卿猛然睁大了眼睛,瞳孔瞬间缩了一下。 停顿了一秒,他的胸前,缓缓洇出了一大片血迹。 只见他笃定有木夫人挡在身前,就会犹犹豫豫不敢对他下手的人,这一刻,竟然毫不犹豫的凝掌成刀。 一只手掌穿过木夫人胸膛,插进了他的胸膛里,又毫不犹豫的抽了出来。 姜偃看着他,嘴角扬起,笑容明朗。 第一次,那双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记忆里,黑白分明,清澈含笑的眼睛,多出了让他战栗畏惧的东西。 姜偃的长相不具备多少攻击性,眼睛偏圆,笑起来弯弯的,漆黑的瞳仁亮晶晶的,连唇形都是天生带笑的。 唇红齿白,看着着实好欺负。 宋符卿总是想,这么只兔子不该在太玄宗里,也不该在聂如稷身边,在聂如稷身边,他总要去接触各种各样的人,风吹雨打要吓坏了他,外面的生人会欺负他。 他该养在锦衣玉食的宫殿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别有用心的人见不着。 但就是这么个人,他笑意盈盈的举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用一种令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的表情看着他,说:“谁跟你说,‘为了薛雾酒’是借口的?” “之前辛苦你了,不然我还没这么容易得到它。” 他为他当场表演了一次,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仿佛他早已知晓宋符卿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这一刻,夺走他付出一切的成果。 宋符卿怔怔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一只幽冥厉鬼缓缓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邪魔也怔怔看着他。 他看着他拿着属于薛雾酒们的心脏,感觉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不在他手里,而是在自己胸腔里。
第二十八章 在一瞬间的震撼之后,回过神来的宋符卿一错不错地看着姜偃。 眸光熠熠地映着姜偃的身影,那种感觉,就像是姜偃此举破坏的不是他的计划一样,他像是发现了一个宝物的孩童,笑得十分开心。 “姜偃,你这样,我更兴奋了。” 姜偃心里充满了怪异之感。 在诸多世家子弟中,他对宋符卿的印象最好。 因为宋符卿这孩子,打小就老实。这老实,是和闻燕行他们对比出来的。 无论什么时候他往人群里看去,永远都能看到站在队伍最后排,无声笑着的宋符卿。他很安静,不吵闹。话不多,凡开口却句句切中要害。 姜偃代宗门督促他们练功上课,闻燕行他们找各种理由不来,宋符卿次次不落。 有次闻燕行他们闹脾气,集体逃课,那一次,也只有宋符卿一个人来了,一脸歉意的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替其他人赔罪,让人生气又好笑,再不忍多苛责。 有时姜偃被那帮小混蛋欺负得惨了,宋符卿也总是能及时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脸无害的笑容,温声细语的检查他的伤口,说是见他许久未归,很是担心,就忍不住出来寻他。 掺着姜偃回去的路上,宋符卿总是悄悄将泛着香气的桃花酥塞进姜偃的袖子里,一脸若无其事的叮嘱他:“师兄千万不要让仙尊他们发现了。” 太玄宗修行规矩严苛,既入仙门,就不许贪凡间这些口欲。 姜偃当时才入门不久,难免嘴馋。 可偷吃要是叫师尊他们发现了,是要挨罚的。 他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却到底没忍住,收下了宋符卿送的糕点,脸色涨红叮嘱他不要告诉闻燕行他们。 要是叫他们知道了,以后他可就管不住他们了。 宋符卿笑着应下,又道:“师兄要是担心,在自己房中有被发现的风险,可来我房里吃点心。” 姜偃好奇问:“在你房里,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宋符卿却道:“在我房里的话,要是被人发现,师兄可以推到我身上,就说东西是我吃的,与师兄无关。” 当时姜偃觉得觉得这宋符卿以后必成大才。看看人家这人际关系打理的,思虑之周到,很难不讨人喜欢。 只是,他就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宋符卿是成的这种才。 不只宋符卿讶异于他不同于过去的模样,他也对宋符卿现在表现出的样子,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俩,变成了一个演着正直可靠大师兄,一个演着温软善良小师弟,多年后再见互爆阴暗真面目的尴尬情况了。 只可惜,姜偃这“真面目”是临场发挥出来的。 他根本不知道宋符卿在谋划什么,搞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那都不影响他拿着薛雾酒的心脏,还有刚才趁着宋符卿晃神的时候抢来的匕首,果断补刀宋符卿。 姜偃拿着匕首扎向宋符卿的时候,连闻师舟都没反应过来。 姜偃掌心抵着匕首,对宋符卿说:“这样你还兴奋吗?” 