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颤了颤。 男人却只是在乔桥面前蹲踞下来,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乔桥。 乔桥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影,突然小心地伸出手指头,飞快地在男人垂在膝边的手上碰了一下。 这是一只手,一只正常的,干净的,有温度的,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迹的手。 屋檐下背光的阴影下,男人的脸模糊不清,乔桥的心里却突然涌上了铺天盖地的期冀:“是……蒋元洲吗?” 静了一秒,乔桥感觉到四周温度陡然冷了下来。 “不要!” 乔桥着急地抓住忽然起身的男人,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颤抖:“不要走。” 男人根本不理会乔桥的惊慌,漠然地抽回手,站直了身,转身就要离开。 他稍稍侧过身,身后那一滩模糊的、凸起的、混着黑红色、像是横飞炸开的血肉的东西就暴露在了乔桥眼睛里。 乔桥脑子里如同惊雷炸开。 乔桥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惊慌地想爬起来跟上,刚站起来却又脚软的跌了一跤,只好慌不择路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男人的小腿,救命稻草一样地,声音抖得厉害,慌张地乞求:“不、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踢开乔桥,但也没有其他动作,只微微偏了头,居高临下地瞥着地上的乔桥,语气毫无起伏地问乔桥:“我是谁?” 乔桥其实已经不太能听得清了。 受到的惊吓超过了承受能力,心率早已经过限,扑通扑通,重重地敲打着耳膜。 乔桥连听着近在咫尺的说话声都只能听见模糊不清的回响。 “我是谁?”男人问他。 乔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弄懂男人说了什么,而此刻男人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伸手过来要掰开乔桥的手。 乔桥嘴唇血色褪尽,嗓子里溢出呜咽,紧紧揪着男人的裤腿,无意识地拼命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他哆哆嗦嗦地、贴着男人的裤腿爬起来,用力地昂起头,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想看清男人的脸。 可巷子里光线实在很暗很暗,浓稠的黑暗仿佛凝固成了实体,男人太高了,离仰望着他的乔桥很远很远,光似乎都无法照到他脸上。 乔桥越是睁大眼睛,眼前越是一片混沌,过度的紧张甚至让他的视线里出现了重影。 他看不清。 无论怎么努力也都还是看不清。 乔桥急得脸色通红,浑身都急得出了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他咬着唇竭力地想憋回去,眼泪才没有顺着脸颊流下来。 但眼睛还是很快被水雾模糊,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乔桥手腕一痛,便无力地松开了,被男人无情的丢开。 周遭浓浓的黑雾像是只是阻拦乔桥一个人,一松开,男人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看不见了踪影。 整个世界又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像是坠进了冰窟窿,乔桥呆呆地看着黑洞洞的无人巷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很缓慢地回过了神。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乔桥一颤一颤地,呆呆地又挪回了墙角,抱着膝盖,努力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手捂在胸口,轻轻地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他在哭。 男人站立在巷口拐角,身影融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看着蜷缩在角落的那个小小人影。 乔桥低着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能看见随呼吸轻轻颤抖的纤薄后背。 但男人知道,他是在哭。 男人指尖发麻,嗓子突然变得干渴。 像是被火灼烧,骤然沸腾的血液在身体里剧烈翻涌,皮肤底下的血管里涌动跳跃着,从四肢百骸出发,冲向心脏。 清醒的头脑告诉他要离开。 一股无形的力却将男人的脚钉在了原地,叫他寸步难行。 他一向都是无情的、漠然的,对无关的人或事从来懒得给半点目光。 他不在乎任何人,也从不把任何人看进眼里。 他更喜欢听话的,有序的,简单的,粗暴的,不用花心思就能轻易掌控的,不喜欢被忤逆,不喜欢被置喙决定。 可这些唯独在一个人身上屡屡破例。 他对不能自控厌恶至极,他原本想克制,也以为自己可以克制,可真正到了那一刻,看见乔桥哭,他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好恶,只要能让乔桥不要再哭了。 男人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妥协似的,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了。 男人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弯下腰,将地上的书包捡起来,然后顺手把地上缩成一团的乔桥也抱了起来。 乔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浑身一僵,像是被人拎着后脖子提起来的小猫,吓得僵在男人怀里一动不敢动。 他很轻,安静、小巧,像是没什么重量似的,抱在怀里像个雪白的漂亮玩偶娃娃。 体温也很像,他身上温度很凉,冷的像是冰块,面颊挂着湿漉漉的泪痕,细腻雪白的脖子里洇着湿润的汗水,也是冰凉的。 