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绝大部分的人真交不出任何的临时粮税。 张並知道这是个昏招,可轵县粮仓失守,为了防止出更大的乱子,他只能咬牙同意祝阿史的提议。 而随着祝阿史因为这事烦躁不已之时,他的长子祝檠在府中却不是如此心情。 祝阿史早年在老家时就不是老实人,不愿意干农活还时常将家中仅剩的一些粮食拿出来呼朋引伴,因而他家中之人极其不待见他。 但是这祝阿史年轻时候长相是真英俊,竟然骗了乡中三老的女儿。女子未婚先孕实在有损家中名誉,那三老只得倒贴了一笔钱财,只求快快将女儿嫁给祝阿史。 过门之后,那女子很快生下一子就是祝檠。 当时祝阿史是真觉得这不大干农活的三老女儿长得眉清目秀,跟其他那些农家女十分不同,因而极其喜爱她,爱屋及乌之下也极其喜爱祝檠。 可后来祝阿史投兵在因缘巧合之下拜李巍跃为义父,再到占据天下十五州中的两州半,当初那三老女儿早就瞧不上了,甚至还十分厌弃。 若非祝檠乃是长子更是嫡子,为了遵循自古的传统,他也不一定愿意让祝檠当太子。 祝檠心中早已不是很尊敬自己的父亲,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期盼着祝阿史早日服用寒食散暴毙!他如今也二十有三,正是身强力壮之时,自然对权力欲望极其渴求。 尤其是到了现在,祝阿史后宫人太多,怕是不久之后还会有陆陆续续的小孩诞生,祝檠哪里能放心。 比如那个段夫人,听说已经有了身孕。祝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危机感早就爆棚。 “太子,这次粮仓失守是大事。往日的时候,张並把持朝政,圣上又极其信任他,使得太子无用武之地。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太子不如好好把握住。” 说话之人乃是一儒生,名为潘仕辅。原本出生洛京是读书人之家,自小耳濡目染也算是出口成章,颇有急智。唯一的缺点就是他面上有一块黑斑,因此常常被人叫做黑无常不受人待见。 现在做官也要看样貌的,样貌不好就要被淘汰。 这潘仕辅郁郁不得志,一直到被祝檠招入府中做幕僚,二人还时常秉烛夜谈,只叫这潘仕辅十万分地感激对方。 “怀挺教我。” 潘仕辅不打官腔,立刻道:“我预料不差,张並再不愿意也得逼迫兖州、豫州在此时强征粮税。这可是个苦差事,一个不好激起民怨也就罢了,关键还损伤名声。 太子索性就去哭求圣上,就说您不忍心自己的父亲背上如此恶名,希望圣上把这件差事交给您来办。” 祝檠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潘仕辅继续道:“您去做这件事,固然会受到那些乡民一些责难,可这又算得了什么。接下了这件差事,一来可以让圣上知道您愿意自担污名,也就会打消一些圣上对您的怀疑。二来您也可以借此染指军权,以粮食为引,使得如今前往山河关的车骑将军向您示好靠拢。” 潘仕辅没有说远在沁阳县的朱正,谁叫段夫人得宠后,朱正据说送去了不少礼物给段夫人。也因为有段夫人周旋,加上祝阿史确实对朱正用得顺手,他贪墨兵饷的事索性就当不知道。 之前祝檠还送了一份薄礼给朱正想要主动交好,谁知道朱正拒绝了。可他转头却向段夫人靠拢,自然让祝檠生了不小的气。 这会儿祝檠听了潘仕辅的话很是赞同,当天就去求见祝阿史,表现得极其情真意切。 祝阿史虽然不是很待见这个长子,可毕竟是他亲儿子。见祝檠双目一片濡慕之情,加上张並确实也忙不过来,索性就答应了此事。 祝檠得了差事,当即就征收起了粮食。随着祝檠转战兖州、豫州二州,时间也悄然过去。 …… “这祝檠究竟是什么意思!?”朱正一挥手,将案台之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下方坐着的几员将领都是朱正的心腹,也是替他抱不平。 随着山河关失陷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圣上虽然当机立断,即刻就让车骑将军狄淳带兵去夺回此关。可山河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加上凉州由邓羌带领的援兵也已经进入山河关之中,狄淳只能带兵跟凉州兵马焦灼在山河关前。 如今就是凉州兵马得了山河关,也没法直攻洛京,毕竟被狄淳堵住了。可狄淳拿不回山河关,他也不敢撤兵啊。 现在就是在互相耗时间,看谁的后勤最先崩了,那谁就灰溜溜回去。 这一对峙就是两月有余,狄淳的大军也出现了一些不稳。谁叫如今已经开春,不少军中人马跟那些征兆的民夫都开始惦念新一年的春种。 人心思归啊。 为了防止狄淳的军队出现变故,因而祝檠征收来的粮食大多都供给了对方。可这么一来,朱正就不爽了。 之后祝阿史又连着三道圣旨来责骂朱正,朱正自然也慌了。 实在没办法,朱正就吐出了一点贪墨的粮草先救急用。可不等他动兵,凉州大将吴期带兵进入司州平阳郡,然后直扑河内。这下朱正不用去山河关,又被祝阿史一道指令,火急火燎去堵吴期的军队。 朱正号称二十万大军,可这二十万并不是说是纯粹战兵二十万,也包括了大量的后勤、民夫、工匠等人。 可去除这些,小十万还是有的。 