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又白又细的手伸到面前的时候, 他只有一个想法: 是哪个手指? “千风, 发什么楞呢?”路归月又将手往前伸一点。 “啊?” 东千风脸上是少见的怔楞,路归月看着怪新奇的, 略带笑意地说:“不白拿你的, 用这包糖跟你换昨天那两套钗环。” “哦……给。” 话头是东千风提起的, 但他原以为还要掰扯几句才有机会拿出来。 知道路归月一定不乐意白拿, 他都想好了以这个当做剑穗的赔礼。 毕竟他未经同意, 就将她的头发编进了剑穗中间。 剑穗这事儿路归月压根没放在心上, 原本这麦芽糖是她特地买来打算哄阿妩的,正巧发钗坏了,身上又没别的东西,便用它与东千风交换了。 东西到手,她妥帖地放进储物镯,打算这次回去就把这法术学会。 “走吧。”她满足地叫上东千风,继续往李哥家走。 东千风跟着她重新迈开步伐,慢悠悠地前行。 “你也吃一块吧,太多我吃不完。” “嗯,那行吧,不用喂,我自己来。” “甜吗?” “放心,特地找鬼做的,每一块都包甜。” 要说有时候鬼也不经念叨,两人分食着一包糖回到李哥家门口的时候,阿妩正瘪着嘴巴生气地看着他们。 她已经在门口等很久了。 想到嘴里的糖原本是给她的,现在又送给了别人,路归月有些心虚地露出讨好的笑。 “阿妩?你在等我吗?” …… 阿妩看着她,眉头皱得更深,张张嘴,没说话又闭上了。 得,嘴瘪得更厉害了。 “归月,那我先进去了,这个你还要吗?”东千风晃了晃手上的糖。 路归月哪还好意思继续吃,把嘴里的糖吞完就回道:“不吃了,你先进去吧,明日再见。” “嗯。” 路归月和东千风一样,以为阿妩有话想单独跟她说。 但等东千风离开,阿妩还是没说话。 阿妩想说什么,路归月用头发丝都能想到,一定是骂她的话,但现在这样子,活脱脱是看到什么受了刺激,骂不出口。 也不能一直这样耗着,现在又没什么东西哄她,路归月便试探道:“你要没事,那我先走啦?” 路归月是个阴险狡猾的坏女人,但黑白双煞却是英雄好汉。 阿妩满肚子想骂人的话,但一想到黑白双煞又骂不出口。 要是满仓的钱没被她骗走,现在就是拿着钱去找两人决斗也比这样憋着痛快。 “哼!”憋出这么个字,她就跑回了对门一顿乱打乱叫,发泄着满心不爽。 等什么等,等着看他们分糖吗? 路归月又被她甩下,无奈地笑笑,便推门而入。 “她许是有事相求,但羞于开口,且等等便是。” 冷不丁一个人杵在门后,差点把她吓出去。 “千风?”她以为东千风早回房了,没想到居然在门后听壁角。 听他这么一说,路归月咂摸了一会儿好像还真是这样。 她露出了然的样子,随即又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不放心她。 上回说好很快回来,最后却在阿妩家呆了两天,东千风一想到这里便担心阿妩又有个什么事把她勾走,也就没走。 东千风有些后悔,那个不互相欺骗的承诺对路归月好像没什么影响,反而他自己两次三番受限制。 这话不能说,又只能沉默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路归月也搞不懂他为什么沉默。 想到某种可能,她拿出刚刚的发钗:“你可有施法决?” 东千风以为前一个话题就此揭过了,也借势说道:“这钗与之前不同,不宜用同一个法决,我可否替你重新梳妆,稍作修改?” 这严谨的态度让路归月肯定了心中所想。 他果然是念着这个。 身为一个男修,这种小爱好他确实不好说出口,也难怪沉默。 不过路归月私以为这是他的自由,更不会因此瞧不起他,甚至还与此刻的心一样,觉得他很可爱。 毕竟她以前那个世界,喜欢给娃娃换装打扮的多了去了,他这手艺也算是个大师。 “那就有劳了。” 知道了其中内情,路归月当然不会拒绝,甚至等东千风梳妆完毕,她还叫住了他,满眼鼓励: “千风,你梳得很好,我很喜欢。” 东千风见她一脸认真,笑得越发灿烂:“喜欢便好。” 今日事事都出乎他的意料,他也收获了出乎意料的满足。 自此以后,路归月再以黑煞的身份出现之前,偶尔还会主动找上东千风,让他帮忙打扮。 有这个误会在,东千风与路归月都乐在其中。 擂台的事,也发生了一点小变化。 击败出窍中期鬼修后的第二日,黑白双煞到老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个元婴后期鬼修拿着全部身家跪在那里了。 他自知不是两人对手,只求他们其中一人出战,若是输了任凭处置,赢了也只带走钱财。 对方诚意十足,路归月征求了东千风的意见后,便同意下来。 从那以后,每日都有中游鬼修大佬远赶来,与两人中的一个对擂。 或是黑煞,或是白煞,风雨无阻。 圈外的财币越堆越高,战败的鬼也默默地把武器放到另一边,堆起来也十分壮观。 擂台周边的房屋拆了,布置下越来越高级的防护阵,那堆财宝已经不再吸引鬼修,来这里的每一个鬼都只注视着黑白双煞。 每日都有无数鬼修环坐在阵外,潜心观摩学习。 不过区区一块空地,它的威势竟然隐隐直奔鬼王宫。 两个始作俑者不曾露脸,也不知姓甚名谁,只用一身本事一次次刷新鬼修们的认知。 一整年过去,来挑战的人从元婴期渐渐变成了出窍期,不论敌人修为如何,黑白双煞从无败绩。 