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这边,蒸饭和烧腊饭并不是一个东西。 烧腊饭是将烤好的烧腊放在蒸饭上,再淋上酱汁。 蒸饭则是把肉和饭一起闷,有甜有咸,口味丰富。 两样东西根本不是一种做法。 这世上没有老板会自砸招牌,打着蒸饭的名头,卖的却是烧腊饭。 除非他根本不会做甜饭。 看这胖子的反应,他与老八烧腊店有联系简直就是板上钉钉。 逻辑对了,嫌疑人的反应也对了。 简若沉勾起嘴角,抬眸看向胖子,声音轻柔地飘出嘴唇,“老八烧腊饭的老板去了哪里?是不是变成了阿吉?” 胖子抬起手,用力往后一扯,卡在桌面上的锁链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碰撞声。 他神色癫狂,脸上的肥肉抖作一团,“我就是阿吉!我有身份证明!” “不是吧?身份证明上的照片那样不清不楚,又能辨出什么呢?”简若沉否决他的辩解,又抽出一张照片。 这次照片上是把菜刀。 简若沉:“如果你就是阿吉,那你怎么解释这把刀上位置完全不同的两个豁口?” “前刃的豁口很旧,应该是阿吉用出来的,后刃的豁口很新,应该是你使用菜刀的习惯。” 简若沉说着,身体微微后靠,把左脚搭在右脚上,翘起闲适的二郎腿,“专业的厨师在使用华国菜刀时,多半会用菜刀的前半部分。豁口在那里才是正常现象。” “而你用刀的方法是错的,你的本职工作根本不是厨子。” 审讯室外。 c组踢电线的那个小机灵鬼已经听呆了。 他拿起一把尺子,匆匆模拟了一下厨师切菜的动作,发现不仅是专业厨子,普通人在切菜的时候一般也不会用到菜刀的后半部分。 因为前半部分更省力! 未曾想过的破案角度增加了! 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居然是一把菜刀? 简若沉居然靠一把菜刀分辨出阿吉不是阿吉。 又从老嬷的走访口供里,察觉到了竞争关系可能是作案动机。 基于这个可能,又想到了两家店闭店的时间太接近,过于巧合。 最后还能想到菜品种类和口味问题,从而推测出阿吉蒸饭的厨子可能被调换成了老八。 啊? 这才过去7分钟吧?10分钟都不到! 嫌疑人身份都有了? 小机灵鬼转头问同事,“你学会了吗?” 同事答:“……比较难。” 难就难在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切入角度。 “但是老八烧腊饭都消失了那么久,简若沉该怎么找这个老板的身份信息,确认老板就是胖子?” 小机灵想了想:“啧,嫌疑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么有恃无恐。” 凶手双手撑在审讯桌上,脸上每一块横肉都透出无所谓,“无论我以前是谁,都改变不了我现在就是陈吉。人是会变的,我变胖了,和身份证明上有点差别也正常。” “哈!”简若沉短促地笑了一声,忽而转头看向关应钧,“关sir,打电话给香江税务局,要中环三区商业街一楼88号商铺一年前的税收记录和纳税人证明。” 关应钧微怔,“嗯。” 他心脏跳得厉害,理性和感性在这一刻齐头并进,明明简若沉只是动动脑子和嘴巴,却叫人觉得他性感极了。 简若沉一扬手,把尸体的照片扔到胖子面前,“商业街开商铺要纳税和开证的,你忘了?” 胖子脸色骤变。 眼神狠厉到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简若沉哼笑一声,“你有纳税证明,熟食许可证,税务登记证,商业登记证,只要有店名,我们就能轻而易举找到你的真名和照片。” 他缓缓说完,忽然声音一沉,“说!你从哪里拿到那些饭盒?给你饭盒的人,知不知道你用这些饭盒干什么?” 胖子脸上的横肉一抖。 饭盒? 为什么简若沉会问他饭盒? · “饭盒和命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从税收查人……我真的万万想不到。” 有人无语凝噎,戳在本子上的钢笔半天没写字,积成一个墨点,“这到底是个什么脑子,好自由的思维,我也想要。” 他用力在工作簿第一页写下大大的税收二字。 “你光有这个脑子也没用。”C组小机灵鬼轻声,“你打电话给税务局,税务局也不一定会接。里面那个,上个月纳税五个亿。” 堪称税务局天王老子。 退一万步说,关sir好像还有个警务处处长的舅舅,这两个人打出去的电话和他们打出去的电话分量根本不一样。 B组过来学习的警员呆呆道:“这个审讯技术真能推广吗?我感觉我学不会。” 太难过了,他既没有钱,也没有聪明脑袋,技术也看不懂。 光是想想,感觉就要流眼泪了。 丁高和宋旭义听到别组同事们夸赞简若沉,心里竟然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回首过去,想到自己也曾质疑过简若沉,只觉得往事如同云烟,根本把握不住。 审讯室内,关应钧坐在胖子面前和税务局打完了电话。 五分钟之后,A组办公室收到了一份传真。 关应钧去拿传真,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陈巴。 他对丁高道:“查一查这个名字有没有过往犯罪记录,陈吉不是说他坐过牢?” 丁高立正:“yes sir!” 关应钧回到审讯室,简若沉也拿到了传真。 他扫过上面的照片和名字,“陈巴?