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景卿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宛如天灾降临的一幕,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等到世界末日的降临。 充斥在耳畔的质问和狂言渐渐远去,他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个静静漂浮在半空中的漆黑人影。它就像分开红海的摩西,静静停留在被一分为二的黑色潮水中间。 它只有属于人类的轮廓,却没有五官,也没有身体,像蒸腾着的混沌。在那漆黑身形的腰间,由五种颜色勾勒而成的六芒星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这是……逆五芒星……” 毕景卿分辨出来那道印记,他曾经在另一个梦境中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印记! “你到底是谁?不……你到底是什么?” 黑色人影沉默的凝视着他,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 梦境的世界在崩塌,碎裂,海水变得滚烫沸腾,溅在皮肤上,激起鲜明的刺痛。毕景卿却完全感受不到,他死死凝视着那道渐渐步入海洋的黑影,脑海里却不断闪过一个模糊而莫名熟悉的画面。 那是他自己。 他在落泪,在痛哭,在拼命呼喊着什么,声嘶力竭,又痛不欲生。 很多人来拉他,很多人劝他放弃,很多人大声喊着,想要阻止他前进,他不管不顾,推开一双一双手,只为了朝自己此生最珍贵的宝物前进—— “不要走……不要走……不,不要走——!!” 他尖叫着,猛地睁开双眼。 “卿卿!你没事吧?” 范夜霖焦急的脸庞映入眼帘,毕景卿呆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喃喃道:“霖哥……” “对,是我。”范夜霖扶住他的肩膀,焦急道,“你怎么了?忽然大喊大叫,怎么都叫不醒……” 他心疼的抹去少年脸上的泪痕:“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哭成这样?” “我……哭了?” 毕景卿怔怔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一层湿漉,他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淌,根本不受控制。 “奇怪,我为什么在哭……”他手忙脚乱的擦着脸,语无伦次的说,“我做了一个梦……好像不是噩梦……” 但是如果不是噩梦,他为什么又会哭成这样呢? 直到现在,他的心脏都在抽搐着紧缩,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悲恸攫取住灵魂,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范夜霖搂住他安慰,问道:“没事的,别怕……不管是什么梦,忘掉就好了,那都不是真的。” 毕景卿擦眼泪的动作忽然顿住,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什么?” “我说……我已经记不清那个梦了……”毕景卿抬眸看向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奇怪啊霖哥,为什么不记得这件事本身,都能让我如此难过呢?” 就好像……有什么绝对不应该,绝对不能够忘记的事情,被他遗失在了此生都难以到达的远方。就好像……他犯了一个此生都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我的心好痛啊,霖哥……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就不要再想了。”范夜霖按住他的后脑,把他整个人抱进怀中,“乖,不要再想了。放心吧,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相信我,好吗?” 毕景卿抓住他的衣角,泪水很快浸透了男人胸前的布料。 范夜霖垂眸看着小动物般细细颤抖着的少年,沉默着抿紧唇角。 过了很久,毕景卿渐渐冷静下来。 那种怪异的情绪消退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做了多么离谱的事情。 被一个梦吓醒就算了,还哭哭啼啼的像得了失心疯……而且还是在范夜霖面前!这也太丢脸了! 他窘的抬不起头来,干脆埋在范夜霖怀中装死。 直到男人清冷的声线重新响起:“你似乎状态不太好,要不今天的训练先取消,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毕景卿脱口而出,“我不想回去!”