宋符卿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握着姜偃的手,往自己身体里带了下,刀尖刺穿了一个硬物,“你真是骗得我好惨啊。我要是早知道,真正的你是这副模样,有些事,就不会做得那么温和了。” “姜师兄,你拿了我一颗心脏,下次见面,我要你还我两颗。” 他的身形连着棺材一同消散,只留下一颗碎裂的佛珠掉落在地上。 ...... 北方宋氏主城,宋霄城。 坐在廊下撑着下颏浅眠的男子手一松,缓缓醒来。 小厮上前,为面色苍白的年轻家主披上大氅,男子却猛然呕出一口黑血,把小厮吓了一跳,“家主!您怎么了!” 宋符卿摆摆手,不以为意:“无事。只是移魂术造的反噬,不必声张。” 他垂眸看向手中自出生起就戴着的万福佛珠,上面有一颗珠子,已然出现裂痕。 “派人去禀告唯识佛宗,槐村之事有变,小魔君此刻就在槐村,他似乎对我的所作所为早有预料,先我一步夺走被重新复苏的薛雾酒心脏,还请慈怀大师来宋霄城一趟,商议计策。” 上三宗为仙宗太玄,刑宗诫法,佛宗唯识。 其中太玄宗以聂氏聂如稷为首,刑宗以祁家祁薄言为首,佛宗以慈怀大师为首。而慈怀大师,正是出身宋家之人。 佛宗所在,亦与宋家主城极近,历来与宋家往来密切。 小厮闻言,心惊不已。竟然已经到了要请慈怀大师亲自来宋霄城的地步了吗? 传话之后,又折回来,显得有些瑟瑟不安。他试探着询问家主:“小魔君殿下怎会在那里?他......可是已经猜出,上三宗当初的卜卦结果?知道了我们要做的事?” 宋符卿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盏,热气氤氲了他的面容,“一开始我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看来,他或许是知道,却不在意。因为他只在乎那个人。” “您是说,薛雾酒?可是大家都说,那是小魔君赌气说的话。” 宋符卿慢慢摇头,“我有些相信他当初说的话了。但他到底能为了那个死了几百年的男人做到什么地步,我也说不准。” “我现在,也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闻言,小厮更担心了。 家主历来料事如神,当初太玄宗卜卦问天,以窥仙道机缘,测定魔君继任者,也就是未来魔道之首——小魔君殿下的人选,便是家主暗中施法,将测算结果,换成了那位太玄宗首徒。 连此等大事都能操纵的家主,都拿不准小魔君的事。那位小魔君,到底是何许人? 他之前只知道对方是仙宗首徒,根骨奇差,是个修仙无望的废人。 小厮还是没忍住问:“家主,此番变故,可会影响三宗谋划?” “谁知道呢。” “哎呀,您怎么还这么一点都不着急的?这可是事关整个修仙界,整个天下的所有人的大事呢。”小厮嘟囔着。 宋符卿笑道:“当年薛雾酒死早了,留下一地的烂摊子,他们想找人接手这个烂摊子,他们想要第二个‘魔头’给他们证道......”他顿了顿,发出一声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轻蔑笑声,“那些与我何干。” “反正,姜师兄最后,会是我的。” 他望着窗外风雪,唇边笑意淡薄,眸光变幻莫测。 小厮心头一跳,猛地低下头。 家主这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站在三宗那边啊...... 他从头至尾所图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小厮突然有些怜悯,那位代替别人,成了“小魔君”的姜公子。 遇上他家家主这样的,也算是倒了大霉了,这可不就被坑惨了,好好的光风霁月的仙人做不得,成了人人喊打,躲躲藏藏过活的阴沟老鼠。 如今,他家家主兴趣愈浓,之后怕只会过得更惨了。 宋家有记载以来,每一任家主和家主夫人都是这个虐恋画风,虐得围观者都肝疼的程度。 记载里残了的怨侣都有好几对,不论是男性家主,还是女性家主,都秉持爱她\他就要将她\他周围一切都毁掉,直到对方的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原则,个个疯得要命。 不知是不是宋家所练的功法,必要两人同修的缘故,宋家人对伴侣的占有欲偏执到了一种吓人的地步。况且若长时间未找到伴侣同修,宋家人不仅短命,还无时无刻不被功法带来的反噬所折磨,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才导致宋家人都不大正常。 上一任家主和夫人,也就是宋符卿的父母,为了防止这个情况,还是从小青梅竹马培养起来的感情。 本该顺顺当当的成亲,和和睦睦过一辈子。 偏偏最后还是出了事。如今,双双躺在冰里冰封着。简直糟了怪了。 这家风,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那位慈怀大师身上。当年慈怀大师还未出家,如今,连红尘都看透了。 小厮犹豫片刻,委婉劝道:“家主多少收敛点吧,万一您把自己作没了,宋家怎么办啊?” 上哪立马再找个家主来了? 宋符卿:“我有分寸。不会弄成父亲母亲那副局面。” “是......是吗......”小厮表示怀疑。 ...... 另一边的槐村,姜偃看着碎裂的佛珠,就知道刚才那不是宋符卿本人,他本人,估计还在自家主城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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