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玉盒,这是路归月赋予他的信任和责任,感受到它的重量后,他悬着的心安稳许多。 “嗯。,我等你。” 秋谷郑重的点点头,转身走向屋外。 还没彻底走出地宫,就被东千风半路拦住。 “你就停在这里吧,离她近一些。” 秋谷不明所以,如果可以他巴不得留下,甚至回到密室。 一想到因为修为和真身限制不能留在这里,他难过又羞愧的红了脸,低下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无法留在这里。” 东千风像是看穿了一切,他当然更想留在这里,他也想守在路归月身边,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陪她渡过难关。 然而路归月将神草给了他。 在路归月心里,他是师弟,而自己不过是朋友,亲疏有别。 比起自己心里那点波澜,显然是路归月的安危更重要。 东千风拉过秋谷的手,瓷白的手腕上还有一圈红线。 他能认出这是路归月的东西。 东千风忍着剧痛将引道火从元神剥离,然后对秋谷说道: “它能帮你留在这里,甚至能让你在密室中短时间停留。” 瞟了一眼醒目的红线,东千风又说道:“不过这火于我很重要,我需要拿你一个东西交换,等归月平安,我们再换回来。” 东千风说罢,两指在秋谷手腕上一点,就抽出一根红绳,那是路归月的发绳。 “就它吧。” 秋谷哪里愿意,急忙说道:“只是一根普通法绳而已,不及你这神火珍贵。” “我用它跟你换吧。” 狭长的地道内,绿衣少年小心地捧着一颗绿光莹莹的心脏。 他满脸真诚,想用自己的心脏换回一根老旧的红绳。 “我用我的心换。” 萤虫的心? 萤虫食火,如果眼前的人是萤虫,那么他自然不必畏惧火焰。 拿出心脏以后,东千风能从中察觉到隐隐约约的灵草之息,猜到他的真身不难。 不过东千风更在意的是这颗心脏。 确切地说,是少年的心意。 他以心换绳的动作打通了某个关窍,东千风与秋谷一同怔楞片刻,又同时恍然大悟。 他和我一样,心有所属,情有所牵。 “不必,就它吧。” 东千风没有同意交换,二人也没有多余的话,都看向来处。 一堵石墙的另一边,他们心系的人正在渡劫。 秋谷再回过头来时,隧道内只剩下他自己,还有这奇怪的火焰。 他借着火焰贴墙坐下时,东千风已经到了隧道外。 他召唤出玄冥白虎,在地宫门口盘腿坐下,俨然一尊煞神。 打探到路归月的行踪,姬五早早就蹲在远处隐匿,原本打算再往里走几步看看,见到东千风坐镇,他只能极不甘心地回到原处继续隐匿。 等等,再等等。 “不管你在做什么,只要能抓到你们的把柄,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密室内,路归月正在剥离鲛珠。 乐游正控制着时间与力道,与她的鲛珠沟通。 鲛珠脱离容易,但路归月却要忍受从血肉中一寸寸剥离丹田的疼痛。 好在这些年,鲛珠每每要剥离时都会附带这种疼痛。 她已经熟悉了这种痛苦。 地火之源燃烧到最旺盛时,路归月的痛也到达巅峰。 疼痛比以往更甚百倍,仿佛骨肉和元神寸寸绞碎,她疼得青筋暴起,骨髓都在颤抖。 痛苦的时刻总是无比漫长,一眨眼都像一千年那么长。 路归月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强行保持着清醒,等待净天瓶替代鲛珠。 啵。 她在无限漫长的时光中感应到一个很轻的声音。 是净天瓶修复完成的声音,同时也是鲛珠彻底离体的声音。 这一刹那的路归月变成了飘在空中的凡人,要尽快将鲛珠内的金丹转移到瓶中,再将瓶子还纳她体内才行。 乐游负责剥离鲛珠与金丹 喻琉仙尊一边往净天瓶内注入灵气,一边又用庞大的灵息维持住路归月的生机,替乐游争取时间。 玉青琅则在一旁给房内的阵法不停地替换灵石。 净天瓶修复完成后,顺着喻琉仙尊的引导一步步靠近路归月。 此时路归月已经是个毫无修为的人,没了鲛珠,一身经脉全都靠着师尊不停地灌输灵气,才得以暂时没有萎缩。 她无法再动用任何仙家手段,只能凭借本心感应净天瓶。 好在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净天瓶愿意靠近她,甚至分了她一点灵息,包裹住她的金丹。 这已经是净天瓶最大的让步,对路归月来说却还远远不够。 不行,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失败。 “师姐。”路归月血色全无的嘴张开,轻轻喊道。 玉青琅知道她需要帮助,二话不说闪身到她身边:“归月。” 路归月对着玉青琅露出一个虚弱地笑容,而后拔下她的发钗迅速划开手心。 “归月!” 玉青琅焦急地大喊一声,捉过她的手就要为她复原。 她此时是凡人,玉青琅是元婴修士,用她的发簪划出的伤口根本不会愈合,流出来的也不只是血,还是她的生机。 “你这是做什么!” 路归月捂住伤口避开玉青琅:“师姐,不要。” 她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听不见,全靠玉青琅从她的口型辨认出来。 玉青琅拗不过她,只能站到一旁向她输入灵气。 