关sir,有没有他的犯罪记录?” 关应钧道:“叫丁高去查了,一会儿送来。” 简若沉眉尾挑了挑。 从第一次见面起,关应钧就总能跟他想到一块去。 他视线回落在陈巴身上,“陈巴,我再问一次,饭盒是从哪里来的?” 陈巴死死咬着牙,垂下头,整个人像根木头,不会说话,甚至好像不会呼吸了。 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没怎么说话,为什么简若沉就像会读心似的,一下子查到了真名。 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简若沉会把视线聚焦在饭盒上。 如果陆堑知道他偷偷将饭盒搞出去了,不仅不会捞他,甚至可能毙了他。 简若沉细细打量着陈巴的脸,“你眼皮上扬收紧,眉毛上扬且紧锁,嘴唇发颤巍巍张开。” “你在恐惧。” “陈巴,你在怕什么?” 陈巴更加怕了。 面前的人真的好邪门。 他不信有人能通过一闪而过的表情判断出对方在想什么。 直觉度简若沉一定是西九龙请大师养在警局里的小鬼。 只有鬼才知道人心里在想什么。 简若沉垂眸沉思,视线里,手腕表盘上的秒针转过一圈。 陈巴之前不怕审讯,是因为还未暴露真名。 不暴露真名就不怕,是因为法院判决下达之后,他有可能会被捞出去。 未来也有这样的例子,因为名字不对,所以出去后安然无恙。 甚至还有走关系逃脱惩罚,出去后改个名就逍遥自在的人。 如果陈巴关系够硬,那么真名暴露后就不该这么怕。 除非他怕的不是判刑,也不是怕没人捞他。 而是怕得罪人。 之前不怕,提到饭盒之后才怕。 陈巴怕的人是谁昭然若揭了。 简若沉轻声道,“陆堑如果知道饭盒的来历被你走漏,他一定会弄死你。原来如此,你在怕这个。” 知道了嫌疑人怕什么,审讯就很好做了。 利用恐惧,对症下药。 简若沉道:“你憋着饭盒的来历有什么用?陆堑又不会感激你。陈巴,你知道江永言吧?” 陈巴骤然抬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 江永言,一直是江家干脏活最多的人。 是给陆堑带来利益最多的牵头客。 陆堑通过江永言,认识了不少商界名流。 简若沉表情讶然,很惊奇似的,“你真以为江鸣山一个人能杀得了江永言?江家不过是个港商,他们虽然有钱,但是道上无人,而江永言可是在拘留所被枪杀的。” 他加重了拘留所三个字,一字一顿道,“拘留所,你也会去,陆堑想要弄死你,轻而易举。” 陈巴惊恐地发抖,“不不不,他不会。” “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清楚。” 简若沉笑了声,“你要是不说,就得和江永言一样。拘留所安保一般,陆堑再雇个人枪杀你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了也是死!”陈巴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我说了也是死,有什么区别!你们直接枪毙我好了!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简若沉往后仰了仰,避开飞溅的唾沫,半真半假道:“这怎么能一样呢?要知道,香江虽然有死刑,但是执行时间很长的,说不定拖着拖着就不执行了。” “江鸣山不是还没被枪毙吗,判决下来都一个月了吧。” 都等烦了。 陈巴想到这一点,立刻动摇了。 是的,香江的死刑有点儿名存实亡的意思。 他供认罪名之后,被移入法院看守所,只要挨过判决就行,监狱里没有陆堑的人,他很安全。 只要不被陆堑弄死,那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简若沉太熟悉这个表情了,他已经看过很多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算了。” “饭盒是从哪里来的?” 陈巴呼哧呼哧喘着气,他张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几经挣扎,艰难开口,“从西九龙……深水埗,大上托石矿场后面的新地村……” 陈巴陡然丧气了,浑身软倒下来,像一团烂肉。 他没得选。 背叛陆堑,才有一线生机。 “新地村北面,有个文具厂,表面是文具厂,其实里面是饭盒工厂,我和老板认识……” 他还想再说,简若沉和关应钧却没心思听了。 审犯人什么时候都行。 工厂的人跑了,他们还怎么顺藤摸瓜找到制毒点! 快快快! 关应钧起身,飞快地冲出审讯室,对着目瞪口呆的组员们道:“ABC前三组集合出警,一分钟的时间整理行装,快!” 那可是和陆堑制毒点挂钩的工厂!整个西九龙重案组都在留意的点! 小机灵鬼把手里的记录簿一丢,转身就跑,“老天爷,财神来保佑我了!” 简若沉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比预计快了30分钟。 希望陆堑手下的人动作别那么快。 可千万不要人去楼空啊。 简若沉跟着关应钧往下跑,没跑几步就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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