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要到武威郡,路上逃难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昀哥儿找了几个说话逻辑稍微好一点的乡民问了问,这才知道武威郡那边开打半个月了。 但谁打得谁,他们都不知道,太乱了。 他们多是冀县附近的县、乡之人,兵乱一起,他们这些县、乡就被人强行征兵、抢粮,他们只能往外跑。而且打仗的将领也会坚壁清野,他们不走也会推倒他们的房屋再强行驱赶,所以路上的难民才这么多。 给了答话的乡民一些吃的,昀哥儿就继续赶路了。 他目前没法直接安置这些乡民,只能让他们再等等。一旦凉州平定,这些人就都能重新安定下来。 两天后,骞珏就安排众人安营扎寨休息一天,因为武威郡冀县就在眼前了。 这一天,也不断派出斥候向四周探路跟打探消息。 当晚,中帐。 昀哥儿跟众人分析着目前的局势。现在冀县城中还是郭燕等人占据。不过从白天打探的情况看,整个冀县也到极限了。如果有一支强兵急攻几天,很大可能也打下来了。 城外有赵显的表弟王颐所带三万白巾兵,这是这段时间那些乡民对他们的称呼。因为赵显死后,王颐就让全军素缟,头戴白巾,以彰显自己报仇的决心。之外还有雍州的四万兵马,也是延绵百里地安营扎寨,虎视眈眈中。 之前打成一锅粥,现在三方势力大概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出现了僵持之兆。现在更妙了,还多了他们汉阳郡一万多兵马。 “主公,看来郭傕对凉州是志在必得啊。” 四万多兵马是纯战兵,还有各种役夫、挑工…这人吃马嚼的,郭傕耗费不少。再则,昀哥儿之前就估算过一州大概能养得起多少兵马。 凉州、雍州都比较贫穷,属于人少地多区域,又外接异族,一天到晚要干仗。这两州之地,一共能养个十来万兵就差不多了。 分润一下,那就是每州差不多六到七万吧。只有这种情况下,凉、雍二州的经济才不会被拖垮,也能保证对军队的供应。 就这还是不跟昀哥儿一样,给士兵的工资都是足额足饷,没什么战时加倍不战减半之类的做法。还会配备四季衣物,几天吃一顿肉,并配备武器、甲胄等。郭傕拉来了四万人,估计是把大半家底都拖出来了,这要拿不下凉州,他血亏。 “我们兵马太少,如今最好先想办法让郭傕退兵。而王颐所带的兵马都是出自凉州,大家同出一源,到时候就可再行分化之策。”昀哥儿缓缓道。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昀哥儿这边商谈各种计策几乎是一夜没睡,中途昀哥儿还让军需官去弄面粉做了点牢丸送来。 讨论归讨论,大半夜的夜宵还是要吃的。 这一晚昀哥儿他们没睡,附近的兵马也都没怎么睡。一大早昀哥儿打个盹儿的功夫,邓羌就来禀告他们的斥候抓了好几个探子。 正常。 他们不也派了不少斥候去附近探查了么,抓了昀哥儿也没杀,而是让邓羌派人去把自家的斥候换回来,估计汉阳郡的斥候也有被抓的。 一直到中午吃饱喝足休息好了之后,昀哥儿就按照昨晚商议的计策行事。谭德立即率领一千骑兵直奔雍州所在,而后在箭程之外堪堪停住。 雍州那边反应也很快,立即就有大将带兵出来迎敌。 “李复李公可在?” 谭德还没说话,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循着声音看去,面孔是看不清,就到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大汉被众人围着坐在马上。 这大汉又道:“在下郭傕,要是李公在,还请出来见一见!我听闻李公一介书生,文能变革安民,武能练兵收地。如此大才,雍凉二州如此贫瘠之地能出李公这样的人,是这两地的运气了。 说来李公与我也算是邻居了,我对李公神交已久。我时常叹息赵宏不会用人,要是李公是在我的治下,我一定重重提拔李公,怎么会让李公多年屈居一个县长之位。 不过现在也为时未晚,只要李公愿意投效于我,我郭傕对天发誓,以后一定视李公为我手足,你我为人平坐雍凉二州,虎视天下当为一大快事!” 对面谭德一直是个大智若愚的人,这郭傕这么一说,倒是体现了他的豪迈大气,顺带把李氏放在了下位。 说什么手足平坐,但终归是‘投效’啊。 那一千骑兵听了这话,面上立即忍不住浮现恼怒之色。 谭德止住有些愤怒的骑兵,大声道:“原来郭公如此敬佩我家主公,我家主公也早说过,他对郭公也是向往已久。若是郭公携雍州而投,我家主公也愿意用手足之情相待。” 谭德这话也毒,一说郭傕对李氏很是心悦诚服,二又说郭傕能力一般,没有李复的才华跟功绩。你要是投靠李氏,你就只能拿雍州做进身之阶。 果然听了谭德的话,郭傕身后的士兵也开始骚动起来。 谭德立即又道:“郭公,今日我不是来打嘴仗的。我是奉主公之命让郭公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谭德身旁几个骑兵立即策马而出。只见他们手一扬,无食教还沾了干涸泥水的旗帜在风中飞舞。 “看到了么,神君偷袭汉阳郡的无食教兵众已经伏诛。可惜汉阳郡兵少,没法全诛无食教,为凉州牧报围困之仇。 不过我家主公不像是有的人吃里扒外,见主弱就行背主之事。我汉阳郡即使兵寡而民弱,也深知溃兵不可追之事,但我家主公还是派兵向无食教残兵追去了,以图一举而竟全功。” “只是那些无食教残兵一路竟然往雍州而去,想来郭公应该也会开个方便之门让雍州各县给我们借路而过。此番若是全诛无食教,我家主公定然上报朝廷,这灭贼的功劳有你郭公一半!” 谭德这一喊,郭傕就知道不好。 什么追贼人,这分明是借着追贼人的借口,趁着他雍州此刻兵力不足去扰乱后方了啊。 他身后的士兵全是雍州人,今日听闻这样的消息,必然士气大减! 而且溃兵不如寇,流兵即为贼。 不说汉阳郡的郡兵,要是真有无食教残兵蹿去了雍州,雍州恐怕也要遭殃。 这会儿郭傕心中暗恨,这无食教这几年拿了他不少粮草。话说的很满,没想到这么不顶用,竟然这么快就被汉阳郡给打得落荒而逃。 可关键是无食教传教能力确实很强,要是任由他们发展,他好不容易以外人之身控制住的雍州又得乱了。他当初也是孤身一人赴任,家中并无可大用之人帮衬,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 一想到这,郭傕就大为恼怒。 可恨!