乐游看路归月的状态也腾出一只手,分出些灵气给她,随着灵气透支,她脸上已经显露出鱼鳞的纹路。 喻琉仙尊也没好到哪里去,旧伤未愈,又奔波十年,今日这庞大的灵气几乎要掏空他的经脉,然而未免众人心慌,他也只是维持住表面沉稳。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归月了。 为师信你。 路归月划开手心之后眼看就离死不远,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够净天瓶。 这等神物不可强夺,她只伸出手还没触到它,它就躲开了。 于是路归月的手就静静地悬在半空,血液滴到地面,空中形成一条血线。 生死关头,所有人都不免焦急,唯有路归月平心静气,甚至还微笑着看着净天瓶。 生命随着时间流逝,在她断气之前,净天瓶终于感受到人类的友好,主动飘进她的掌心。 路归月终于借着仅剩的生命,与它建立起桥梁。 二者仿佛身处另一个虚无空间,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她和神瓶的意识。 “净天瓶,请你帮帮我。” 瓶身流出一股暖流,将路归月的金丹包裹得更厚。 “净天瓶,帮帮我。” 它继续回应路归月的呼唤,继续包裹她的金丹,甚至拉出一条细线,将金丹与路归月损坏的丹田相连。 路归月体内因此自发地吸纳了一点点灵气,她手上的伤口也慢慢好转。 在净天瓶眼里,路归月是陪着它度过重生的人,对她的祈求也乐意一点点回应。 路归月感受到它的善意,笑得更加温暖: “谢谢你,小瓶子,你愿意一直同我在一起,做我最亲密的伙伴,最重要的丹田吗?” 通过他们之间的联系,路归月一遍又一遍地袒露最真诚的心思。 “你愿意用什么交换?” “身无长物,唯有一颗真心。” “它有什么用?” 净天瓶才经历重生,对这世间懵懵懂懂,不懂所谓真心有什么用。 路归月感受到它的疑惑,闭上眼,敞开元神对它道:“你看过便知。” 虚无空间内展开无数画面,那是路归月这些年所有的回忆。 凡间的刘爷爷,一路相持的东千风,入宗之后的师门,照月城、长生界…… 所有的一切,珍藏着的每一个温暖的瞬间。 她将这些展现在神瓶面前,让它体会一下其中的温暖。 神瓶比起路归月更加感性,观摩的过程中就不断分出灵息在路归月的金丹外构筑丹田。 她能感受到,神瓶正在一步步接受她的真心,正在一步步靠近她,归顺她。 快了,快了。 路归月与净天瓶正在形成共鸣。 喻琉、乐游还有玉青琅在一旁看着,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没想到她真的能做到。”玉青琅喃喃自语。 乐游高兴地收回鲛珠,暂时还没慌着调息,看到路归月成功在望,她也在高兴之余生出些自豪。 不愧是莫空看中的人。 “师兄你看,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出色。” “的确如此。” 喻琉继续输入灵气之余,也分出些心神回应她。 其实此前他就与乐游说过,这几千年间,从来没有人收服过净天瓶,连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服,何况是路归月。 只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能期待路归月像以往一样,继续创造奇迹。 喻琉仙尊想到此处,心底深处生出浓浓的欣慰。 这是他的徒弟,是修仙界的未来。 她赤手空拳滚过满地荆棘,依然能摘到最美的花,带回最嫩的种子。 归来神君曾经要他做好决定,必要之时要杀了路归月。 然而此刻,看着又创造奇迹的路归月,喻琉仙尊露出释然的笑。 “师叔,那一天恐怕永远不会来。” 密室之内灵气忽然暴走,这种时刻,路归月还在与净天瓶共鸣,而喻琉仙尊却因为徒弟的种种做派有了顿悟。 精纯的水灵气疯狂涌入他体内,密室中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汪洋。 路归月和净天瓶都安静地沉入水底,玉青琅见状赶紧潜过去。 乐游最清楚喻琉的伤势,若不是恶化到一定境界,他绝对会以路归月为先,不会放任灵气暴走。 见路归月没有危险,又有玉青琅支应,她便变回鲛人形态,将全身灵气灌注喉咙,打开嗓子为喻琉唱歌。 深埋在地下的密室变成了一片深海,水面有一个人身鱼尾的美人,正在歌唱。 她的歌声中有广阔的天空,有神秘的深海,有世间一切美好而绚烂的景色。 这样的声音是迷雾中唯一的光,指引着每一颗迷茫的心回归来处。 喻琉借着这点指引,在顿悟中解开一层心结,再度睁开眼睛时,暗伤已经好了一小半。 “多谢师妹。” 这一次他是真的灵气稳定,面色回常,再也不是强撑的假象。 房间里的水随着喻琉的清醒渐渐减少,一点点回到他体内。 乐游也变回人形,一脸疲惫。 沉入水底的路归月与净天瓶被玉青琅接住,她正往水面游时,水却一点点消失了。 水完全消失之时,她看见路归月的金丹外已然有了一层状似丹田的保护,它与路归月的联系也十分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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