男人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表情甚至很冷淡,但手上的动作却温柔极了,他拿手臂托着乔桥的后背,轻轻地将乔桥往怀里揽进去。 乔桥愣愣地被揽过去,下巴靠着男人的肩,眼里包着泪,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单薄的身子在男人怀里无意识地颤抖着。 “别哭了。”男人低声说。 乔桥的身体贴着男人的胸膛,低沉的嗓音通过胸腔震动,带动着乔桥的胸腔也跟着震动。 乔桥眼睫颤了一下,终于是回过了神。 乔桥偏过头,像是寻求安全感的小动物,嗅了嗅男人的衣服,然后就伸出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身形顿了顿。 乔桥埋头蹭了蹭男人的肩,又开始掉眼泪,边哭着,边把胳膊也缠了上去,缠得紧紧的,像是生怕他再跑掉了:“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男人沉默着,将怀里的人往上颠了颠,乔桥吓了一跳,惊呼声叫了一半,发现男人只是换了单手抱他,腾出另一只手来,揽在了他的后背上。 坚实有力的手臂护紧了乔桥,轻轻拍打起乔桥的后背,用最直接的实际行动给了乔桥安全感。 难过的人是哄不得的。 即使男人没有说一句话,可他的怀抱那样的安稳,对乔桥那样的耐心,像是把乔桥捧在了手心一样。 那些恐惧、害怕、委屈,还有藏在心里许久,让所有又无处述说的无助在此刻全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乔桥沉默着掉了会儿眼泪,泪水却愈发汹涌,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很难受,哭到身体痉挛,手臂不住地发抖,连男人的脖子都抱不住。 好在男人体力很好,手臂也很有力量,即使乔桥不出力,他也稳稳地抱着乔桥,脚下平稳依旧,连颠簸都少有。 不知不觉,他们走出了弯弯绕绕的小巷,经过了城市繁华的街道,又伴着亮起的昏黄路灯,穿过了一条条静谧的街巷。 如果乔桥此时抬头看看,就会发现,他们走过的这些地方全都空无一人。 但乔桥根本没有抬头,他不管路怎么走,也不管男人是要带他去哪儿,他只管哭。 乔桥哭了一路,男人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他的眼泪依旧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连成了线,打湿了男人肩头的T恤布料,男人就托着乔桥的脖子,带着乔桥换了一边,于是男人另一边肩膀的衣服也湿透了。 乔桥哭到最后没有力气,终于才不再哭了。 他蔫蔫地蜷缩在男人肩头,困倦的眯着眼睛,像是只打盹的小白猫。 周围的光线再次变得昏暗,乔桥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用他那双已经哭到朦胧的眼睛,艰难地从一片影影绰绰的漆黑中辨认出了远处的高树。 好像是那片红杉树林。 男人虽然一直抬头看路,却仿佛任何时候都能知道乔桥的一举一动,乔桥一睁眼,他就出声问道:“怕?” “……才不怕。”虽然这么说,乔桥还是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男人的手拍了拍乔桥的肩。 乔桥拽进男人的衣服,下意识往男人脖子里靠过去。 男人体温很温暖,像是燃着一个暖炉,干净、干燥、有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乔桥呼吸着,把脸埋进了男人的颈窝,白嫩柔软的脸颊贴着脖颈温热的皮肤,轻轻地蹭了蹭,粘人得要命。 男人身体没有什么反应,脸色却突然变得有点难看,周围的气压又变得低起来,比刚才在巷子里时还要更沉。 乔桥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顾自的在男人怀里说起了话,哭过的嗓子哑哑的,因为没有力气,声音听起来很软:“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没人搭理他。 乔桥鼻腔发出轻轻的一声“哼”声,瓮声瓮气的说:“宋以明,你干嘛不说话。” 宋以明的脚步骤然顿住。 乔桥轻轻眯着眼睛,靠在宋以明肩上,身体蜷缩着紧贴在男人怀抱里,细软的头发丝蹭到男人脖子里:“你抱我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他的语气有些微微的上扬,像是骄傲的小猫翘起了他的小尾巴。 宋以明的心尖像是被柔软的羽毛给挠了一下,压在心底一路的烦躁阴暗情绪,突然就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谢谢你安慰我。”乔桥用很小的声音说。 宋以明喉结动了动,咽下嗓子里奔涌而出的笑意,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25章 当宋以明的脚的踏入乔家大门的那一刻,乔桥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嗡嗡”的疯狂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脑子里也接连响起好几声“叮—叮—叮—”的混乱报错声,接着是系统慌里慌张的喊叫声。 “乔乔!我刚才突然——”话说了一半的系统半道儿卡壳了。 眼前的场景让系统震惊到失语。 以乔桥为中心的全景视角投影下,系统却看到了宋以明的身影。宋以明一手托着乔桥的腿,一手揽着乔桥的背,像抱小孩儿一样的把乔桥抱在怀里,而乔桥趴在宋以明肩上,揉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乔桥是被吵醒的,困得挣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撑了会儿,就撑不住又耷拉下去,把脸重新埋进了宋以明肩上。 “好困。”乔桥贴着宋以明的肩膀偏过脑袋,声音倦倦地,掺着点儿软软糯糯的鼻音。 宋以明垂头看他,说:“吃了晚饭上去睡。” 乔桥拖长了音:“不想吃……” 宋以明没说话,乔桥慢慢吞吞地掀开一边的眼皮,想看宋以明在干什么,竟然又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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