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黎拉着丰年年,没有背书包,两个人迅速的出了班级。 向黎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然而手机接通的时候,对面听到了消息说:“在刚刚已经有消息说向先生已经落地了,但是好像出了点问题,少爷,你现在可以给朱浩秘书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这一下,向黎的脚步在校园内停了下来。 出了……问题? 丰年年怎么可能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呢,而手机已经迅速的拨打了出去。 朱浩那面意外的接通很快,在丰年年询问之前就已经开口解释:“向先生发烧了,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所以现在已经安排专车送去医院,以防万一要先隔离,先确认病因,但是应该是过于疲惫受寒感冒,你先不要太着急。” 丰年年很沉默。 向黎第一次见到丰年年如此沉默,死寂、冰冷、毫无生机。 向黎一咬牙,不再等待司机,而是和丰年年一起叫了出租车,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好安静。 向黎坐在出租车的时候,却觉得太过安静了。 明明丰年年在身边,可却安静到让他无法适应的程度。 向黎微微偏头,目光微斜,丰年年的侧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丰年年的目光始终向着前方,一动未动,就好像一尊没有生机不会行动的玩偶。 手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低头,丰年年一直握着他的手。 极其用力的,像是害怕他就此消失一般。 要开口安慰他。 可向黎却发现,自己连应该如何安慰都不知道。 向黎垂眸,悄悄握紧了丰年年的手。 发烧未必就是很严重的病症,但是他无法告诉丰年年这一点。 丰年年担心的,似乎不是病情的轻重,而是生病这件事本身。 即将到达医院,向黎给朱浩打了电话让朱浩立刻在医院门口接他们。 下了出租车,本来向黎以为丰年年会迫不及待夺门而出,却意外安静的站在他身边,只是目光却已经开始向着医院的方向看去。 “怎么样了?是什么病?”向黎在见到朱浩的那一刻立刻焦急开口问道。 朱浩的神情很平静,也很淡定,向黎看到朱浩这般模样已经放下了一半的担忧。 “小少爷,您放心,向先生是风寒感冒,不是传染病也不是疑难杂症,现在已经吃了药在病房里休息。”朱浩道。 这里是向氏集团投资的医院,既然是向不武来了那无论什么检查都是最优先级别的,这会儿已经检查完毕了。 向黎观察了一下丰年年的状态,丰年年依旧很平静,却很难从那表情中猜中心情,向黎无法分辨自己是因为阅历不足而无法理解丰年年现在的表情,还是因为现在的丰年年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带路去爷爷的病房吧。”向黎对朱浩道。 向黎跟在朱浩的身后,而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的丰年年也安静的跟在他的身边,只是一直牵着他的手。 Vip楼层的病房四周都十分安静,他们踩在地板砖上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推开了门,终于在一片明亮的雪白之中,看到了此时躺在床上安静熟睡的向不武。 向不武是真的生病了,即便是没有仔细记住向不武每一个面部细节的向黎也能看出来向不武的憔悴。 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旦生病,更容易被抽走精气神,向不武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几岁,瘦弱的肩膀和搭在雪白的被褥上的手臂,就宛若干枯的树枝一般,处处都透露出暮年的脆弱。 这一瞬间,向黎也有些茫然。 向不武是强大的,强大的好像无可匹敌,他似乎没有任何时候是脆弱的,他的存在就证明着这个世界的巅峰。 生活在向不武巨大的笼罩之下的向黎,在丰年年说着向不武会生病的时候,他也不觉得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实际上…… 向不武已经老了。 朝气正在从向不武身上流失,岁月正在消弭向不武的生机,仅仅是一场感冒都可以让向不武如此脆弱。 因为老了。 因为是被岁月逐渐抛弃的,人类的老去。 向黎无法描述此时在心头涌动的感觉,他偏头去看向丰年年。 丰年年的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向不武。 向不武这样的变化给向黎的心中带来了震撼,而一直将向不武视若神明的丰年年现在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一刻,向黎几乎失去了发出声音去触碰丰年年的勇气。 丰年年的手正在逐渐的放松,向黎虽然想要握紧,可却只是让丰年年轻而易举的挣脱。 向黎看着丰年年向着向不武床边的方向走去,那双漆黑的,总是活跃着灵动光芒的眼睛,直勾勾的,呆滞一般的目光,死死的定格在向不武的身上。 丰年年握住了向不武的手…… 这一刻向黎自己的呼吸,都因为这份寂静而变得混浊。 “向不武,你为啥不睁开眼睛啊?你明明醒着。” 向黎突然听到了丰年年的话,呼吸一滞。 丰年年则是继续道:“干嘛啊,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都不想我的吗?” 向黎感觉这场面很诡异,简直像是电视剧里活着的人对刚刚死去的人的难以置信的追问,虽然这么想很不地道…… “丰年年,爷爷在睡觉。”不是死了,不要把气氛弄的这么诡异。 然而突然,向黎接收到了丰年年的目光,不再是那么令人发怵的冷然,而是和平时一样的光芒,刚刚那呆滞、冷漠、慑人似乎都是假象。 “你没学过,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人死没死,睡没睡,这都是必修课,虽然我们盗贼不做暗杀,但是我们盗贼内部也有刺客职业的人的。”丰年年直接握住向不武的手晃了晃,“他绝对在装睡!” 向黎突然被丰年年的语气感染到,很怀疑现在的向不武是不是在装睡了。 “不是装睡,是真的很困。”突然,向不武的声音传来。 瞬间向黎一个激灵。 爷爷真的醒着? 向不武勉强半睁开眼睛,看上去很疲惫:“因为时差没睡好觉,又因为吹风受寒,忙了这么四五天,难道让我休息一下的时间都不给我吗?” “可我握住你手臂的时候你都脉搏都快了,如果不是因为关注了我,你脉搏怎么会加快呢?”丰年年却道。 向不武从丰年年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突然就笑了。 “怎么回事?难道我现在连你都骗不过去了吗?”向不武带着笑音的声音,向黎已经茫然了。 “你吓到我了你知道吗?”丰年年双手撑在向不武的头两边,直视向不武的脸,“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真的生了什么很严重的病吗?” 向不武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丰年年,突然笑道:“那也没见你担心的哭啊。” “我可不能哭,在发生任何事情第一时间一定要保持冷静,团长是这么教我的,我必须在最冷静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抉择。”丰年年很认真的道,“我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会帮助到你的机会。” 向黎突然意识到,那过于冷静的模样,或许是另外一种对向不武的担心。 向不武也有些惊讶,最后微微勾起嘴角:“那以后可不能用这种方式逗你了。” “没关系,你逗吧,你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的很,只要能看到你,我就能掌握你的状态。” 说着说着,丰年年突然放松了身体,躺在了向不武病床的一侧。 “吓死我了好嘛,在看不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丰年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雪白的被褥之内,“如果不是少爷还在,我真的会撑不住啊。” 向黎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丰年年用力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上,火辣辣的,让向黎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指,背在了身后。 “你现在都这样了,那等我真的要去世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啊。”向不武大概是真的因为感冒发烧很虚弱,带着些平时没有的唏嘘和感慨。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也做好了准备了,只是我会努力和你一起再活的更久一些。” 丰年年的双腿不自觉的蜷缩,希望能贴近向不武更多一些。 “你这看上去可不像是做好了准备的样子。”不是调侃,向不武能感受到此时隔着厚厚的被褥却依旧会传来的丰年年的微微的颤抖,明明在刚刚握住他的手腕的时候都没有。 是因为现在才开始害怕吗? “我做好准备了,别担心。”丰年年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被褥支支吾吾的传来,“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在难受的时候,我不在你旁边罢了。” 向黎看着丰年年,注意到此时微微侧过头,而露出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红了起来的眼角。 这是第一次,向黎看到丰年年红了眼眶。 这是仿佛绝对不会出现在丰年年身上的脆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捕捉到了。 “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办?”向不武问。 “我还有少爷的。”丰年年道。 向不武笑道:“我就离开你这么点时间,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和向黎持平了吗?” “当然不是,你最重要。”丰年年支支吾吾的,说话却很清晰,“我还是一个孩子呢,还是依赖年长者的时候,你是我的朋友,又是个长者,就负责照顾我的孩子心性吧。” 向不武笑着,在笑的时候还带着微不可查的轻咳:“你可真是太难为我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养过。” “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孩子。”丰年年顶嘴。 向不武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小白眼狼。” “我可是天天都想着你呢,怎么会白眼狼了!”丰年年反驳道。 向不武沉默了,他的目光其实并没有他的语气那般清澈,即便只是普通的发烧感冒,对他这个年龄而言也非常辛苦。 但是大概是这样的混沌,让向不武比起平时更加感性了。 “你想待在我身边到我死去吗?” 在一旁的向黎,莫名的心头一顿。 “嗯。”丰年年的声音听起来懵懵的。 向不武轻轻叹气。 空气中安静弥漫,一直吵闹的丰年年也没有发出声音,这份死寂似乎连那轻微的呼吸声都吞没了。 向不武那略显干枯的唇,似乎浅浅的溢出了一声叹息:“我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勉强过自己,我讨厌做我不喜欢的事。” “我知道,这就是反派的魅力。”丰年年支支吾吾的。 向不武却微不可查的微笑了:“我从现在就开始教你如何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如何?” “好。”丰年年应了。 “学习工作可不是上学学习那么简单。”向不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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