凉州实行精兵政策,李昀不可能一股脑弄个十万二十万的兵马,因此吴期所带的部队,满打满算也才两万人马。 人数虽然不足,可吴期也没打算跟朱正硬碰硬。这段时间二者一直是短兵相接,可即使如此,朱正还是对吴期十分发怵。 接触时间是不长,可这吴期的疯跟杀欲之心却人人皆知。真算起来,凉州兵马没有损失多少,他陆陆续续竟然死了有小一万的部下。 这种情况下,朱正越打越憋屈,偏偏他跟祝檠说了好几次粮草不足问题,祝檠却每每敷衍他。 尤其是半个月前说好,这些时日会送来一批。可祝檠竟然说随着开春各地乡民要种粮,而如今齐国境内流民太多了,必须要发一些粮食给他们,才能让他们有力气也有粮种可以耕种。为了今秋收获,不得不挪出一部分粮食先去救急,现在只能让朱正在熬一熬。 这消息传来,朱正能不火么,才有了现在这暴脾气的模样。 “将军,怕是那竖子故意如此!” 在场的人不是朱正同乡就是朱正本家中人,早跟朱正绑死。虽说祝檠是太子,可关上门来他们照样骂。 再则,这次是祝檠不做人。 朱正气恼到了顶点,索性道:“既然无粮,我等就往后退兵,将这半个河内让给吴期。这杀神本也不好对付,我早知晓军中士卒对他起他畏战之心,如今也刚好是个理由!” 其余心腹并无异议。 朱正本意是逼一逼祝檠,让祝檠把粮食跟武器抓紧给他送来。等收到粮食后,朱正也打算跟祝檠缓和一下关系。 其实一开始朱正也没打算得罪祝檠,可谁叫祝阿史如今也是正值当打之年。他因不喜祝檠生母也就连带不太待见祝檠,再来祝檠二十几岁,也是年轻力壮之时。 祝阿史是杀父起家的啊。 他自己做了这样的缺德事,他就害怕祝檠也有样学样,因此内心也防备于他。 朱正是看出了这几点,他又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哪敢和祝檠走近吗?你走近了是要干什么? 谁知道祝檠跟祝阿史一样,看似大气也能屈能伸,实则内心极其记仇。若等不到时机也就罢了,一旦寻到时机就一定会狠狠报复。 谁知道朱正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他才退兵让给了吴期几县,一道言辞激烈的圣旨先来了。 大意就是朱正督战不力,二十万大军到现在都还没扑面吴期两万人马。另外更是说朝廷中有人弹劾了他,说他暗中勾结了凉州,故意在拖延时间。这次单单一个粮食不够问题,他就直接让了三县之地给吴期,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这圣旨一来,朱正是真的傻眼了,傻眼过后又愤怒。 凉州兵马是天下难出的雄兵,你们那些一天天在洛京醉生梦死的人懂个屁啊!再说,打仗打的就是粮食,你不给粮食还有理了!? 第二日,朱正就召集了心腹将圣旨一事说了,最后道:“圣上对我这次领兵很不满意,看在我往日忠心的份上只是罚没了我半年俸禄。只是在圣旨中,圣上让我这段时间前往洛京自行辩说,入朝明志表示我没有谋反之心。” 所以这是去还不是不去? 心腹大多对视一眼,立即道:“将军,恐怕是去不得了。” 朱正堂弟也说道:“圣上叫你去洛京,怕是要阵前换将。这么糊涂的事都做出来了,恐怕这一去最好的结果也是杯酒释兵权,最差……人头不保。” 朱正开口询问这些心腹之时,他心里就有了决断。 他不愿意去也不敢去,只是在等别人口中说出而已。
第198章 李昀春日踏青看农事 比起司州、洛京的战乱,远在凉州的李昀反而过得风平浪静。 之前年终总结会结束之后,各地官员或各有调任,或重回任上主持开春农事。这些年各地战事不断,李氏这边也同样如此,所以这粮食是重中之重。 这一日风和日丽,李昀难得把一直忙于公务的骞珪拉了出来,另外还把骞珪的二儿子骞阜也从实习处带了出来作陪,三人一同打算去武威郡城外走走。 骞珪几乎是全年无休,李昀是真怕他猝死。 很快三人换了寻常的粗布衣物,只做普通的乡民模样。不过替他们架马车的乃是赵越这个剑道高手,身侧还有姜光、谭德护卫,暗中还藏了不少的弓箭手跟锦衣卫,安全性上有足够的保证。 武威郡外的官道两边种了一些柳树,这些时日正好是抽枝发芽的时候。李昀掀开车帘往外看,不时就看到不少小摊小贩在树下支了个地方赚点小钱。 早几年李昀就开始收商业税了,凉州李氏之下的所有正规店铺都需要去衙门办理营业执照,当然这个营业执照就是上当地管辖衙门报备,然后衙门会出具一份文书。有了这份文书才能正常营业,同时各地衙门的东账房也能根据文书上所写地址、店铺及产业所有人等进行税收查询。另外则是在城中规划了一些摊位点,虽然也需要营业执照,可考虑到摊位挣钱不多,一般只要付极少一点的摊位租金就可以了。 自古商人都贪,所以李昀成立的财政部中又专门规划出一个小部门——商税部。没别的意思,就是每次年中、年终两个时间点,商税部就会疯狂查账。 目前来说,商税的收取基本没出幺蛾子。 主要还是李昀允许商人子嗣入学考官,对商人来说这属于利益交换,直接扯开了他们身上的链锁,绝对是大大的赚。而偷税漏税又会影响下一代发展,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因小失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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