第126章 李公,我为你骗开城门啦 谭德说完就策马而走,他这边一千人都是骑兵,机动力很强。 郭傕只能眼睁睁看着谭德离开,而后立刻传下军令。先是安抚军心,又用军令严传四周,擅议雍州事者直接斩! 双管齐下,才止住了有些慌乱起来的雍州兵。 夜。 郭傕也没有找人商议,该说的今日白间已经都说完了。这会儿他身着甲胄久久不睡,反而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良久,郭傕掀开中帐往外走。亲卫护卫在他身侧,郭傕也没打扰其他人,而是看了一眼月色长长叹了一口气。 天时不在他啊。 想他也是出身位鄙,要不是家中有女眷选入宫中,他连去中枢做个郎官的资格都没有。 他自幼有雄心壮志,原来图谋雍州倒也不是就看出了梁国有此大乱,只是想着在中枢终究是个遭人看不起的郎官。就算用钱财打开了寇德太后的门路,可那又如何?等他拿不出钱来了,寇德太后可不会再理会他。 中枢出不了头,他就外任为官。 与其去中原繁华之地做个县令或者郡尉之类的官职,不如就搏一搏来雍、凉偏僻处。 他当时确实是一腔雄心壮志来的,想着练兵安民,收地扩土,从外争下一个赫赫之功光宗耀祖,从而再回中枢做个开疆重臣。 等后来他到了雍州,先是梳理雍州事务,与雍州本地势力周旋,培养亲信再到如今的洛京大火,天下征战龙蛇四起…回过头郭傕都不知道,他竟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雍州本地势力跟他的亲信当时都暗中各有动作,有的想要观望天下风云变,反正他们雍州偏僻,一时半会儿打不到他们这里。等天下大致清明了,再直接归顺真龙就是。 有的则想报效朝廷,所以想要劝慰他出兵杀贼。有的则是直接起了心思,想要辅佐他来争龙。 那会儿郭傕也抉择不好,所以一连几天都没见人。一直到郭燕等人悄悄联系他,郭傕才徒然清醒了过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郭傕当时一下就心明神清,快速开始召见下属,一点点开始释放自家的野心用作试探。 本来以为一切顺利,这次更能携凉州大胜彻底提高自身名望,也让自己在这场争龙中占下几分气运,谁知道汉阳郡士兵一来,竟然就把他推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要知道汉阳郡来之前,王颐攻城已经折损了四五千人了。他当时是受到赵宏急召赶来,粮草所带不足,更是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再说也不必带大量粮草跟武器啊,他们又不是来攻打武威郡的,当时只是为了护送赵显而已。等到了武威郡,一应粮草所需自然有州牧府衙供给。 之后攻城,粮草都是附近县、乡收拢的,攻城器械都是现造。坚持到现在,早就将乏军疲。加上他带兵到来在后面虎视眈眈,几乎算是堵住了王颐的退路,已经让他成为了困兽。 若是没有汉阳郡郡兵,再有一段时间,只要等这些白巾兵断粮,他跟郭燕等人里应外合,轻易就能绞杀王颐等人。 谁知道无食教如此无用! 郭傕又长长一叹,这汉阳郡李氏可真是他的苦手。 只是汉阳郡一郡之地,能养得起万人多的郡兵就不错了。从他们安营扎寨的规模来看,应该是把主要兵力都带来了,怎么还有兵去袭杀无食教? 无食教不管怎么说也都有万把人,而且还有那种力大如牛、无知无觉的无食使徒!?要么这是李复等人的计谋,故意诓骗他。要么李氏也是搏一搏,索性彻彻底底把整个汉阳郡给掏空了,疯狂扩兵赌一把?只要凉州归他,那就不怕暂时把汉阳郡捞成一个空壳。 郭傕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若是如此,那李复一介书生有这样的魄力,他确实佩服。 这简直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郭傕看着月色,意识到他不敢赌,不管是无食教残兵奔袭雍州还是汉阳郡郡兵乘乱扰乱雍州一事。 不管真假,也不管其他利弊。只此一点,他绝不能伤了雍州上下士兵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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