第142章 我生来有罪&狗血小说 范夜霖有些为难:“但是你状态不太对……” “我已经没事了!”毕景卿抬起头来,用力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才不会被吓到呢!” 范夜霖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啊,你没事,被吓到的是我。卿卿,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你第一次做奇怪的噩梦吗?” “那其实不算噩梦……”毕景卿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这应该是第二次吧。” 虽然他已经忘记刚才梦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却隐隐觉得这次的梦和上次梦到的黑影与逆五芒星有所关联。那一次他只是受到一点惊吓,不像这次似的情绪崩溃,悲伤到难以自已。 “这样……”范夜霖若有所思,“等晚上回去以后,我陪你一起去找程以川。” 程教授虽然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时不时就要撕开伪装害人性命,但是事关毕景卿,还是信得过的。 毕景卿点头答应,催促道:“好,都听你的,快走吧!” 范夜霖这才松开搂着他的手臂,拉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毕景卿抬头看到眼前的建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的车子停在一座小礼堂前,外观朴素陈旧,建筑风格却是和老京城格格不入的欧式宫廷风,即使风吹日晒多年,也仍然能从细节处看出原本的精致华美。 “这里以前居住着一名旅居Z国的传教士,那时候这里是一整片教堂,后来大部分建筑都被战火摧毁了,只剩下这一座礼拜堂。” “原来是这样,我们来这里是……?” “别看这里其貌不扬,其实内里别有洞天。”范夜霖用帽子和口罩简单遮住自己那张识别度过高的脸,带着毕景卿走上前敲门,“这里现在是一个慈善剧场。” “慈善……剧场?”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问,小礼堂的大门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警惕的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找管理人,提前约好了的。”范夜霖的嗓音罕有的低柔,“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给男孩一个小小的卡片,男孩接过来,一言不发的合上门,蹬蹬蹬跑开了。 “呃,霖哥,慈善剧场是什么?怎么感觉……神秘兮兮的?” “这里每周都会有话剧上演,面向的观众是福利院的孩子们。因为演出都是免费的,所以叫做慈善剧场。这里孩子很多,因此对于成年人管理严格,小孩子倒是来者不拒的。” 范夜霖看向一脸好奇的毕景卿,开了个玩笑:“失策了,刚才应该告诉他,你还没成年才对。反正以你的长相,蒙混过关应该不成问题。” 毕景卿无语,对着他挥了挥小拳头——别因为老子拿的是柔弱万人迷剧本,就觉得我真的是个宝宝!老子裤子脱了吓死你! “蒙混过关可不行呀。” 女人温柔含笑的微哑嗓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毕景卿的“威胁”。 毕景卿循声望去,才发现小礼堂的大门重新打开,一名发丝染着银霜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口,正微笑的看着他们。在她身后,那个警惕心很强的小男孩躲着探头探脑,对上毕景卿的视线,呲牙露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 “小虎,不许吓唬客人。”女人摸摸男孩的脑袋,道,“快去忙吧,晚上的演出还没布置完吧?” 男孩对着范夜霖和毕景卿扮了个鬼脸,扭头跑了。 “二位见笑了。”女人无奈摇头,“这孩子没有恶意,只是想保护弟弟妹妹们,所以总是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范夜霖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低声道:“老师,好久不见。” 毕景卿打招呼的话卡在嗓子眼里,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范夜霖。 老……老师?眼前这个温柔微笑着的女人,居然是范夜霖的老师?! 女人笑着点点头,语气和蔼:“的确是好久没见了,听说你最近休了个长假?难怪有时间过来。” “是的,最近状态不佳,休假调整一下。” 说着,他拉过毕景卿,介绍道:“老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孩子。卿卿,这位是我的老师,你可以喊她何老师。” “何老师好。”毕景卿恭敬的欠了欠身,不好意思的解释,“早知道霖哥是带我来见您,我就该带点礼物的。” 他虽然不认识对方,可能让范夜霖这么客气对待的人,想当然身份不会简单。他虽然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心意最重要,总该有些表示。 何老师眉眼弯弯的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下次补上就是了……快进来吧。” 她转身在前面带路,毕景卿和范夜霖迈入小礼堂,门在身后合拢,隔绝开天光,礼堂内却并不显得昏暗。 大片的彩绘玻璃装饰着礼拜堂顶部,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瑰丽多姿的色彩,打亮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汇聚在正前方的一片区域,使得那里自带聚光灯般的效果。 空气中肉眼可见的微尘缓缓飘落,无人惊扰,一切美好得仿佛一场幻梦。 “那位传教士以前常常站在那里布道,光线正好,对吗?” 范夜霖的话音打断了毕景卿的沉迷,他连连点头道:“是,是啊……真的好美,就像是舞台一样。” “我小时候,被母亲带着来过这里。” 范夜霖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那片被阳光垂怜的区域,仿佛看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传道士,对自己举起银质的十字架。 “霖哥的妈妈,是教徒吗?” “不是,她不信教,但她希望我能相信。”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我生来有罪。”范夜霖收回视线,眼底藏着不肖的尖锐,“残害兄弟,吞噬血肉的罪,所以必须要乞求神明的宽恕,才有资格长大。” “霖哥……” “没关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范夜霖打断他的话,笑着牵起他的手,“那个位置,现在的确已经改成舞台了。” “啊,怪不得你之前说这里是慈善剧场!”毕景卿恍然,“如果有这样的舞台的话,那的确不需要灯光之类的,也可以举办效果很棒的演出了。” “夜霖很喜欢来这里表演。”何老师头也不回的说,“只是他的工作越来越忙,现在已经很少过来了。不过也多亏了他,慈善剧场打出了名号,我们一直不缺演员和观众。” “老师说笑了。”范夜霖笑笑,“是因为您在这里,剧场才能一直经营下去,大家都是冲着您来的。” 何老师失笑:“你这孩子,一段时间没见,倒是变得比以前会说话了。成家立业了的人,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毕景卿一眼,脸上的浅笑带着调侃。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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