他们让因修为低而放弃的鬼重拾信心,也教会因天资不凡而自满的鬼,什么叫天外有天。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他们在一场场对战中成长,修为一路从筑基期升到元婴后期。 这样的速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这个神话又推向了新的高度。 这日,一位化神期鬼修凭空出现,捋着长过腰间的胡须说道: “吾主有请。” 一年期满,两人一直等待的鬼王宫使者终于到来,给这个神话画下圆满的句号。 两人稍作准备,行礼离去,化神修士将胡须一甩,浓密的鬼气便卷着三个鬼飞向鬼王宫。 从来只能远眺的鬼王宫一朝近在眼前,覆盖整个山脉的宫殿群走近看才能切身体会它的壮观。 凌驾于鬼界最高的山峰之上,迎接着月亮的西升东落,站在门前不仅能看到它的高大,还能感受到其中神性。 从某种程度上讲,它与传说中承接落日的扶桑神树相似。 鬼王宫整体呈黑红色,入门之后是一条长得看不到头的红色大道。 他们跟着长须鬼修穿过九道门,前面的人才停下脚步。 “老朽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两位小友请吧。” 前九道门都是红色,唯有最后一道时黑色的,这红色的长路就像是从它嘴里伸出的舌头。 化神鬼修消失之后,宏大的宫殿里好像只剩他们两个,氛围更加压抑恐怖。 不过这点压抑没有影响到路归月与东千风。 放了一整年的长线,大鱼如愿上钩,他们心中更多的反而是高兴。 前往鬼王的浮屠宫的路上,两人还有闲情逸致聊起家常。 “都给她了?”东千风意味不明地问:“你对她还真是大方。” “嗯,被你说中了,她的确有事求我们。” 不用问,她肯定答应了,东千风直接问道:“要怎么做?” 路归月拿出一个木偶说道:“这是她死前的心结化成的。” 没有安心投胎反而成为鬼修的,哪一个都有怨念。 比如李哥,他因擅长打探消息,打起仗来的时候便投军做了个斥候,可惜那将军是个纨绔。 当年他打探到重要敌情,回军禀报的时候,被将军拿来试战车,活生生轧死了。 热血报国,壮志未酬,却死于自己的将军之手,便是这股怨念支撑着他走出了醉瞑花从,成为了如今的鬼修。 他的遗憾便是没有机会读遍万卷诗书,没有资格入朝治国平天下,到死也只能空想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与李哥相比,阿妩本就是个修士,她的怨念恐怕更不简单。 “她修道之前是个劫富济贫的寨主,有一日救了个少年,所以有了修仙机缘。” “这木偶便是那少年送的?她想让我们帮她找到那少年?” “嗯,那少年虽然出生在修仙界,却不能修炼,一时心灰意冷才跑到凡间。” “凡人?”东千风听完便说道:“如你所言,阿妩是十余年前死的,我们在这里呆了一年,修仙界中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他若不能修炼,等我们出去他可能已经死了。” 他们在这里不知道还要留多久,凡人应该等不到下一个三十年。 “若能等他死,她也不会拖我们帮忙了。”路归月说道:“她之所以被抓进纪天时的空间,就是因为那少年很可能被纪天时做成了傀儡。” “她生前在空间内没找到,死后顶着万鬼噬身之苦去了人间轮回,也没有找到。” 随着路归月的叙说,东千风渐渐知道了这件事的难度:“她以为那少年还在人间,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魂魄困在傀儡中?” 换句话说,天大地大,哪里都有可能,他们很可能穷尽一生也找不到那少年。 “你向她立誓了?”东千风原以为路归月对阿妩只是一点偏爱,现下才知道远不止如此。 不完成这个誓言,她便永远不能飞升。 明知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往后很可能应誓而死,她还是为了阿妩许下誓言。 不过一个才认识一年的人,会比飞升还重要吗? 发誓的时候,她想过喻琉仙尊,想过阿离,想过他吗? 东千风又惊又气,这一年来友好的相处让他没了以往的分寸,直接带着怒气问出了心中所想:“她有什么好,你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怒气冲冲地说完,东千风忽然又觉得有些伤心。 他们这一年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到头来好像还抵不过一个新认识的朋友。 以往一直深藏的情意这时候都变成冷水将东千风淹没,寒冷、窒息与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而内心的一切,全都通过那双眼睛表现出来,传达给了路归月。 路归月的看着他的眼神,那颗心脏几乎体会到了他全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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