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简若沉年纪小,所以才像是在欺负人。 其实早在1988年, 就有英籍港商看到了内地的发展前景, 将大批资金投入广省。 对比起来, 59亿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勒金文抽出西装口袋里的钢笔,压在合同上递回去, “还可以,签吧,项目进程全权掌握在你手里。” 简若沉半点没犹豫, 在签名处落下自己的名字。 李茂明长舒一口气。 一哥气势非凡,一哥的外甥和老婆也不遑多让, 天知道刚才桌上只有合同翻动声的时候他有多紧张。 简若沉坐在这一家子中间,白白净净和和气气的, 看上去没什么心计, 有点格格不入。 简若沉签完名字,抬眸一笑, “现在李先生能放心了吧?不如来谈谈正事?” 能投资有前景的项目固然好,但他现在是香江警察这边的人。 谈判的时候可以适当让步, 但绝对不能让勒处长和九龙总区警署难做。 “李先生。”简若沉拿起桌上的酒杯,对李茂明遥遥一敬,“我知道内地肯定想要借着这份录像带换掉港英政府里的毒虫,安插一批自己人。” “撤换政员我没意见,但经此一事,九龙总区就变成出头鸟了,港英针对我,我无所谓,但其他警员怎么办?” 李茂明:…… 他要收回简若沉没心计这句话! 简若沉笑着,软声道:“李先生也要考虑考虑我们九龙总区警署的难处,现在的九龙,好穷哦……” 李茂明手里压着刚签好的59亿合同,热得出汗。 香江就是热得快。 冬天好短,春天也比其他地方热。 一和简若沉说话,就更热了。 刚花出去59亿的人,为什么能这样心安理得替人哭穷啊。 简若沉道:“不过我也是提议,如果让李先生为难,那我先道个歉。毕竟我大学都没毕业,还是个编外人员,加工资加拨款这种好事落不到我头上喽。” 李茂明吸了口气。 好一个以退为进! 他举起酒杯和简若沉地碰了一下,“总区警署都是做实事的,上面肯定会重视,我会往上提。” 玻璃杯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简若沉笑道:“没关系,无论有没有额外的赞助,录像带也好,内地项目也好,我们都会照常做的,STN新闻也会全力配合内地官媒报道。” “真相最重要。” 关应钧看着简若沉,垂眸挑了一些虾放在碗里去壳。 他唇角勾起来。 简若沉胜券在握,意气风发的样子太好看了,像颗注定要闪闪发光的明珠。 李茂明都有点儿目眩神迷了。 他一口干了红酒,“我相信你。” 59亿说投就投,他给人西九龙找个硬后台怎么了,应该的! 试探结束。 关应钧开口,直切正题:“录像带放出的时间不能再拖。港英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时间一长,很多证据会被处理掉,甚至连陆堑都会被他们找借口弄死,所以录像带最好在36小时之内放出。” 他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我们拿到录像带的第10小时,还剩26小时。” 李茂明打了个激灵。 时间不多了。 关应钧无视勒金文扫过来的视线,直言不讳,“中心局与其在这里试探我们顾问的立场。” “不如加派人手,帮九龙总区抓陆堑的犯罪证据,在录像带放出来之前做好起诉的报告,抢在港英政客应对之前起诉陆堑。您觉得呢?” 李茂明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关应钧递出一份陆堑的涉案档案,“李先生,我们现在还缺陆堑的贩毒证据。” 李茂明只好顺着简若沉和关应钧的节奏道:“你们放心做事,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简若沉一边竖着耳朵听,一遍拆螃蟹吃。 陈云川垂眸笑笑,小声问:“这么好吃?看来我手艺不错。” 简若沉夸道:“这一桌都是陈警官做的啊?厉害。” “我只蒸了螃蟹,其他都是勒处长做的。” 陈云川说着,又压低些声音,打探似的道:“关应钧前段时间跟勒金文学着做了一批糖,还特意磨了维生素粉混着柠檬粉沾上去,你知不知道他送给谁了?他是不是在追什么人?” 简若沉猛然咬到了舌尖,痛得嘶了口气,“关sir还会做糖啊……” 陈云川:…… 勒金文跟她说的事竟然是真的。他真的喜欢简若沉。 果真把糖送给简若沉了。 不过……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简若沉夹起第二只螃蟹想吃的时候,碗被边上的关应钧拿走,换成了一碗剥好的虾仁,浸着调好的糖醋汁,边上还插着牙签。 简若沉挑起一条塞进嘴巴,尝到了柚子醋的气味。 蛮好吃。 丽锦国际花园的饭局其乐融融。 九龙总区警署。 拘留所之内。 陆堑坐在单人隔间内一人宽的床板上,独自消化晚上的吞进肚子的咖喱土豆花生和一对卤鸡翅。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差的东西。 寡淡,软烂,寒酸,令人恶心想吐。 简若沉甩在他脸上的巴掌,连带着这一餐饭,把他的尊严打到了泥地里。 而更令人恐惧的,是廖雁筹被抓。 陆堑紧紧抓住冰凉的床栏,看向室内的洗脸盆和便池。 这简直是牲畜住的地方。 他恨没能力逃脱警方追捕的廖雁筹。 恨关应钧,恨未曾露面的陆景琛和不闻不问的江含煜,以及坐山观虎斗的陆荣,恨把他弄进来的简若沉。 全都该死! 陆堑走到洗脸池前面,看向镜子里憔悴而愤怒的脸。 他不甘心就这么完了。他和九龙总区警署斗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栽在了以前最看不起的人手里。 陆堑又有些懊悔,如果当年选了简若沉,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这么想着,竟然想不起自己有多爱江含煜了。 江含煜没有简若沉有钱。 没有简若沉聪明。 没有简若沉会演戏。 更没有简若沉有用。 甚至没有以前的简若沉那么爱他。 陆堑捧着水洗了一把脸,拔掉了中指上的订婚戒指,丢在了洗脸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他要赌一把。 · 次日。 简若沉把价值59亿的投资合同放到罗彬文的办公书桌,踩着轻快的步伐上学。 昨天饭局结束后,录像带被刻录成几份,一份由李茂明连夜带回内地,一份被送到stn新闻部。 今晚的18:30,黄金时间段。 这篇新闻将由STN新闻部和内地晚间新闻官媒同时播出。 晚上六点二十。 简若沉上完一天的课,赶到警署。 他把书包丢在A组会客厅的沙发里,转头看向张星宗,“案件进展怎么样?” “昨晚联合会的组别除了我们都在加班,哇!”张星宗一脸八卦,“不查不知道喔……陆堑名下的洗浴中心全都涉黄,警务处特别部门抓了300个男男女女,这会儿还在做笔录呢。” “他还偷税漏税,那歌厅更是离奇,连消防执照都没办下来,里面全是追龙吸粉的衰仔。啧啧啧,癫啊……” 丁高举着根港式烤肠,边吃边说:“廉政公署的刘sir已经36小时没睡觉了。根本查不完。” 他把打包的油纸包提起来,“吃唔吃?” 张星宗伸手:“吃啊。” 简若沉回头看了一眼,见关应钧办公室房门紧闭,才道:“给我一支。” 张星宗笑笑,“怎么偷偷摸摸的啊?吃这个也害怕被关sir发现?他又不管的。” “那天关sir带我去看医生,医生叫我不要吃这种东西。”简若沉咬了口烤肠,香得含含糊糊,“什么做的?好多汁。” “腊烧烤肠。”丁高小声道,“要遵医嘱,以后我不带了。” 简若沉“喔”了一声。 明明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 但张星宗就是觉得他们顾问好像有点委屈巴巴。 他转移话题,“马上录像带就要播了吧,去不去看?” 简若沉刚要说话,毕婠婠就从门口进来,“好香。” 丁高道:“烤肠,放在桌上了,你自己拿。” 毕婠婠拿了根,“关sir叫我过来传话,陆堑要见简若沉。说要见过简若沉再开口。” 简若沉问:“他在哪里?” 丁高道:“审讯室。我们轮流审了一天了,这人实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我去看看。” 简若沉扔了手上的竹签,缓步走到审讯室,开门进去。 才一天没见,陆堑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 熨烫整齐的西装衬衫和马甲套装皱皱巴巴黏在身上。没了发胶的束缚,额发垂落,凌乱地黏成一缕一缕。 关应钧抱臂坐在陆堑面前,转头看向简若沉,“来了?” “嗯。”简若沉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抬眸看向对面的陆堑,“听说你要见我后再开口,有什么事?” 陆堑抬起视线,细细描摹简若沉冷淡的眉眼,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哑声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毒头,那天在1892酒吧的人是关应钧,你们一唱一和骗我,对不对?” 简若沉挑了下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以为陆堑是要悔过认错,最后博个好名声,体面点离开。 现在看来不是。 他贪恋人间权势。 陆堑急急吸了一口气,毫无预兆地吼起来,“这些警察是利用你!利用你来抓我!” 他剧烈挣扎着,手腕上的手铐发出尖利的撞响声,“关应钧利用你的感情!” 简若沉匪夷所思地勾唇,“你说什么?” 神经,编得这么离谱? 他笑了一下,“你继续。” 陆堑紧紧握着拳,“你以前喜欢的人是我!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简若沉直直盯着他,憋不住笑出声来,“哈哈。” “你对我说这句话时目光游移,说明你对自己的话毫无自信,是在逢场作戏。” “你说话时虽然做足了姿态,但嘴角单边微微下撇,眼下肌肉紧绷。说明你对我不屑一顾。” 简若沉意味深长道:“三个月了,你演起苦情戏来竟毫无长进,犯错都犯得一模一样。” 陆堑歇斯底里道:“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再信了是不是?我是被江含煜骗了,我根本不爱他,我喜欢的是你。” 他发狠地盯着面前的人,“你被他上了是不是?” 关应钧不喜欢有人用如此轻浮的语调,污秽的字眼污蔑简若沉。 他猛然起身,抬脚踹向审讯桌的边缘 吱! 钢质的桌子陡然快速前移,带着尖锐刺耳的声响,直直撞上陆堑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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